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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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譯文]  每年春風吹到金谷,漫山遍野就布滿著碧綠的小草;殘花落盡的時候,春草與細雨輕煙融成一片,長得更加茂盛了。

  [出典]  北宋  林逋   《點絳唇》

  注:

  1、 《點絳唇》  林逋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2、注釋:

    金谷:即金谷園,指西晉富豪石崇洛陽建造的一座奢華的別墅。因征西將軍祭酒王詡回長安時,石崇曾在此為其餞行,而成了指送別、餞行的代稱。

  王孫:貴人之子孫。這里指作者的朋友。

  萋萋:草盛貌。


  3、譯文:

    金谷園中年年歲歲姹紫嫣紅,春色滿園,這亂哄哄的春色究竟是誰安排的。園外花落之處,遍地煙光雨露草色萋萋。

    遠處又傳來送別的曲聲,一曲歌聲回蕩在春色籠罩下的長亭前。傍晚游人漸漸消逝于遠方,只有遍地無窮無盡的春草,長滿條條大路的兩邊。


    4、林逋 (967~1028) 字君復,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少孤力學,恬澹好古,不趨榮利,隱居于西湖孤山。未娶,以種梅養鶴自娛,人稱“梅妻鶴子”。卒謚和靖先生。善行書,工于詩。其詩多描寫隱居生活,能以疏淡之筆墨,勾畫出形象生動的畫面。尤長于詠梅,以《山園小梅》最負盛名。存詞3首,清麗雋永。有《林和靖詩集》。


    5、金谷園曾經是錦繡繁華的麗園,如今已是雜樹橫空、蔓草遍地了。寫春色用“亂生”二字,可見荒蕪之狀,其意味,與杜牧《金谷園》詩中的“流水無情草自春”相近。“誰為主”之問,除點明園的荒涼無主外,還蘊含著作者對人世滄桑、繁華富貴如過眼煙云之慨嘆。

  林逋的《點絳唇》是一首詠草的杰作。以擬人手法,寫得情思綿綿,凄楚哀婉。語言美,意境更美。為歷代讀者稱誦。此為詠物詞中的佳作。全詞以清新空靈的筆觸,物中見情,寄寓深意,借吟詠春草抒寫離愁別緒。整首詞熔詠物與抒情于一爐,凄迷柔美的物象中寄寓惆悵傷春之情,渲染出綿綿不盡的離愁。

  “余花”兩句,寫無主荒園細雨中春色凋零,絢爛的花朵已紛紛墜落,連枝頭稀疏的余花,也隨蒙蒙細雨而去。“滿地和煙雨”,境界闊大而情調哀傷,雖從雨中落花著筆,卻包含著草盛人稀之意。眼看“匆匆春又歸去”,詞人流露出無可奈何的惆悵情懷。

  過片直寫離情。長亭,亦稱十里長亭。古代為親人送行,常長亭設宴餞別,吟詠留贈。此時別意綿綿,難舍難分,直到太陽西下。“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詞人正是抓住了黯然銷魂的時刻,攝下了這幅長亭送別的畫面。最后“王孫”三句,活用《楚辭》意,是全詞之主旨。“王孫”本是古代對貴族公子的尊稱,后來詩詞中,往往代指出門遠游之人。凝望著親人漸行漸遠,慢慢消失了,唯見茂盛的春草通往四方之路,茫茫無涯。正如李煜《清平樂》詞所說:“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結尾處詞人以景結情,渲染了無限惆悵和依依惜別的感情,給人留下無窮的想像。整首詞的語言清新柔婉,屬婉約一派。


