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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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過客

巴音布魯克草原,青草在陽光的沐浴下像

波浪一樣起伏,牧人低沉的歌聲穿過濕漉漉的

草叢,黑色的駿馬眸子里閃現一種奇異的光

芒。

青色的山峰,湛藍的天空下,牧人悠閑的身影來回晃動。黑駿馬烏黑發亮的皮毛,和肥沃的草場上長出來的嫩草一樣有誘人的色澤。陽光落在馬群中間,整個草原只有牧人的歌聲孤獨地回蕩。

那是一種蒙古語唱出來的古歌,整個山谷都充盈著低沉的回聲,有時候那聲音流水一樣傾瀉在草地上,馬群在安靜地吃著草,偶爾發出細碎的咀嚼聲。

牧人的身形有點佝僂,腳步蹣跚而急速,灰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峰的陰影里,一種神秘而古怪的騷動的聲音開始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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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音布魯克草原,古老的歌謠散發出驚異的嗆人的泥土味

道,像陽光下黑色的干土塊。

那是一種絕美的語言。句調婉轉,音律和諧,渾厚而古雅,伴

著那些發泄的粗俗的歌聲,使人久久不能平靜。

我一直認為,這是巴音布魯克草原的我學習蒙古語的啟蒙。

這種語言的本質與漢語之間神秘的關系,使我無法清楚。

我站在山麓的陰影里喘息,我像一匹衰老的馬,對周圍的生

存世界缺乏足夠的認識,充滿憂慮。我像一匹馬在這個世界尋覓

一種知識之外的智慧,我的唯一行動就是不停地奔跑。一切都是

在自己艱難的支撐下,經歷了悲壯的抉擇才熬過來的。惡濁的空

氣干擾著你的判斷和思考,讓你暴躁而感到憤恨,失去耐心而默

默無語。

無數次聽到那些古老的歌謠,我使盡力氣在種種偽歌和垃

圾中找到你,你依然是當初那樣,給予我安慰,然后告訴我面對

這個世界的形式和方法。然而你不是神,你也只是一種富饒文化

哺育的語支,我們都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脆弱,傷痕累累。你從來

沒有改變自己的,而我卻已經開始動搖,再難找到當初的你。

語言的學習是一個艱苦的過程,我只能竭盡全力獲得你的

形式,而不能避免無知的尷尬。在這無邊的草原上,我只是一個失去方向感的孩子,我沒有足夠的游牧經驗獲得你的承認。盡管我能理解你的苦楚和辛酸,還有你的倔強和激烈。我寫的文字只是讓你感到痛心,而我依然不肯放棄,因為你哺育了我。

我是一個牧人,我的寫作在這個命名下輕松而又艱難地進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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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著。一切與奇跡無關,與技巧無關,與你們的解構無關,我獨自對抗著我的命運。無論你改變你的形式,還是放棄對決的資格,而我都將繼續我的原則。

在污濁的空氣里掙扎,在欲望的海潮里求生的你,你知道什么是蒙古語嗎?蒙古語,那是一種強烈刺激你脆弱神經、沖擊你低沉的語調的語言。換句話說,它可以給予你認識美的能力,激發你枯萎的感情。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異族音樂,浸漬在我這個漢語言的文化哺育的兒子身上,我獲得了一種不同以往的靈感。

多種文化以她豐富的內涵和激烈的本質刺激著我,引誘著我,輔

導著我,讓我在傷害中體驗到一種關切。這些音樂和特有的文

化,讓我具備了迅速復原的能力,讓我偏激的心性多了一種新的

發展的可能。無論是在巴音布魯克草原還是我從來沒有去過的

其他草原,我隱約感覺到了一種文化的感染力和強勁的內在生

命。它不在教科書和研究所,而在那些嗓門粗大、底氣十足的牧

人的心里。

蒙古長調,大名鼎鼎的《黑駿馬》,還有那些不知道名字但音質純正的無名氏的歌,是我鐘愛的歌謠。它是那樣的與眾不同,音質奇異而神秘,低緩而悠長的節奏慢慢地將你包圍,你只能放棄抵抗。悠長的《黑駿馬》渾厚而充滿力量,這種氣質曾讓我久久不能忘記,久久地懷念,反反復復地吟唱。它沒有占據我整個世界,它只是默默回蕩在我的那個狹小而不狹隘的世界,等待我的皈依。我找到了那熟悉的節奏,我充滿感激地看著迷茫的前方,音樂的潮水已經將我淹沒在這個割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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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仇英輞川十景圖(局部)

