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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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

    [譯文]     我要把這西江之水釀成美酒,用那天上的北斗來斟滿酒杯,邀請天下萬物作我的佳賓,來共同品味。

   [出典]     南宋  張孝祥   《念奴嬌》

   注:

   1、《念奴嬌》  張孝祥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鬢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2、注釋

  洞庭青草:湖名。二湖相連,在湖南岳陽市西南,總稱為洞庭湖。

  嶺海:一作嶺表。即嶺南,兩廣之地。北有五嶺,南有南海,故稱嶺海。

  經年:年復一年,幾年。

  孤光:指月亮。

  蕭騷:蕭條稀少貌。

  盡挹:舀盡。

  北斗:北斗七星,排列形似長勺。

  扣舷:拍打船邊。

     3、譯文1:

  洞庭青草,臨近中秋。三萬頃的湖面寬廣,就像美玉田野營造成潔白的玉的世界。上面只有我坐一條小舟,如一飄樹葉。明月的光輝散在湖面,一片銀光,銀河的影象在碧波中柔軟地輕漾。水面與天色,那么幽靜,整個天水都清瑩澄澈。我心中悠然難言出那種美妙細微的感受。

  想起在嶺南這幾年,皎潔的月光照見了我,只有月光可以見證我的忠肝義膽,高潔品質。如今我年歲已老,秋風滿襟,有寒冷的感覺,但我毫不在意,我心堅定穩坐著小船,泛舟在這滄浪曠海之間。我要以西江的江水當作美酒,用北斗當勺為自己干杯,請世間一切來做賓客。我要盡興狂飲,拍打著船邊引吭高歌。歡樂得忘記了今夕是何年!

    [譯文]2:

       中秋前后的洞庭湖微瀾不興,三萬頃的湖面象一方碩大的瓊田玉鏡,托著我的一葉扁舟。明月的光輝灑在湖面上,一片銀光,清瑩澄澈,那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美妙感受在我心中悠然而生。

       想起在嶺南的這么多年,只有皎潔的月光可以見證我的忠肝義膽。如今我雖然年歲已老,風滿襟,有寒冷的感覺,但我毫不在意,仍然穩坐小船,泛舟在這滄浪曠海之間。我要把這西江的水釀成美酒,斟滿那天上的北斗做成的酒杯,邀請世間萬物一起盡情豪飲。我扣船引吭高歌,歡樂得忘記了世間的一切!

     4、張孝祥(公元1132~1170年),字安國,號于湖居士。他自幼聰明好學,博聞強記,文章過人,書法、詩、詞均好。二十二歲時,張孝祥由地方長官推薦,參加在臨安舉行的進士廷試,與陸游和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塤同場。這次考試完全被秦檜左右,陸游因為在文章中大談“收復中原,還我河山”而被淘汰,廷試結果秦塤第一,張孝祥第二。但在殿試時,宋高宗御覽后,認為張孝祥的文章“議論雅正,詞翰爽美”,而張孝祥的一手好書法更是深得皇上贊賞。最后,高宗將張孝祥定為了第一。

       張孝祥狀元及第后,立即上書要求給岳飛平反。、對張孝祥懷恨在心的秦檜更加氣惱,處處刁難。直到秦檜死后,張孝祥才正式入仕,他剛正不阿,力主抗金,曾先后提出了加強軍備,抵御金人,改革政治,培養、選拔人才等種種主張,表現出他的政治才能,也因此飽受主和派打擊。

       公元1164年,宋孝宗重用張浚,命其出兵北伐。張浚舉薦張孝祥為建康(今南京市)留守,這是張孝祥一生中担任的最重要的官職。但不久,張浚北伐失敗,張孝祥亦被彈劾落職,后又重新出任地方官。

      公元1166年,張孝祥再次遭陷害被罷官,從廣西桂林北歸,途經洞庭湖。當時,正臨近中秋,張孝祥月夜泛舟洞庭,洞庭湖清奇壯美的景色讓他忘卻了一切煩惱,全身心地融入到了這無瑕的世界中。

       寵辱皆忘的境界,讓張孝祥領略到人生的無限美妙,揮毫寫下了《念奴嬌(過洞庭)》這首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的豪放詞。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念奴嬌(過洞庭)

       氣勢磅礴的辭句,開闊豪邁的胸襟,唱出了詞人對宇宙人生的深刻領悟。大自然的寧靜、澄澈令詞人陶醉,他氣宇軒昂,豪爽坦蕩,化身為萬物之神,威然挺立于天地之間,成為宇宙的主宰,進入了天人合一的超然境界,一切煩惱也隨之煙消云散。