    6、林逋死的時候61歲。那時的他目光轉向綠山環繞,叢林中隱隱傳來小鳥的歡鳴。大片的灌木叢中,開著艷若桃腮的春花。偶爾有一兩只蒼鷹從山頂的高空飛過,它盤旋的身姿像是少女胸前剛剛隆起的山丘,不著痕跡。在他的身前不遠處,會有一處清泉沽沽流淌,平滑的石塊之間游蕩著調皮的小魚兒,有時它們會顯得驚恐萬狀──一旦他的寶貝鶴走進水里覓食時。這是個被他稱作金谷的地方。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闕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當他作這首《點絳唇》時,他正是風華正茂,青春逼人。那時他頭發烏黑,眼神發亮,緊抿的嘴唇顯示他是個很有個性的人。那時街坊四鄰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他家的門檻。細眼睛的阿嫂對他說:臨村有個姑娘長得不知有多好哦,容貌身段,那是一流。隔壁的阿婆拉著他的手說:儂不要挑三撿四了,讓婆的阿囡給你做新娘子哦。他聽了只淡淡一笑,一概婉言謝絕。為了避開這些惹他清靜的俗事,他跨驢而行,周游天下。在煙波浩渺的太湖邊遇到張先,這位詩酒風流、因詞中帶影而被綽為張三影的天才,聽說林逋到此,竟然驚的峨冠旁落。從此與五陵少年日日買醉,夜夜笙笛。一日他倦了,累了,困了,在青草鋪成的席上安睡時,夢到一個絕無人跡的地方,一處草廬,一道流泉,幾只白鶴,幾卷臘梅。醒來才覺得夢中的才是真實,眼前的分明虛幻。于是他辭別眾人,來到一個叫西湖的水邊,一座叫孤山的山里,從此隱居不出。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對林逋而言,名滿天下不如林間獨坐。他作詩隨就隨棄,從不留存。有人問:“這等佳作,何不留存于后世?”答曰:“我現在晦跡林壑,從未想以詩揚名,何況后世呢?”欣賞他的人暗地里把詩記下來,才得以有僅存的300余首傳世。正所謂大音稀聲,大象無形,他這種超凡脫俗的境界,令后人推崇有加。
  
  公元1028年,一代隱士林逋終與杭州西子湖畔,萬事灰飛煙滅。公元2008年的三月,此時此刻,人靜燈稀,冷雨惶惶。人世浮沉,山形依舊,聽著這叮當的春雨,想著恁多莫名的心事,千愁萬恨,皆化作春草一株。


    7、詞的上片寫景,景中寄情。“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金谷”指晉代石崇在洛陽所建園名,這里借指春草生長環境,更比襯出其卑微地位。這兩句寫小草一年一度,無人眷顧,悄然無主,自生自滅。“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寫它只能承授繽紛的落花和淅瀝的春雨。這里寄寓著作者自身孤獨寂寞的悲哀。

  詞的下片抒情,情中有景。“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又是”言傷春之際,復又傷別,倍添愁情,渲染出極度感傷氣氛。“離歌”指離別之歌。這二句寫晚春送別,又是一番傷感,離歌唱罷,長亭正是日暮。結尾三句:“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使用《楚辭·招隱士》“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的意思。王孫這里借指朋友。朋友遠去,滿地春草,遮斷了南北東西路。春草萋萋,寄寓了無盡的別恨離愁。

    作者以詞詠物,宋初并不多見。在寫作技法上,作者只略施淡墨,輕加濡染,神韻便出。其間所體現的藝術風格,亦如其人,傲骨風清。


    8、林和靖(公元967—1028年)原名林逋,字君復,杭州人。生活在令人氣餒、殘缺不全的北宋初期。建國之初,收復幽燕十六州曾經是宋太祖立下的第一個意愿。南方統一以后,過上了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生活,漸漸地把這一壯志消磨了,結果到死都沒有完成統一中國的大事。不過他曾經有一個設想,專門成立一個封樁庫,把每年的財政結余儲存起來,“俟滿五百萬緡,當向契丹贖燕薊。”如果不行的話,然后才考慮以武力收復。這種“守內虛外”的基本政策使得宋朝開國以后邊患不斷,老百姓幾乎沒有好日子過。