那些古老乃至流失的音樂是一種教人懂得愛憎。懂得生活

的東西。這些最富有人性和最能激發人健康情感的音樂藝術就

這樣影響著我的生活和思考。音樂和語言的本質就是這樣天然

結合在一起,蒙古語的特質和音韻,將草原的動蕩的色彩與奇異

的音質混溶在一起。生死都結交在一起,不能分割。所謂音樂和文學的定義早已在這里被猜破,它告訴你,美的體驗和絕望都是一種危險和偽善的敘述。

我最漫長的一次旅行是在一個夏天。那是我有生所經歷的最漫長而最有意義的一次旅行。從遙遠的巴音布魯克草原經格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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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木、黃土高原、淮北平原,進人南國水鄉。

列車經過黃土高原的時候,我見到了久違的中原,水霧迷茫一片,黃河水聲沉悶,車窗外雪花無聲地墜落在腐爛破碎的土地。兩個同樣破碎的世界,我的文字不能縫合這巨大的裂痕,在

顛簸和晃蕩的深夜的車廂里,我沉迷于這樣的風景,夜不能寐。

列車進入南國的腹地,綠色的丘陵,紅色的泥土,感性的古老河流,汪洋恣意的綠色使人忘記了焦渴的北方黃土高原那種刺目的旱色。清夜時分,火焰般的草綠搖曳著車廂的燈火,我的閱讀進入了狀態。

旅夜抒懷,無論是寫下《史記》的司馬遷,還是不肯與世俗同

流合污的屈原都會因這漫漫長夜而困惑。南國的河流,猶如清冷

凄迷文字一樣,向我展開的是這個世界殘缺而冷酷的一面。地

圖、司南、宣紙、殘損的筆墨,還有書房朱紅的門板裸露的疤痕,質疑著我的情感。虛假或者偽善,落墨的時候,朱紅色的篆字已經宣告了我的命運。這是舊時代的思考方式和價值觀,頹廢或者反抗,我都已經注定要失敗。虛假的山水,肉感的音樂將我折磨在這沉沉旅夜。民俗學的知識將我的信心幾乎耗盡。我無心將文字的根基建立在古老的陳舊風景上,我只是渴望一種新的視野和思路,一種痛快淋漓、毫無羈絆的暢快抒情。我只是想將那些抽象的虛詞和情感表達得具體一點,或者,我渴望得到那種正義而清潔的文字,那種破除了舊的偏執和狂熱的文字。有時候我憎恨那些土地,我厭倦了封閉乃至令人窒息的空氣,那些毫無意義的浪費巨大精力的頹廢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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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漫長的寒夜和我流浪過的巴音布魯克草原有著極端的不同。這樣的旅夜神秘而凄清,幽怨而枯寂,你充分感覺到了文字的無力,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對這樣的感覺做出清醒的判斷是一種痛楚。當敘述走向隱晦和灰色的抒情、辭藻和陳辭,我感到心力衰竭,淚水無聲地落下。筆墨枯萎,所幸我沒有陷入文字的泥淖,沒有陷入宗教或者皈依虛無的理想。我的心火燒毀那

些肉體氣息的文字,灰跡飄灑在這衰老的水流中,南國就這樣重新在這寂寞的寒夜旅途中給予我煎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流浪

者的內心都有一個終極的方向,它或者就是一個形而上的隱語。

我常常提醒自己對這樣的寫作態度和狀態的警惕,我所表達的

價值觀和思緒都將因我的失誤而成為可恥的文字,也將因我的

清醒而僥幸存活下來。也許它被破壞得面目全非,但我不會放棄

這種可能性。

記得見過南國的秋天,透過車窗,雨水沖刷著從黑夜破碎殘

疾的風景。泥質紅陶,渾濁的黃酒,殘茶的渣滓,黝黑發亮的水

罐,龜裂的木板,南國的風景和一種入世之心都留給人冰冷的生

硬印象。暴雨傾注在虛無的大地上,仿佛一切都消失了,靜止了。

只看到灰色的天際,雨水蹂躪著那些梧桐樹的枯葉。那些在大雨

中殘敗凋敝的鄉村引起了我一種莫名而又復雜的情緒,一種單純的偏激、震驚。你看著雨水將腐爛的一面掀開,暴露在你面前,使人瞬間承受不了這種真實而陷入虛無和悲傷。即使你從事的是一種樂觀的寫作,你也心有余悸。看著黑色的鐵軌碾碎那些礫

石和樹葉,我也擔心被吞沒在這樣的感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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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很自信地認為,我對南國的地理和風俗的認識足夠我信口開河。但是時代不同,背信棄義、墮落卑劣的行徑如今已經已經滲入到清高的知識分子的血液里。我不得不重新認識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一直認為在南國的風雨之夜,除了那些蓮花、烏篷船之外,還應該有一種健康硬朗的東西。盡管我不得一次又一次地改變我的看法。