       張孝祥光明磊落、胸無點塵,雖然在政治上飽受挫折,但他仍能泰然自若,物我兩忘,融入到廣闊浩渺的自然美景中。可惜的是,公元1170年夏季,張孝祥在與好友泛舟蕪湖時,不幸中暑身亡,年僅三十八歲。宋孝宗聽說后,深為惋惜,有用才不盡之嘆。

       張孝祥在政治上未能一展其才,但在詞壇做出了杰出成就。他非常仰慕蘇東坡,每作詩文,必問門人:“比東坡如何?”。他詞風豪邁,意境和蘇詞相近,內容大多反映社會現實,流露出對國家命運和人民生活的深切關懷,愛國情感濃厚,是宋朝豪放派重要代表之一。晚清名士王闿運讀了《念奴嬌(過洞庭)》后,甚至發出了這樣的贊嘆:“飄飄有凌云之氣,覺東坡《水調》猶有塵心”。

        張孝祥有著遠大的政治抱負,他反對“議和”,積極主張抗金收復中原。然而南宋政權腐敗,朝廷昏庸,他屢遭排擠、貶謫。宦海沉浮讓張孝祥深諳世態的炎涼,因此,他后期的詞,大多抒發了他返歸自然、超然世外的灑脫情操。下面這首《西江月(題溧陽三塔寺)》也是非常突出的一首。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西江月(題溧陽三塔寺)》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要經過多少歲月,要承受多少風霜,我們才能對生命中的悲歡離合無動于衷?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盡舀西江之水釀美酒,高舉北斗七星作酒杯,邀萬物豪飲,與天地狂歡。酣暢淋漓的語言,超越時空的意境,抒寫出南宋愛國詞人張孝祥的滿腔豪情。愿我們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胸襟,都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5、這首詞上片先寫洞庭湖月下的景色,突出寫它的澄澈。“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青草是和洞庭相連的另一個湖。這幾句表現秋高氣爽、玉宇澄清的景色,是縱目洞庭總的印象。“風色”二字很容易忽略過去,其實是很值得玩味的。風有方向之別、強弱之分,難道還有顏色的不同嗎?也許可以說沒有。但是敏感的詩人從風云變幻之中是可以感覺到風色的。李白《廬山謠》:“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那萬里黃云使風都為之變色了。張孝祥在這里說“更無一點風色”,表現洞庭湖上萬里無云,水波不興,讀之冷然、灑然,令人向往不已。

  “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piān)舟一葉。”玉鑒就是玉鏡。瓊是美玉,瓊田就是玉田。“玉鑒瓊田”,形容湖水的明凈光潔。“三萬頃”,說明湖面的廣闊。著,猶著,或釋為附著。船行湖上,是飄浮著、流動著,怎么可以說附著呢?著者,安也,置也,容也。陳與義《和王東卿》:“何時著我扁舟尾,滿袖西風信所之。”陸游《題齋壁》:“稽山千載翠依然,著我山前一釣船。”都是這個意思。張孝祥說:“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在三萬頃的湖面上,安置我的一葉扁舟,頗有自然造化全都供我所用的意味,有力地襯托出詩人的豪邁氣概。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這三句寫水天輝映一片晶瑩。“素月分輝”,是說皎潔的月亮照在湖上,湖水的反光十分明亮,好像素月把自己的光輝分了一些給湖水。“明河共影”,是說天上的銀河投影到湖中,十分清晰,上下兩道銀河同樣地明亮。素月分輝,明河共影”這兩句明點月華星輝,暗寫波光水色,表現了上下通明的境地,仿佛是一片琉璃世界。所以接下來說:“表里俱澄澈。”這一句是全詞的主旨所在。說來說去,洞庭秋色美在哪里呢?詞人在這一句里點了出來,美就美在“澄澈”上。這里表里如一的美,是光潔透明的美,是最上一等的境界了。“表里俱澄澈”這五個字,描寫周圍的一切,從天空到湖水,洞庭湖上上下下都是透明的,沒有一絲兒污濁。這已不僅僅是寫景,還寄寓了深意。這五個字標示了一種極其高尚的思想境界,諸如光明磊落、胸懷坦蕩、言行一致、表里如一,這些意思都包涵在里面了。杜甫有一句詩:“心跡喜雙清”(《屏跡》三首其一),心是內心,也就是里,跡是行跡,也就是表,心跡雙清也就是表里澄澈。“表里俱澄澈,心跡喜雙清”,恰好可以集成一聯,給我們樹立一個為人處世的準則,我們不妨拿來當作自己的座右銘。當張孝祥泛舟洞庭之際,一邊欣賞著自然景色,同時也在大自然中寄托著他的美學理想。他筆下的美好風光,處處讓我們感覺到有他自己的人格在里面。詩人的美學理想高尚,心地純潔,他的筆墨才能這樣干凈。