  林和靖曾經寫過這樣一首詞,他在張望記憶: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闕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點絳唇·題草》)

  雖名詠草,實寫離恨。古道邊,長亭外,一家人四處為生各走各的路了。

  那是宋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遼軍大兵壓境,到達了黃河北岸。位于黃河南岸的汴京城中,君臣一片驚恐,卻又為遷都江南或是四川爭執不休。主戰派寇準力排眾議,請帝親征,遂幸澶州。澶州城旗風獵獵,鼙鼓喧天,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遙想當年,和靖先生雄姿英發。他一身戎裝,腰掛寶劍,牽一頭瘦驢,從杭州出發,過蕪湖、走舒城、登金陵、下姑蘇、抵曹州。路上,他得知宋軍士氣大振,一箭射死遼軍統帥蕭撻凜而獲全勝的消息,欣然作詩曰:“氣為傍觀壯,言因決勝夸”,那份高興讓他覺得揚眉吐氣。

  正當人們傳遞著捷報,議論著一鼓作氣收復幽燕十六州的興奮日子里,宋、遼卻坐到了談判桌上著手議和。最后,竟以宋許給遼歲幣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而訂立令人氣短的“澶淵之盟”。隨后,寇準被人誣陷而罷相,全國一片罵聲。宋真宗為了挽回影響,演出了“天書封禪”的一幕鬧劇,說是議和乃天意乃安邦之上策。一群阿諛奉承的文人,抓著機會大做文章而享封官晉爵。一樁樁、一件件,絕似兒戲,又非兒戲。“達則兼濟天下”——在那個腐敗的濁氣沖天的年代,你縱有經天緯地之能,陸海潘江之才,到頭來,不是像寇準一樣遠涉南荒屈死于貶所雷州嗎?林和靖說:“榮顯,虛名也;供職,危事也;怎及兩峰尊嚴而并列,一湖澄碧而畫中。”——他是清醒地遠離著政治與官場而真正歸隱于山林的真隱者。

  從此,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自我放逐于世人的視野之外,白眼看人,絕交權名,一門心思地過著“山里人”的生活。作為文人,他又有文人的另一種方式:讀書、寫詩、作畫、練字、彈琴……聽山水清音,覽四時佳景,在閑靜淡泊中重構內心的格局。


   9、 古人隱居者雖多,但能絲毫不被政治風波所牽扯,隱得如此功德圓滿、自在灑脫的卻并不多見。

    也正是因為這份優雅和從容,林逋的才華得到了充分的發揮。除了《長相思》外,還有一首《點絳唇》,寫得也是氣韻生動: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中國常有“萋萋芳草喻離愁”的文學傳統,如“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飲馬長城窟行》),“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賦得古原草送別》),無處不生的春草,猶如人們無處不在的深情,別意纏綿,難舍難分。然而林逋的這首《點絳唇》卻于眾多詠物詩詞中脫穎而出。

    殘園、亂春、煙雨、落花、離情、日暮,在阡陌交通的小路上不斷蔓延,全詞無一草字,卻字字令人聯想到芳草萋萋,寫景抒情渾然一體,被奉為詠物詞的佳作。王國維更是稱贊為“詠春草三絕調”之一(另兩首分別為梅堯臣的《蘇幕遮》和歐陽修的《少年游》)。

    古人詠春詠草多為感懷傷世,以屈原為首的文人騷客,也多以香草美人自喻,含蓄地表達自己對君主的忠貞、“迷戀”,以及愿意為江山社稷肝腦涂地的決心。所以,這類“八股寫法”常常是托物言志,鮮有真誠、純粹的詠物之作。唯此,林逋的詞中融進了自己的離愁別恨,又無關時局的波瀾,在眼界和境界上自然與別家不同。其頗得盛贊也是情理之中。( 《宋詞是一朵情花》 李會詩)