列車經過那些村落,你可以遠遠地看到房屋瓦上的釉質層

與雪青色的水罐,還有傳統的民居紅色的紙聯和黑色的墨汁涂

寫的吉祥文字。晃蕩的車廂里,那些朱紅的文字看上去有一副瘦

弱而精練的骨骼,世故而落寞的樣子。那朱紅的字聯和幽香的紙

墨的氣息彌散開來,筆墨的毒性侵蝕著讀書人的心志。

冬天的時候,罕見而肆虐的大雪湮沒孤苦無依的村莊,大

地、神像和佛龕。我躲在車廂的一個角落默默注視著這狂亂的雪

花。那是與巴音布魯克草原上鋪天蓋地的大雪不一樣的一種迷狂。我在車廂里感到刺骨的寒冷了,我打著寒噤,不住地來回走動,晃蕩的車廂在田野沿著烏黑的鐵軌慢慢地滑動著,巨大的聲響和尖銳刺耳車輪與鐵軌摩擦的聲音讓我莫名地焦躁起來。我的手腳冰涼,眼神呆滯,思維幾乎停滯了。我帶的書再也看不下去,這白茫茫的大雪,讓我失去了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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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呼味著沿著鐵軌前進,我甚至感覺到那車體的壓力和鐵軌之間摩擦出火花,那火石引燃了那些即將腐爛的野蒿,死雪堆積在火石的上面,透過車窗我看到這突然降臨在荒野欲望的大雪。

夜雨之后就是銷魂的大雪。無形的鋒芒和刺骨的冰冷,這是死雪的寒性。那些隱伏在丘陵和山坡后面的山村的道觀寺院,香煙彌漫,看不到陽光。屋檐下,到處是一些毫無光澤的茅草、泥水。圍墻外,裸露著荒野的雪、青石、黑泥巴,覆蓋著野花的殘骸。到處是黑色淤積的泥土,那些不死的野草還企圖從這腐爛中頑強地生長起來。

雪花紛紛揚揚,與在蒙古高原或者黃土高坡遇見的大雪不同,它沒有那種破滅般的氣勢,只是讓人感到壓抑。這讓我突然想到,這個世界一切事物都有被毀滅、清除的可能。

我也許只是這南國的一個過客,我的世界應該在北方,但是我仍然喜歡這種感覺。我走到了這里,我不會后退,我接觸到了新的事物并且獲得了新的視野。在悲劇開始之前,在真正的抉擇之前,我相信我能夠支撐到最后。

黎明的時候,看著車窗外那些渾濁的河流,泥沙仿佛是從遙遠的塵世飄落,堆積在河床上,腐爛的或者沉入水底的紙灰在月光中彌散著晚春的氣息。文字的幽靈在這紙灰中復活,這個時候的寫作和靈感都是經歷了絕望和悲觀的打擊之后,沉入水底。可以想象汨羅水畔那種久久不息的傷感,那種花骨朵的腥躁氣味和破損的根莖流出苦汁時候的尖叫。高貴而華美的草木在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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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的環境中生出毒火,有一種哀憐和心冷。但是這畢竟還只是一種感覺,無法使你相信。

南國的夜是神秘而漫長的。隨夜色彌散著的是植物水草特有的筆墨的味道。

夜是虛無,如果你深夜醒來,看著車廂外那些村落,那些寂靜落滿月光的庭院,影子斜映在鐵軌兩側那些青灰色民居的屋脊之下,你寒冷的心會不會有些溫暖的感覺呢?

在尋遍了整個世界之后,我依然沒有找到你,如今我還是沒

有放棄。我已經變得不知疲倦,不知勞累,不畏艱難。看著那些衰

邁的、被遺棄的事物,總能讓我倔強的心有一絲遺憾。剛烈而毫

不顧忌的文字引導著我,如今變成了我怎樣改變一種舊的知識

和觀念的問題。我站在你們中間,感到從未有的渴望。

在巴音布魯克草原,我早先水銀瀉地般的文字如今帶上了

青草味道的憂傷。雖然我不喜歡草原上的某些習俗,我還是會在進入它的時候感到激動和欣慰。它是我理解知識的一個背景,我

需要一個闊大的世界來容納我激烈的思考和情緒。

我喜歡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的那種文字,那種現世神秘主義者的音樂。世,就是遷流;界,就是方位的意思。世界是一個虛指,一個虛構的形而上。然而神秘并非是愚昧,就像現實主義未必就是落后的文學。內蒙古、衛拉特、巴爾虎-布里亞特,這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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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方言,變異或者分化,它都會保留著原初的質地。沒有誰指給我行走的終點,只有自己心的判斷、靈感的涌動,才能讓這不死的心聲在我步履蹣跚的時候給我希望。