  上片最后說:“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洞庭湖是澄澈的,詩人的內心也是澄澈的,物境與心境悠然相會,這妙處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悠然,閑適自得的樣子,形容心與物的相會是很自然的一種狀態,不是勉強得來的。妙處,表面看來似乎是指洞庭風光之妙,其實不然。洞庭風光之妙,上邊已經說出來了。這難說的妙處應當是心物融合的美妙體驗,只有這種美妙的體驗才是難以訴諸言語的。

       6、下片著重抒情,寫自己內心的澄澈。“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嶺表,指五嶺以外,今兩廣一帶。嶺表經年,指作者在廣南西路任經略安撫使的時期。“應”字平常表示推度猜測的意思,這里講的是自己當時的思想,無所謂推度猜測。這“應”字語氣比較肯定,接近“因”的意思。杜甫《旅夜書懷》:“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猶言“官因老病休”,“應”字也是肯定的語氣。“應念嶺表經年”,是由上片所寫洞庭湖的景色,因而想起在嶺南一年的生活,那是同樣的光明磊落。孤光,指月光。蘇軾《西江月》:“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就曾用孤光來指月光。“孤光自照”,是說以孤月為伴,引清光相照,表現了既不為人所了解,也無須別人了解的孤高心情。“肝膽皆冰雪”,冰雪都是潔白晶瑩的東西,用來比喻自己襟懷的坦白。南朝詩人鮑照在《白頭吟》里說:“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南朝另一個詩人江總《入攝山棲霞寺》說:“凈心抱冰雪。”唐代詩人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這些都是以冰雪比喻心地的純潔。張孝祥在這首詞里說:“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結合他被讒免職的經歷來看,還有表示自己問心無愧的意思。在嶺南的那段時間里,自問是光明磊落,肝膽照人,恰如那三萬頃玉鑒瓊田在素月之下表里澄澈。在詩人的這番表白里,所包含的憤慨是很容易體會的。

  “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這兩句又轉回來寫當前。蕭騷,形容頭發的稀疏短少,好像秋天的草木。結合后面的“冷”字來體會,這蕭騷恐怕是一種心理作用,因為夜氣清冷,所以覺得頭發稀疏。“短發蕭騷襟袖冷”,如今被免職了,不免帶有幾分蕭條與冷落。但詩人的氣概卻絲毫不減:“穩泛滄溟空闊”。不管處境如何,自己是拿得穩的。滄溟,本指海水,這里指洞庭湖水的浩淼。這句是說,自己安穩地泛舟于浩淼的洞庭之上,心神沒有一點動搖。不但如此,詩人還有更加雄偉的氣魄: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這是全詞感情的高潮。西江,西來的長江。挹,汲取。“盡挹西江”,是說汲盡西江之水以為酒。“細斟北斗”,是說舉北斗星當酒器慢慢斟酒來喝。這里暗用了《九歌·東君》:“援北斗兮酌桂漿”的意思,詩人的自我形象極其宏偉。“萬象”,天地間的萬物。這幾句是設想自己作主人,請萬象作賓客,陪伴我縱情豪飲。一個被讒罷官的人,竟有這樣的氣派,須是多么的自信才能做到啊!

  詞的最后兩句更顯出作者藝術手法的高超:“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舷,船邊。扣舷,敲著船舷,也就是打拍子。蘇軾《赤壁賦》:“扣舷而歌之。”嘯,蹙口發出長而清脆的聲音。張孝祥說:“扣舷獨嘯”,或許有嘯詠、嘯歌的意思。“不知今夕何夕”,用蘇軾《念奴嬌·中秋》的成句:“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張孝祥稍加變化,說自己已經完全沉醉,忘記這是一個什么日子了。這兩句作全詞的結尾,收得很輕松,很有余味。從那么博大的形象收拢來,又回到一開頭“近中秋”三字所點出的時間上來。首尾呼應,結束了全詞。

      7、人們比較熟悉辛棄疾與蘇軾之間的繼承和發展關系,但卻較少有人注意張孝祥在蘇、辛之間所起到的過渡性作用。張孝祥實際上是南宋豪放詞派重要的奠基人之一。這首《念奴嬌》就是廣泛傳誦的張孝祥的代表作。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張孝祥因受政敵讒害而被免職。他從桂林北歸,途經洞庭湖,即景生情,寫下這首詞。這是一首寓情于景的抒情詩。它以生動的筆墨,描繪了中秋節前夕洞庭湖雄偉壯闊、晴明澄澈的絢麗畫面,抒寫了作者光明磊落、冰肝雪膽般純潔高尚的情操,反映了作者對投降派的蔑視。