   10、林和靖是一個隱士。

     何謂隱士?確切定義我不清楚,相信多是指潛跡山林的才俊,多能文能詩,不求聞達,不慕虛名,離群索居,或清高,或狂狷,或放浪,總之行為和思想多與從不同。由此可見,我看成為隱士,必須有兩個條件,第一必須有才情,有情操,有氣節,以別一般的山林野客,漁樵耕夫;而且有才情就具備有求仕的條件和可能,故不仕才有隱的意義。第二必須淡薄名利,視富貴如浮云,有別于追名利,求田問舍之流,如退隱是待價而詁,視作終南山捷徑,終是營役之輩,和隱士相去甚遠。故隱士不是耿介之士,就多是清高之輩。

      林和靖是真正的隱士。“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柳永和林和靖是同輩人,這首《望海潮》歷歷如繪描寫了杭州的美麗、繁榮和富饒,據說金主元顏讀后,心馳神往,遂起侵宋決心。溫風曖雨的嫵媚,醇酒美人的豪奢,有幾個可以不為所動,不被誘惑?而林逋隱居西湖孤山,去杭州城不遠,竟是二十年不入城市。雖有重湖迭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景,除了偶爾的游人,孤山人跡罕至,唯湖上清風,山間明月,水邊梅花相伴,但二十年不是二十日,孤獨清寂恐怕超出常人的想象,林逋硬是對身邊的繁華熱鬧不肖一顧,不為所動,過著一種自我封閉的生活。魯濱遜是被動的,林和靖卻是主動的,光是這份定力、毅力,忍耐力就非常人可及,時人和后世無不嘆服。自古陶林并稱,一向被視為真正的隱士,更成了隱士的代名。

     林逋在孤山北簏筑了幾間茅屋,周圍植滿梅樹,花開時,梅林一片雪白,分不清是雪滿枝頭,還是花落樹,清香更是彌漫數里,雪濃猶烈。隱居生活看似充滿詩情畫意,其實一點都不浪漫。林逋家貧,隱居孤山,不像那些鐘鳴食的人家為了風雅,想過些清閑自在的日子,跑到無人地方過過癮,不必為衣食發愁。林和靖表面是隱士,實際和農夫無別,植梅,既為欣賞,更為生活;林和靖日常全部開銷,就指望梅花結子后換來所需的柴米油鹽、粗布麻衣。據說林逋在孤山種了三百六十多株梅花(有說是六百六十株),一樹梅子售錢,作為一日開銷,錢用完,梅子又熟。就是這樣,林和靖靠自己的雙手,植梅、取藥、釣魚,用自己的勞動所得,換來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生活所需,二十年如一日。林和靖自稱梅妻鶴子,后人多視為風雅,誰真個知道除朝夕相對,是真正的相依為命呢。

     一樹梅子能賣幾個錢?一簟食,一瓢飲,短衣舊褐,木履蓑衣,林和靖佐以詩書,養其氣節,真如傲雪欺霜的梅花;生活的清苦,更顯內心的豐富和精神的可貴。宋真宗聞其名,賜與粟帛,并詔告府縣存恤之,林和靖不以為榮。友人勸其趁機出仕,亦被婉然謝絕:“榮顯,虛名也;供職,危事也;怎及兩峰尊嚴而聳列,一湖澄碧而畫中。”。

    孤山“介于兩湖之間,四面巖巒,一無所麗,故曰孤也。是地水望澄明,皦焉沖照,亭觀繡峙,兩湖反景,若三山之倒水下。”(張岱)。真的很美。難怪林和靖會選這里隱居。林和靖是錢塘人,隱居孤山,葬在孤山,合情合理,也是最好的歸宿。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林逋《點絳唇》

     孤山不是金谷,林和靖盼望什么,又等待什么呢?我說不上。最遺憾,是不能手植一株梅花。

     山有名花轉不孤。


   11、今日,我無意中翻到一首小詞:“三枝兩枝生綠,位置小窗前。曉來風,夜來雨,晚來煙……歌罷且更酌,與子繞花間。”小聲咀嚼,如是眼前:眼前的三月,南方春秀,窗外青樹嫩葉,遠山的白霧彌漫,讓我一時恍然。這是宋代溢出的輕愁?還是內心浮起的一團思緒?