這就是南國的神秘之處。在這樣的黑夜、這樣的旅途,我終止了一切閱讀。我對文學簡單的理解和對真正藝術的渴望使我

不倦地追求一種擲地有聲的語言,向往一種唯美的現世的文字,它是個人的經驗和體驗的結果,也可以是你面臨的整個世界的

暴力與惡的束縛、刺激。它面對的是無數個你的苦難、無數種語

言和文化、現實的災難和集體的理想,最后卻還是要回到你的內

心慢慢沉淀。

很遺憾,你告訴我這不是文學,你沒有告訴我這是什么,我

已經不需要你的答案。這就是生存本身的答案。我并非一味迷信作為我母語的漢語的質地、骨力、氣象、歷史。她的貧弱只能讓我感到迷失,但我同時將會堅定。我不喜歡模仿一種勇敢的姿態,我只需要慢慢地理解,理解你與我之間的秘密。

如今,漢語的歷史與神話在這漫長的雨夜被泥沙覆蓋,看不見人間的煙火。田野里一切生命仿佛都消失了,融化了。大雪帶著塵埃嗆人的古老氣息,在迷茫的夜晚,在我的視野里蒸騰、聚散。大雪從黑夜的大地上飄落狂舞,扭動身體,轉而沉寂,企圖毀滅舊的生命與衰朽的身軀。神秘的音樂從雪夜而降,文字撞擊的金石之聲已經消散了。雪花在燈火的映照下,猶如遍體鱗傷的黑色大鳥,黑暗暮色中蹈火的風,撕裂著這個世界偽善、詭譎的面具。雪的白色凝成黑色,離鳥的圖騰飛舞在夜色里,那是花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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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雪從黑夜寂靜的土地上,這樣的文字滲透在欲界,與這個世界的本質、流浪的本義隔絕,在有形與無根基的世界中漂泊。大雪在東風中剝開黝黑堅硬的泥土,埋沒一種腐朽的文字。

、第二天,列車到了臨近南京的一個小站的時候,南國罕見而妖艷的大雪降臨了。黑夜的雪,混合著南國凄苦的雨水彌漫在四野,火車呼嘯著碾過鐵軌,我聽到有一種瘦硬的文字墜落的聲音。

城市與村落構成塵世大雪中縹緲的兩個終極理想。列車是

在一個瘋狂而喧鬧的城市出發,經過村莊.破舊的老式軍綠色的

火車呼嘯著進入南京,我要去看看那些久違的風景了。

南京的古老城墻空蕩而頹敗,鳥糞、泥灰和劃痕使整個南京

城顯得衰老。這座城市在喪失著她的記憶,然而南京城并不是一

座廢都,它還有生命,有著傷痕的歷史沉積的城市。它如今是一

種文明與繁華的身份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了傷痕和病菌的

侵蝕。曾經的戰火和侵襲、污辱與瘋狂留下了城墻上斑斑的彈痕

和苔蘚。我站在城墻的死角,大雪遮蔽不住這個城市的黯淡角

落。在這里你看不到明媚的陽光,只有黑色花崗巖、笨重的磚石、

漢語衰頹的血脈。

第三天,我沒有去看大名鼎鼎的明孝陵,離開了這個城市。南京漸漸地在我背后模糊了,我也不時的透過車窗看著那時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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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現的模糊的城市的輪廓。也許只有從大海的中心才能看到真正的大陸的輪廓,在這里我看到的只是潮水般的人群、公共汽車、廣告海報,以及突然發生的某些意外事件。古老的大陸賦予你唯美激烈的語言和情感,那是源自大自然的骨氣、堅韌、堅忍的語言。我所看到的只是文明的一角,很多事物需要你細細分辨,細細思考,然后果斷地做出你的選擇。

我的情緒不可描述,就像我當初看到甲骨文這個美國公司的時候會驚訝而認為它是中國的某個儒商的私營文化公司。石頭、鐵器、甲骨文、玉石、竹木書簡的歷史終結了。無論是漢語的美感,還是我偏愛的蒙古歌謠,都成為一種傷逝的美。然而這不是注定的命運,我以為這是一種變遷的形式。南京的城墻、文明的地圖、交錯的軸線、語言、符號、圖像、記憶都在衰頹,就像一種儀式,形式與語言都在這雪花中埋葬。天性浩然奔流的大河、寂

寞的源頭會消耗你不少真正的心力。舊的形式被迫或者注定被改變,而新的未知的形式還會讓人陷入困擾和疑惑。

烏黑的鐵軌,雪花緩緩飄落,列車在黎明的時候離開了南京。田野里雪花已經在溫暖的陽光下開始融化,濕漉漉的風吹進

車廂,可以嗅出春泥的清香。荒野的氣息浸潤著人焦躁的心,春潮來臨,再一次將我淹沒。


2022-12-08 18:5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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