       詞的上片寫湖上美景。開篇三句點地域與節候的特點,說明了這是一個接近仲秋節的、風平浪靜的洞庭湖之夜。"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是詞中壯麗的佳句,它形象地概括出洞庭湖廣闊無涯、優美而又平靜的特點,抒發了作者泛舟湖上所得的樂趣。字里行間透露出作者以世間萬物的主人翁而自居的思想境界。"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三句既是對洞庭湖的夜景加以補充,同時又是作者愛國抗金這一高尚人格的具體寫照,暗地里還反映了作者對南宋小朝廷腐朽黑暗政治的憎惡和不滿。'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兩句,以虛帶實,含而不露,似合而實起,引出下片。

        下片以"應"字領起,似承而轉。作者回憶起"嶺表經年"的為宦生涯,并以"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來象征自己純正無私和潔身自好,這對讒害自己的政敵,無疑是一有力回擊。在結構上,它又與上片"表里俱澄澈"的意境上呼下應。"短發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承上,進一步抒發積郁于胸的堂堂正氣,暗示出盡管屢遭讒害,環境險惡,但自己依然兩袖清風,穩操航向,安如泰山。不僅如此,詞人還由此而產生出一段浪漫主義的幻想。"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三句是詞中傳神之筆,它進一步突現出作者襟懷坦蕩、識見超邁與樂觀豪爽的性格,頗有居高臨下,對投降派不屑一顧的氣勢。煞尾,以"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結束全篇,更覺神余言外。

        這首詞畫面開闊,意境優美,大氣磅礴,具有鮮明的浪漫主義特色,藝術感染力很強。其特點集中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恰當的比喻。詞中用"玉鑒瓊田"來形容波平浪靜與水晶般透明的洞庭湖,反襯出"扁舟一葉"之中的作者人格的純潔高尚。"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比喻詞人心地純凈,俯仰無愧。

       二是奇特的想象。詞中幕天席地、友月交風的意境固然來自現實生活,但是,如果沒有充分的、大膽的想象,決不會寫得如此生動感人。至于同中寫到的吸江酌斗、賓客萬象的境界,則純系想象之詞了。正是由于作者把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事物寫得惟妙惟肖,生動傳神,才反映出作者強烈的愛憎與美的理想。作者正是通過想象這一心靈的眼睛去探察客觀事物內部的奧秘,憑借想象這一心靈的翅膀向著理想的境界起飛。

        三是豪放的風格。古代描寫洞庭湖的佳作層出不窮。如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杜甫的《登岳陽樓》是著名的律詩,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是著名的散文。它們都以自己的特點和豐富的內容而千古不朽。但就平靜的洞庭湖之夜并把自己置身湖上舟中來抒發豪情逸興的佳篇,卻并不多見。這一點充分顯示出作者藝術上的獨創性。這首詞句句有人,筆筆含情,"情以物動,辭以情發",在藝術上達到了內情與外景水乳交融的妙境。詞中那種豪放的風格,也由此產生。(梅影笛聲"http://jlzs009.home.sohu.com/

      8、 張孝祥這首《念奴嬌》寫的是接近中秋的一個夜晚。他把自己放在澄澈空闊的湖光月色之中,那湖水與月色是透明的,自己的心地肝膽也是透明的,他覺得自己同大自然融為一體了。他以主人自居,請萬象為賓客,與大自然交朋友,同樣豪放曠達,出神入化。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仿佛是與明月對話,在對話中探討著關于人生的哲理。張孝祥的《念奴嬌》則是將自身化為那月光,化為那湖水,一起飛向理想的澄澈之境。兩首詞的寫法不同,角度不同,那種豪放的精神與氣概,卻是很接近的。

        黃蓼園評此詞說:“寫景不能繪情,必少佳致。此題詠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縱寫得壯觀,亦覺寡味。此詞開首從洞庭說至玉界瓊田三萬頃,題已說完,即引入扁舟一葉。以下從舟中人心跡與湖光映帶寫,隱現離合,不可端倪,鏡花水月,是二是一。自爾神采高騫,興會洋溢。”(《蓼園詞選》)這首詞在情與景的交融上的確有獨到之處,天光與水色,物境與心境,昨日與今夕,全都和諧地融會在一起,光明澄澈,給人以美的感受與教育。