  我來不及弄明白,任由這團輕愁漫在書頁里。漫卷詩書,我接著翻下面,又讀到:“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闕長亭暮……”、“春風真解事,等閑吹遍,無數短長亭。”這個春日的清晨,遇到這些文字,如同尋路走進雨后的竹林。竹葉水露清圓,石板小徑曲曲折折,任憑迷路也能走得很遠很遠……

  被大師提到的這些小詞,原本處于宋詞的小角落,不被人重視。然而,正是這些小詞充滿了生命的體驗感,似曾相識的清新,如山間谷地的一潭碧水。宋人的感受直抵我心,撫卷沉思良久。

  尋到一山一溪一橋的清雅之所,淡酒兩盞,長嘯一聲,羨慕宋人這樣的愜意。然而,是活在這世道。翰墨丹青不聞世事,匍匐生活不問內心,這兩種生活的極端,都不是最好的活法。好好活著,過好一日三餐的人間煙火,是入世;而讀書寫字,追隨古人的才學和情趣,是出世。千年之后的今天,世相人文風物大不同了,我在奔波紛繁的今日,過著面貌大不同的日子。晴耕雨讀,是深藏內心的一抹詩意。而宋人的意趣和情感,照亮煙火人間的一份情懷,讓我們的內心相通。

  正如這一首愛極的《蝶戀花》:“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千帆過盡,宋人的輕愁吹著河畔的風,依然在我的窗外浩蕩。在日益浮躁、粗糙的生活表面,還有那么多好情趣、真性情,潤澤日益硬化的情感,這是宋詞給我最大的收獲,也是每一個清晨讓我留戀不已的片刻出世時光。此時,我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做,只是那個心懷悠然的世外高人。

     所以,我也這樣想,每一個清晨的宋詞時光,我都在和宋人清談、相悅,知音比肩。有詩書可讀,知音相悅,煙火人間再平淡平凡,也常生歡喜心吧。(楊 暖)

 

    12、春草又一次染綠東風,染綠這里的斷井頹垣。

昔年的主人杳無蹤跡,往日的繁華也已風流云散。只有芊芊綠草,年復一年點染著廢園中的些許春意,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待。滿樹殘花紛紛墜落,凄然的飄零像是延續著當年的哀歇,又像是哀嘆著今天的沉淪。

 

往事不堪回首。草色朦朧,似有盈盈珠淚欲滴,待要細細尋繹,卻又迷離在滿地煙雨中,如夢如幻地飄殘。

 

誰知道,那些盈盈珠淚間蘊藏著一些什么故事,是關于世事的盛衰,還是關于人情的離合?

 

又是離歌想起的時候,離別的淚眼望穿長亭短亭、朝云暮雨。不管哪里是離人的方向,無邊的草色只是不絕地伸展。南行的柳岸草色漫漫,北上的古道草色芊芊,東行的渡頭草色萋萋,西馳的驛路草色離離。南北東西的路上,無非是黏天的芳草,凄迷的別情。芳草生兮萋萋,王孫游兮不歸。放眼望去,離愁如芳草般鋪了滿地,獨自沉吟,卻又如芳草樣越長越密,越長越多,終于像要塞個滿懷,讓人艱于呼吸。

 

春草枯了會有茂盛的時候,離人去了哪一天能夠回來?遙凄迷的草色,情思也就芊芊綿綿的幽渺中不知不覺地蕩漾

 

這首詞的作者心里很苦,寒煙凝碧的廢園中,落英繽紛,芳草滿地,恍惚間似又看到當年紅飛翠繞的舞衣歌扇。清醒過來,內心的蒼涼便如草泣煙雨,花落東風。催人淚下的驪歌聲里,遠芳古道,晴翠荒城,迷茫里便覺得滿目萋萋,一地離情,收不住,拾不起,只任它凄然委地,蕩然四散。于是,春草的形象就在這頹落和凄涼的情緒中定格。

