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新世紀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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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紀即將過去,21世紀就要到來。
  美國未來學家約·奈斯比特和帕·阿博頓妮在他們的新著《2000年大趨勢》一書中,預見了21世紀環太平洋帶的崛起。而在這條即將崛起的絢麗無比的環太平洋帶中,創造了五千年燦爛文化的東方大國--中國和中國各族人民的創新智慧、開拓精神與偉大實踐、無疑將會進一步大放光采、再顯輝煌。中國各族人民在新的崛起中所煥發出來的青春活力、所創造的一個個人間奇跡,必將再次震撼世界。
  新世紀的曙光已經在前方閃耀,新世紀迷人的春天已經在呼喚著我們。
  作為中國現、當代文學重要組成部分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在即將過去的這個世紀經歷了什么樣的發展過程,當前達到了什么樣的成就和水平,又應當以什么樣的姿態去迎接和走向新世紀呢?
    一
  數千年來,我國55個少數民族與漢族團結奮斗,共同締造了偉大的祖國,共同創造了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在文學藝術上,少數民族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偉大貢獻。豐富多彩、瑰麗多姿的中國文學,是各民族共同創造的。少數民族不但有無比豐富的民間文學作品,而且在歷史上也產生過許多有影響的詩人、作家。例如,代表中國古典小說最高成就的杰作《紅樓夢》,就是滿族作家曹雪芹的作品。過去的《中國文學史》實際上只是漢族文學史,不提少數民族文學,對入史的少數民族作家作品也往往抹去了他們的民族成分和民族特點,這是不公正、不妥當的。
  回顧本世紀初“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的中國新文學史,作為它的重要組成部分的少數民族新文學,我認為大體經歷了這樣三個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是從本世紀初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這個階段,雖然由于反動統治階級的壓迫和歧視,少數民族人民在政治上沒有地位,在經濟、文化方面的發展也受到很大的限制,全國性的有組織的少數民族作家群體無法形成,有的少數民族作家也缺乏自覺的民族意識,缺乏應有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甚至不敢或不愿承認自己是少數民族,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仍然是存在的,而且隨著“五四”新文化和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傳播,隨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民族解放運動的勝利發展,一些少數民族中也陸續出現了有影響的詩人、作家。如蒙古族詩人納·賽音朝克圖、藏族詩人擦珠·阿旺羅桑、回族詩人莎蕾、滿族作家端木蕻良、關沫南、白族作家馬子華、馬曜、張子齋、楊明、彝族作家李喬、侗族作家苗延秀和在延安的舒群(滿族)、陸地(壯族)、李納(彝族)等等。維吾爾族杰出的青年詩人利·穆塔里甫,因歌頌新疆各族人民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和反抗國民黨反動統治的英勇斗爭,被反動派關進監牢,慘遭殺害,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在少數民族現代文學發展史和整個中國新文學發展上寫下了光輝的篇章。這個階段少數民族作家中出類拔萃的代表人物,當然要推老舍(滿族)和沈從文(苗族),兩位語言藝術大師的《駱駝祥子》、《邊城》等作品,完全可以當之無愧地與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優秀的代表作并列。