       9、此詞別本題作“過洞庭”,此詞為月夜泛舟洞庭,寫景抒情之作。上片描寫廣闊清靜、上下澄明的湖光水色,表現作者光明磊落,胸無點塵的高尚人格。下片抒發豪爽坦蕩的志士胸懷,表現了大無畏的英雄氣慨。“肝膽皆冰雪”可謂是一切志士仁人的共同品性,是人類最可寶貴的品格。結尾幾句以西江北斗、賓客萬象的奇思妙想和偉大氣魄,表現他淋漓的興致和凌云的氣度。表現出對宇宙奧秘,人生哲理的深深領悟,達到一種超越時空的極高的精神境界。有人說本詞相當于蘇軾的《前赤壁賦》,可謂真知灼見。在政治上遭受挫折之后,尚能泰然自若,游于物外的處世態度,表現出對宇宙奧秘,人生哲理的深深領悟,達到一種超越時空的極高的精神境界。

      10、 欣賞此詞,須從景境與情境兩處說起。上片景中有境,其境天人渾然一體,非細細體會難以察覺;下片剖冰捧雪,以吞星吐月的氣魄胸懷長嘯于天地間,一位奇男子形象躍然紙上。 

    “青草”亦為湖名,與洞庭相通,二湖統稱洞庭。 

       時節已近中秋,天微涼,水微涼。才到入夜時分,那涼意輕淡若煙,輕輕被吸入胸臆。夜靜不過一枚釘子入水的輕響,然而沒有。船,就任它這樣飄搖吧。天地無窮,人只一影,浩蕩的水面隔絕了任何形式的親近,人在其中,仿佛回到胎兒時期,舒服地臥于母親的子宮。 

       水是生命之源,人類在母體發育時,面對的何償不是浩大的水。因而面對水時,總會有瞬間的失神,若有所思地想起什么,似陽光掠過動蕩的水面。然而旋即又平靜。時光太久遠了吧,那些忘卻,非人力所為,或許只能稱為上天的杰作。 

       總覺得人內心深處,也有個心湖,心海可容納一切悲喜,因而咸腥苦澀;而心湖,只是盛滿人生的平靜與清澈,因湛藍的湖水不必掬起,掬起則散。 

      平靜與清澈失去的時候,心湖自然消失。在空闊的水面泛舟時,無一絲風色的湖面,是否隱映著心湖的寧靜? 

      而這種寧靜,也是胸懷曠朗疏達的隱喻吧。 

      那湖水,仿佛用玉磨成的鏡子一樣光滑溫潤,又仿佛遍地瓊瑤的生玉之地,無邊無沿,而那船,似一眉柳葉般,若斷若粘地在水面飄移。 

       三萬頃玉鏡似的湖面,可謂極其廣闊;唯有這一葉小舟緩緩滑行于水面,可謂極小。在相對觀念中的極大與極小的兩個反差,卻并沒使人感到天地悠悠,人何以堪的悲慨,相反卻有我為物主,舍我其誰的欣悅。 

        一個“著”字,明顯表現了這種親切感覺。我游于萬水之間,我自為主。無羈無束,無欲無求,身心如水般放松輕盈,可流可靜,可放可止,可映可蔭,身隨意動,萬般變化隨心,盡情翱游,酣暢淋漓。 

       讀至此,難道沒有那種放歸自然、恬淡和諧之感嗎?難道沒有天人合一、萬物皆我的感覺嗎?

        什么是“天人合一”?《莊子·山木》首次表達這種觀點的原文是:“人與天一也。”天指自然,而人性中很多東西是違背了自然的,比如說欲望、功利、得失等等。其實人本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有其“道”的,只要順應了自然的“道”,精神境界里必然會得到一種充實的愉悅,如深海泉眼生生不已,潤澤著生命的內核。那是一種契合,一種靈魂與自然脈絡透徹的交融。 

      于是下面,進一步闡述這種感覺。 

       前面有云“近中秋”,想來月雖未圓,但已可見輪廓;月不甚朗,但星子的微光也沒有被月輝遮掩,因而星月同耀,好一派夜景。 

       半輪素月閃著明澈的光,而天上銀河璀璨,這月光與星光,一同流瀉在遍地瓊瑤的湖水里,不僅有鱗鱗微波的光影,再加上月影、星灼,整片湖水似剔透的水晶一般光澤欲滴。 

       天澄透,水波明,萬物都籠罩在這神奇的光影之下,整個空間似通明了一般。即使身在其中的人,那深潛的靈魂與飄緲的精神,也在這片通明中被定格、被澄化,一如湖水般清明起來。 

       物化為我,我化為物;物即是我,我即是物;我通千竅,物通萬窟;表里俱明,結開千古。 

        然而此中真意,是個體靈魂與自然的相通,天人合一,合則合矣,天地玄妙向來不欲人知,非大智慧大境界不可明了,因而只可意會,豈能言傳?