 

關于春草的構思可以有許多,這位孤山處士卻偏作了這樣的聯想。春草本有天地賦予的自然美,而詞作中又被作者注入個人的心靈感受,因而增添了一種人格的美。林和靖先生終生不娶不仕,梅妻鶴子傳為佳話。這遺世風神與這首小詞中那蒼涼落寞的況味不無消息暗通處。若再聯系到“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一類的句子,楮墨文字與作者性情間的渾然湊泊就更是顯得易見了。

 

文學就是人學,對這首詞的解讀也可驗證這一道理吧。


 

13、無邊蔓延的萋萋芳草確實能夠觸發多情善感的胸懷,從而鋪展為綿綿不絕的詩意,在字里行間蕩漾開來。如“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飲馬長城窟行》),“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王維《山中送別》),“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崔顥《黃鶴樓》),“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馮延巳《南鄉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牛希濟《生查子》),“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錢惟演《玉樓春》),“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范仲淹《蘇幕遮》),“斜陽暮草長安道,是離人斷魂處”(柳永《引駕行》),等等。

  這一切的源頭也許都只是因為那句話:“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淮南小山《招隱士》)春草繁茂,但是王孫卻遠游未歸,觸目的豐潤只帶來離別的惆悵、綿韌的思念。青草之綠意也許可以短暫地撫過心田,卻難以解脫痛苦、洗去哀怨,直至三首宋詞把這種動人的哀情抒寫得淋漓盡致。

  北宋林逋梅妻鶴子,留下的詞僅有三首,其中《點絳唇》尤為膾炙人口: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佳人香消玉殞,金谷園已然無主,只有滿園綠草瘋長,風雨無阻。春天已經落幕,和著彌漫于空中的細雨,余花作最后的飄舞。在黯然銷魂的黃昏,又聽到聲聲離歌,催促著執手相看的雙方各自走向前途。分別已不可避免,漂泊成為定數,只有無邊的芳草布滿各個方向的道路。林逋此詞狀春殘日暮之景,抒依依惜別之情,意境朦朧而又幽微,一種無言而落寞的情緒彌漫其中。

  據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七載:“梅圣俞在歐陽公座,有以林逋《草》詞‘金谷年年,亂生青草誰為主’為美者,圣俞因別為《蘇幕遮》一闋云云。歐公(歐陽修)擊節賞之。”


    14、夢中的自己—— 被愛人牽著手,遠離爾虞我詐,遠離人與人之間的世俗紛爭,兩人在林木蒼翠的原始森林里漫步,一起看小橋流水,住茅草小屋,觀山巒疊翠,聽夜晚的風鳴和鳥叫聲。醒來后,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當然這種富有是指精神上的富有。現在回想起來,依然令人感動。這種感動源于對林逋的崇敬。他也是一位愛做夢的人,一個把心靈旗幟掛在精神高地上的真正隱者。

  讀他的《點絳唇》“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就能看見夢境中的他在疏淡空靈,清遠無痕的意境中,一次次完成自己人格的升華。試問,誰人不向往愛情的美滿?可是,當現實與理想發生嚴重錯位時,只有林逋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小屋里,終身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他把小愛變成了博愛。

  想起他的高潔,我就有了仰羨的心悸。他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精神至上的人所具備的廣袤的胸襟:質潔的品行和恒久不移的操守。我常常和他在夢中相遇,他總愛說:保留一個角落存放真情和美好,應該是人類共同的追求。因為,純美的感情絕不僅僅是浪漫的花前月下,它應該是一種胸懷和付出,一種真實和痛苦,一種善良和無悔,一種存置心靈的無法割舍的沉甸,一種淳樸自然流瀉的歌。我領悟著,也感嘆著他對世事的洞悉。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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