  第二階段是1949年10月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結束了我國歷史上長期存在的民族壓迫制度,各少數民族人民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得到翻身解放,少數民族文學的發展也進入了一個偉大的新時代。由于黨的民族政策和文藝方針的貫徹落實,除解放前就開始了文學創作的老一輩少數民族作家,以更飽滿的激情放聲歌唱,陸續創作出一批反映新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各種形式的好作品之外,更有一大批少數民族文學新人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并很快成長起來。他們不是個別的、零星的、分散的自發產生,而是在受到黨和國家各級政府重視、扶持和培養的條件下,朝氣勃勃地帶著自己歌頌新生活的富有時代精神和民族特色的作品登上新中國的文壇。一支包括老、中、青三代人的少數民族作家隊伍開始形成。少數民族作家們的作品,不論是詩歌、散文、小說或電影劇本、報告文學等,都受到格外的關注、熱情的鼓勵和充分地肯定。在中國文學的輝煌大殿里,少數民族文學開始有了自己的地位。
  “文化大革命”十年,我國文化藝術界遭到空前的浩劫,包括老舍在內的一大批文學家藝術家被迫害致死,出現了百花凋零的蕭條景象。用毛澤東主席的話說是:“沒有小說,沒有詩歌,連百花齊放都沒有了。”少數民族文學也不例外,基本上留下一片空白。因此這十年只能說是特殊的“中斷”,而不能作為一個“發展階段”。
  第三階段就是從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到現在。特別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以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指引下,乘著思想解放運動和改革開放的浩蕩東風,我國的少數民族文學在“十七年”已有成績的基礎上,由復蘇走向繁榮,進入了一個迅速、全面、扎實地向前發展的嶄新階段。
  這十多年來,少數民族作家和他們創作出版的各類文學作品集在成十倍地增加,光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的少數民族作家就有近500人,加上各省市自治區作協中的少數民族會員,在2000人以上。55個少數民族都有了自己的詩人作家。有不少民族還形成了陣容可觀、素質頗高的作家隊伍。除了作家之外,還形成了一支少數民族文學的評論隊伍和翻譯隊伍。創作和評論的質量也在不斷提高。我國新時期不少有影響的作品,都出自少數民族作家之手。在中國作協和國家民委聯合舉辦的全國四次少數民族文學評獎中,先后獲獎的少數民族作家、評論家、翻譯家數以百計,55個少數民族中已有53個民族的作者獲過獎。在中國作協單獨舉辦的各類文學評獎中也都有少數民族的作家、詩人獲獎。李zǔn①(蒙古族)的長篇小說《黃河東流去》和霍達《回族》的長篇小說《穆斯林的葬禮》先后獲得茅盾文學獎。在新時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和評論取得豐碩成果的基礎上,吳重陽編撰的《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概觀》、李鴻然(回族)主編的《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史稿》和特·賽音巴雅爾(蒙古族)主編的《中國少數民族當代文學史》也先后正式出版。因而,這第三個階段,即改革開放這十多年來,是我國少數民族文學事業得到最快、最好發展的重要時期。這個時期的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從總體上說,無論從它的題材和主題所包含的前所未有的廣闊和豐富的程度來看,無論從它所體現出來的時代精神和民族特色以及它所反映出來的生活矛盾的深刻性、復雜性和多樣性來看,無論從它所表現出來的在藝術風格、創作手法上不斷探索和創新的種種特點來看,都比過去有明顯的突破。
    二
  新時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的思想藝術質量和總體水平的突破與提高,主要表現在這樣幾個方面:
  首先,新時期的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一方面繼承和發揚了建國以來我國新文學緊扣時代脈搏、反映歷史巨變、高唱愛國主義和社會主義贊歌的優良傳統,另一方面又擺脫了“階級斗爭工具論”的束縛,避免了文藝簡單地“從屬于政治”的弊病,不同程度地防止了過去曾一度出現過的單調刻板、機械劃一的“假、大、高”的流風和公式化、概念化傾向,不斷突破禁區,拓寬題材領域,開闊思維空間,從而得到了健康的日益豐富多彩、蓬勃興旺的發展。在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的光輝照耀下,在改革開放時代大規模現代化建設的壯麗圖景和偉大現實的鼓舞下,我們的少數民族作家思想解放了,眼界開闊了,認識深化了,開始走向理性和幻想、內容和形式的廣闊天地,走上了按文學的特點和規律,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廣泛地、多方面、多角度地觀察、分析和反映生活的廣闊道路。我們的少數民族文學注意到了弘揚主旋律和提倡多樣化的統一。在市場經濟大潮的沖擊下,少數民族作家絕大多數始終在堅守文學這片凈土,在滿腔熱情而又扎扎實實地從事著創造精神產品的清貧、艱苦的勞動。許多少數民族作家及時地創作了大量歌頌改革開放中各族人民的英雄業績和符合廣大讀者多方面精神需求的各種題材的詩歌、散文、小說、報告文學、兒童文學等等佳作,同時也能靜下心來,用幾百個甚至上千個日日夜夜廢寢忘食地經營長篇巨著,向反映我們偉大時代和自己民族歷史的深度與廣度進軍,從而使我們讀到了象《黃河東流去》(蒙古族李zǔn①)、《尋找回來的世界》(滿族柯巖)和《穆斯林的葬禮》(回族霍達)這樣以獨特的視角、豐厚的容量、深刻的內涵、真摯深沉的情感和眾多生動典型的人物形象動人心弦,具有“摧肝裂膽的藝術魅力”,引起了強烈共鳴和轟動效應的好作品。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少數民族作家普遍強化了自己的民族意識,既增強了民族的自信心、自豪感,也增強了歷史的使命感、責任感。他們站在時代的思想高度,以科學的態度和冷靜的眼光,觀察自己民族在改革開放的沸騰生活中因巨大的新舊反差而引起的種種矛盾沖突和深刻變化,反思自己民族的歷史文化傳統,審視自己民族的心理素質、風俗習慣和思維模式,看到了自己民族的優勢和缺點、長處和短處、可貴的積極的精神和消極的落后的因素,從而深切地感悟和認識到不能僅僅是歌頌和贊美,還必須以崇高的責任感和深沉的憂患意識,舉起批判的旗幟,痛切地揭示自己民族的局限性和劣根性。從新時期一批少數民族作家的作品中,例如從《黃泥小屋》(回族張承志)、《系在皮繩扣上的魂》(藏族扎西達娃)、《茅屋巨人》(土家族蔡測海)、《天涼好個秋》(苗族石定)、《藍幽幽的峽谷》(蒙古族白雪林)等文中,我們看到了這種把歌頌本民族的高尚人格、美好品質與批判本民族令人痛心的弱點結合起來的努力,這無疑是深化了作品的思想、強化了作品的力度。
  其次,文學觀念的更新,給少數民族文學帶來了新的變化和發展,相當一批少數民族作家自覺地堅持走自己的路,在創作實踐中按自己的獨特方式和審美意識,逐步形成各不相同、異彩紛呈的藝術風格。許多少數民族作家(特別是中、青年作家),開始從對“反映論”的簡單機械的理解中擺脫出來,認識到文學既是社會生活的藝術反映,同時又是作家(創作主體)的生命個性、精神氣質、感情世界和心靈奧秘的獨特表現。這就要求曾經被消溶和失落的作家主體性的復歸,要求充分發揮作家作為創作主體的主觀能動性和藝術獨創性,要求在創作中表現出作家對生活的豐富、深邃而獨特的感受、他的藝術個性以及他不同于別人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他們拋棄了過去那種單向的藝術思考、隨大流的創作途徑、狹窄的借鑒領域和一般化的藝術模式,而以一種開放的發展的眼光,追求對時代生活作更獨特而深刻的表現。他們堅持扎根于本民族的生活厚土,重視保持自己創作的民族性和民族特色,但他們對民族性和民族特色又有新的理解。他們不滿足于僅僅從民族風情、民族服飾的渲染等方面對“民族特色”作表面的、淺層次的描繪,而是努力深入到民族生活、民族心理的更深層次中,去挖掘民族文化、民族精神在人物內心世界中的積淀及其變化,力求在自己的創作中把民族化和現代化、把民族意識和現代意識、把體現民族特色和時代精神較好地結合起來。我們從新時期許多少數民族作家的創作中,例如從張承志(回族)、孫健忠(土家族)、烏熱爾圖(鄂溫克族)、朱春雨(滿族)、扎西達娃(藏族)、艾克拜爾·米吉提(哈薩克族)、戈阿干(納西族)、張長(白族)、董秀英(佤族)等作家的小說中,從鐵依甫江(維吾爾族)、胡昭(滿族)、伊丹才讓(藏族)、金哲(朝鮮族)、高深(回族)、查干(蒙古族)、包玉堂(仫佬族)、吉狄馬加(彝族)、栗原小狄(白族)、密英文(傈僳族)、哥布(哈尼族)等詩人的詩歌中,從馬瑞芳(回族)、楊世光(納西族)、拉木·嘎吐薩(納西族)以及老作家蕭乾(蒙古族)、李喬(彝族)、瑪拉沁夫(蒙古族)、柯巖(滿族)等人的散文及其他作品中,都看出了這方面的多種多樣的執著追求和可喜成果。
  另外,在繼承本民族優秀文學傳統的基礎上,新時期的少數民族作家也很注意學習漢族和其他民族以及世界各國文學的好的傳統和新的表現形式和技巧,從而在體裁、風格、語言、手法等方面不斷探索和創新。