     “悠然”,只此一詞,便活化出洋溢著的熱情和快慰。這也是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清明,然而他拋離了屈子近乎自虐的苦痛,只有與自然交接時的感動和欣然。或許,真正的天人合人,其中根本不必有行吟的悲悴,也不必有苦思冥想的折損。自然,本來就自然而然,在適當的時刻,有著通天一線智慧的人,在某個情境交加的空間里,豁然開朗,便似月破云翳般漸然而出。 

     這便是精神極至的境界。 

    “嶺表”便指今兩廣之地,即當時詞人任職所在。“經年”,一年。 

      在任所這一年的作為,可以攬月入懷,清照一腔忠腑,肝膽皆冰雪般無垢。而詞人所以過洞庭,便因小人讒言落職。因而雖然玉壺冰心,世上又幾人看透。因而接踵而來的便是悄然而起的憂怨了。 

       不過也僅止一瞬而已。心念剛閃過鬢發稀疏、襟袖微涼、孑然孤影的慨嘆,然而面對著這樣空靈浩渺似無邊際的水,這點微嘆旋即散去。發疏乃為黎民蒼生操勞而致,襟袖間空空如也,唯清風拂耳,更顯胸懷坦白,無欺于天地,俯仰皆無陰影,一片透徹,恍若天光海市。因而船穩,心穩,身亦穩,不受世情壓迫,不受窮達困擾,才能有如下氣概: 

      吸盡長江之水,以北斗星為勺匙,而邀天地萬物為客,他即與客人們在這片無染的天宇下盡情歡娛! 

       長江之水,清亦可洗纓,濁亦可洗足,然此時對于主人來講,卻是用來滌蕩靈魂的。因此才可以萬物相通,用北斗巨勺細斟慢飲。這不正是物我皆通之境?這不正是我為宇宙主宰意識的充溢? 

       而豪情達到高潮時,便是扣弦長嘯,吟聲未絕,那聲音展現的是那樣欣喜而嶄新的心情,與萬物相應相合,相依相傍。 

       在余音處,一切都開始漸漸淡去的時候,只余下那個舟中長嘯的身影,于舟中,于水上,于文學的坐標,于天地之間,成為灼目的亮點。醉月沉星的BLOG

      11、     和青草湖相連的洞庭湖,在秋月的照耀下,沒有一點風色。(且慢!風怎么會有顏色?在有風的日子里,由于風的吹動,草木的顏色是會變化的。但是在今夜,洞庭湖上萬里無云,水波不興,所以只剩下那銀色的月色,自然就沒有風色了。)今夜,我乘一葉扁舟,蕩漾在這廣袤的湖泊中。水里的月亮在天上,猶如白玉磨成的鏡子,天上的月亮在水中,好比白玉鋪就的桑田。玉鑒瓊田三萬頃,此刻由我獨享。皎潔的月亮照在湖上,湖水的反光十分明亮,好象素月把自己的光輝分了一些給湖水。天上的銀河投影到湖中,上下兩道銀河同樣地明亮。月華星輝與波光水色,上下通明,仿佛是一片琉璃世界。真的是表里俱澄澈啊。此時此刻,我悠然心會,沉浸在這美妙的場景中,不由地擊節三嘆,連聲叫“美”,美在哪里?這美妙處很難與你說清楚。洞庭湖是澄澈的,閑適自得的我的內心也是澄澈的,物境與心境悠然相會,這其中的妙處,非此人,非此景,又怎么能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12、 宋孝宗乾道元年(1165)張孝祥出任靜江府(治所在今廣西桂林),兼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七月到任。次年六月,遭讒降職北歸,途經湖南洞庭湖(詞中的“洞庭”、“青草”二湖相通,總稱洞庭湖)。時近仲秋的平湖秋月之夜,誘發了詞人深邃的“宇宙意識”和“勃然詩興,使他揮筆寫下了這首詞。

  說到詩歌表現“宇宙意識”,我們便會想到唐人詩中的《春江花月夜》和《登幽州臺歌》。但是,宋詞所表現的“宇宙意識”和唐詩比較起來,畢竟各有千秋。張若虛的詞中,流瀉著的是一片如夢似幻、哀怨迷惘的意緒。在水月無盡的“永恒”面前,作者流露出無限的惆悵;而在這悵惘之中,又夾雜著某種憧憬、留戀和對“人生無常”的輕微嘆息。它是癡情而純真的,卻又夾雜著“涉世未深”的稚嫩。陳子昂的詩則更多地表現出一種強烈的憂患意識,積聚著自《詩經》和《楚辭》以來無數善感的騷人墨客所深深地感知著的人生的、政治的、歷史的“沉重感”。但是同時卻又表現出了很幽深的“孤獨性”——茫茫的宇宙似乎是與詩人“對立”著的,因此他覺得“孤立無援”而只能獨自愴然淚下。然而隨著社會歷史的前進和人類思想的發展,出現在幾百年后宋人作品中的“宇宙意識”,就表現出“天人合一”的思想內涵。

  請讀《前赤壁賦》:“客亦知夫水與月乎……?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種徜徉在清風明月的懷抱之中而感到無所不適的快樂,這種融通了人與宇宙界限的意識觀念,標志著以蘇軾為代表的宋代一部分士人,已逐步從前代人的困惑、苦惱中解脫出來,而達到了一種更為“高級”的“超曠”的思想境地,反映出這一代身受多種社會矛盾困擾的文人于經歷了艱苦曲折的心路歷程之后,在思想領域里已經找到了一種自我解脫、自我超化的“途徑”。

  張孝祥這個人,不管從其人品、胸襟、才學、詞風來看,都與蘇軾有著很多相似之處。但是,凡是優秀的作家(特別象張孝祥這樣的有個性、有才華的作家),除了向前人學習之外,便會有著自己的特創。

  張孝祥的這首詞,以他高潔的人格和高昂的生命活力作為基礎,以星月皎潔的夜空和寥闊浩蕩的湖面為背景,創造出了一個光風霽月、坦蕩無涯的藝術意境和精神境界。

  詞的前三句便在我們面前呈現了一個靜謐、開闊的景象。“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現實中的八月洞庭湖,實際上說是極少會風平浪靜的。所以詞人所寫的“更無一點風色”,與其說是實寫湖面的平靜,還不如說是有意識地要展現其內心世界的平靜,它的本意乃在展開下面“天人合一”的“澄澈”境界。果然“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二句就隱約地表達了這種物我“和諧”的快感。在別人的作品中,一葉扁舟與浩瀚大湖的形象對比中,往往帶有“小”、“大”之間懸差、對比的含意,而張詞卻用了一個“著”字,表達了他如魚歸水般的無比欣喜,其精神境界就顯然與眾不同。試想,扁舟之附著于萬頃碧波,不是很象“心”之附著于“體”嗎?心與體本是相互依著、相互結合的。在古人眼里“人”實在即是“天地之心”、“五行之秀”(《文心雕龍。原道》),宇宙的“道心”就即體現在“人”的身上。所以“著我扁舟”之句中,就充溢著一種皈依自然、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識”,而這種意識又在下文的“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中表現得更加充分。月亮、銀河,把它們的光輝傾瀉入湖中,碧粼粼的細浪中照映著星河的倒影,這時的天穹地壤之間,一片空明澄澈——就連人的“表里”都被洞照得通體透亮。這是多么純凈的世界,又是多么晶瑩的境界!詞人的思想,已被宇宙的空明凈化了,而宇宙的景,也被詞人的純潔凈化了。人格化了的宇宙,宇宙化了的人格,融成一片,渾成一體,使詞人全然陶醉了。他興高采烈,他神情飛揚,禁不住要發出自得其樂的喁喁獨白:“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在如此廣袤浩淼的湖波上,在如此神秘幽冷的月光下,詞人非但沒有常人此時此地極易產生的陌生感、恐懼感,反而產生了無比的親切感、快意感,這不是一種物我相愜、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識”又是什么?這里當然包含著“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負,卻沒有了屈子那種“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的狠狽,這里當然也有著仰月映湖“對影成三人”的清高,卻也沒有了李白那種“行樂當及時”的庸俗。詞人感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恬淡和安寧。在月光的照撫下,在湖波的搖籃里,他原先躁動不安的心靈,找到了最好的休憩和歸宿之處。人之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中,人的開闊而潔凈的心靈之與“無私”的宇宙精神的“合二而一”,這豈不就是最大的快慰與歡愉?此種“妙處”,又豈是“外人”所能得知!詩詞之寓哲理,至此可謂達到了“至境”。那么,為什么這種“天人合一”的“妙處”只能由詞人一人所獨得?詞人當真是一個“冷然、灑然”、不食“煙火食”的人(陳應行《于湖詞序》語)嗎?非也。此時的張孝祥,剛離讒言羅織的官場不久,因而說他是一個生來的“遺世獨立”之士并不符合事實。

  其實,他有高潔的人格,有超曠的胸懷,有“邁往凌云之氣”和“自在如神之筆”(同上),所以才能悠然心會此間的妙處和出此瀟灑超塵的詞篇。其實他心境的“悠然”并非天生:“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西江月。題粟陽三塔寺》),由此可見,他的“悠然”是在經歷了“世路”的坎坷艱險后才達到的一種“圓通”和“超脫”的精神境界,而絕不是一種天生的冷漠或自我麻醉。所以他在上面兩句詞后接著寫道:“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天光水影,白鷗翔飛,這與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是同樣的一種超塵拔俗、物我交游的”無差別境界“。這種通過制造矛盾而達到了矛盾的暫時解決、通過對于人生世路的”入乎其內“而達到的”出乎其外“的過程,很容易使我們聯想到蘇軾的《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這是在寫觀湖樓上所見之實景,但其實也是在寫他所經歷的心路歷程:在人生路途中,風風雨雨隨處都有;然而只要保持人格的純潔和思想的達觀,一切風雨終會過去,一個澄澈空明的”心境“必將復現。

  “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這就點明了詞人的“立足點”。詞人剛從“嶺表”(今兩廣地區)的官場生活中擺脫出來,回想自己在這一段仕途生涯中,人格及品行是極為高潔的,高潔到連肝膽都如冰雪般晶瑩而無雜滓;但此種心跡卻不易被人所曉(反而蒙冤),固此只能讓寒月的孤光來洞鑒自己的純潔肺腑。言外之意,不無凄然和怨憤。所以這里出現的詞人形象,就是這一位有著厭世情緒的現實生活中的人了;而前面那種“表里澄澈”的形象,卻是他“肝膽冰雪”的人格經過“宇宙意識”的升華而生成的結晶。寫到這里,作者的慨世之情正欲勃起,卻又立即轉入了新的感情境界:“短發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這里正是作者曠達高遠的襟懷在起著作用:“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何必去在意那些小人們的飛短流長呢,我且泛舟穩游于洞庭湖上。——非但如此,我還要進而“精鶩八極、心游萬仞”之地作天人之游呢!因此盡管頭發稀疏,兩袖清風,詞人的興致卻格外高漲了,詞人的想象更加浪漫了。于是便出現了下面的奇句:“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這是何等闊大的氣派,何等開廣的胸襟!詞人要吸盡長江的浩蕩江水,把天上的北斗七星當作勺器,而邀天地萬物作為陪客,高朋滿座地細斟劇飲起來。這種睥睨世人而“物我交歡”的神態,是作者自我意識的“擴張”,是詞人人格的“充溢”,表現出了以我為“主”(主體)的新的“宇宙意識”。

  至此,詞情頓時達到了“高潮”:“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今夕何夕”?回答本來是明確的:今夕是“近中秋”的一夕。但是作者此時已經達到了“忘形”的超脫地步而把人世間的一切(連“日子”)都遺忘得干干凈凈了,因此,那些富功名、寵辱得失,更已一股腦兒地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在這一瞬間,“時間”似乎已經凝滯了,“空間”也已縮小了,幕天席地,上下古今,只有一個“扣舷獨嘯”的詞人形象充塞于畫面而又響起了虎嘯龍吟,風起浪涌的“畫外音”。起初那個“更無一點風色”、安謐恬靜的洞庭湖霎時間似乎變成了萬象沓至、群賓雜亂的熱鬧酒席,而那位“肝膽冰雪”的主人也變成了酒入熱腸、壯氣凌云的豪士了?。

  歷史上的張孝祥,是一位有才華、有抱負、有器識的愛國之士。但在這首作于特定環境的詞中,作者的高潔人格、高尚氣節以及廣遠襟懷,都“融化”在一片皎潔瑩白的月光湖影中,變得“透明”、“澄澈”;經過了“宇宙意識”的升華,而越發的肅穆、深邃和豐富。作者奇特的想象、奇高的興會以及奇富的文才,又“融解”在一個寥闊高遠的藝術意境中,顯得“超塵”、“出俗”;經過了“宇宙意識”的升華,而越發的朦朧、神秘和優美。詞中最值人回味的句子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妙處”在何?妙處在于物我交游、天人合一;妙處在于“言不盡意”卻又“意在言中”。試想,一個從塵世中來的“凡人”,能夠跳出“遍人間煩惱填胸臆”的困境,而達到如此物我兩忘的精神境界,豈非妙極!而前人常說“言不盡意”,作者卻能借助于此種物我交融、情景交浹的意境,把“無私”、“忘我”的表達得如此淋漓盡致,這又豈非是文學的無上“妙境”!胡仔曾經哀嘆,“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余詞盡廢”(《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十三),此話有失偏頗。眼前的這首《念奴嬌》詞,就是一篇“廢”不得的佳作。如果說,蘇詞借著月光傾吐對“人類之愛”的摯情歌頌的話,那么張詞就借著月光抒發對“高風亮節”的盡情贊美。

  不但是在“中秋”詩詞的長廊中、而且是在整個古典文學的長廊中,它都是一首杰出的代表作。而載負著它的基礎,就在于那經過“宇宙意識,升華過的人格美和藝術美。它將具有著”澡雪精神“和提高審美能力的永久的魅力。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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