  有一位青年詩人唱道:“我飽滿了/是灌漿的太陽/使我的頭顱豐富/我成熟了/是清清的泉水/在我的葉脈里擴張!”“我的生命是土地給予的/我的思想是太陽給予的……”(滿族雷恩奇:《我在太陽下成熟了》)是民族生活和民族傳統的深厚“土地”,是永遠鮮活的各種文化的“清清的泉水”,是我們偉大時代的思想的“太陽”,使我們的少數民族文學不斷“豐富”起來,而有了新的突破和發展。
    三
  我們正處在世紀之交,處在一個牽動世界的轉型社會中,處在一個社會正發生深刻變革、急劇變化和迅猛發展的偉大時代。正在過去的這個世紀,我們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狂風暴雨,闖過了多少雄關險隘、艱難曲折,見到了多少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而新世紀的太陽又即將冉冉升起,又將有多少巨變、多少奇跡、多少艱苦的探索和壯麗的征程在等待著我們!這是產生思想巨人、科學巨子、藝術巨匠的時代,這是應當產生更多的偉大作家和偉大作品的時代。 
  為了更好地担負起偉大時代賦予的光榮使命和神圣職責,使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有新的更大的突破和提高,我們還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繼續努力:
  第一,增強民族意識和現代意識,扎根生活土壤,不斷開闊眼界,進一步把民族化和現代化結合起來。
  有一種看法,認為“民族性”、“民族化”是陳舊的保守的觀念,認為強調作品的“民族特色”、“民族風格”是落后的過時的審美觀點,認為現在應當提倡的是某種看不出什么“國藉”、沒有什么民族烙印的“世界文學”。這種看法不符合古今中外文學發展的實際和規律,是站不住腳的。世界文學是由各國、各民族各具特色的文學匯合而成的。不可能有那么一種既不屬于任何國家、又沒有任何民族特色的駕凌和超越于各國各民族之上卻又有藝術生命力、受到各國讀者歡迎的抽象的“世界文學”。各國各民族的文學在發展過程中都有互相交流和影響的問題,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這種交流和影響將日益擴大和加深,但之所以要互相交流和影響,正因為它們各有自己的特色,它們正是各自帶著不同于別人的色彩和光輝,以自己的民族風格、民族特色和民族精神去吸引和影響別人的。因此我認為,越是民族的越有世界性,越是有民族特色的作品越容易具有世界意義而能夠走向世界。這個道理并沒有過時。20世紀“拉美文學的爆炸”和“非洲文學的崛起”,加西亞·馬爾克斯等拉美和非洲的作家、詩人先后紛紛獲諾貝爾文學獎,以及在世界各國讀者中影響越來越大的前蘇聯少數民族作家艾特瑪托夫的作品等等,難道不是一再證明了這一點嗎?
  瑞典皇家學院評委會在馬爾克斯獲諾貝爾文學獎時的講話中明確指出:“豐富的民間文學、發達的印地安神話傳說、各時期西班牙巴羅克藝術……的影響,所有這一切釀出了給人以活力、營養極其豐富的玉液瓊漿。加西亞·馬爾克斯和其他拉美作家便是從中吸取精華、產生靈感的。”
  我們的少數民族作家,應當進一步增強民族意識和現代意識,在新思想的光照下,更加珍惜和熱愛自己的民族文化傳統,更自覺地把自己藝術生命的根子,深深地扎在改革開放時代民族生活的深厚土壤之中。一方面要深刻了解和認識自己民族的過去,另一方面更要熟悉和了解自己民族的今天。在改革開放中如何從極其落后的基礎上奮發進取,如何在傳統文化和現代文明的巨大反差和猛烈撞擊的歷史過程中艱苦而豪邁地開拓前進,如何在從單一的自然經濟向多樣化、專業化的商品經濟轉變的陣痛中從事著既改變著世界、也改變著自己的創造性勞動,以及他的民族性、民族心理、民族氣質在這空前深刻的社會變革和文化更新的過程中又發生了(如何發生)哪些細致微妙而深刻的變化。只有這樣,深深扎根于民族生活的厚土,對自己的民族、對自己腳下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及其變化有深入細致的微觀的洞察和理解,又不斷開闊眼界,提高對時代生活及其發展趨勢作宏觀把握的能力,我們才能在創作中把“點”和“面”、“深”和“廣”、“微觀深入”和“宏觀把握”結合起來,把民族性和時代性、民族化和現代化、民族特色和時代精神很好地結合起來,寫出為時代和人民所企盼的傳世之作。
  第二,博覽群書,刻苦鉆研,潛心創作,把永不疲倦的藝術探索和思想追求進一步結合起來。
  我們既要積極投身改革,與熱火朝天、日新月異的時代生活保持最密切的聯系,但同時又要耐得住寂寞,善于利用一切機會靜得下心來認真讀書,刻苦學習,從各方面豐富、充實和提高自己。要以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廣闊胸襟、雄大氣魄和戰略眼光,一方面要博覽群書,除不斷提高文藝修養外,歷史學、民族學、人類學、社會學、民俗學、宗教學、語言學、心理學、經濟學以及自然科學方面的書,都盡可能讀一點,使自己成為興趣廣泛、知識淵博的學問家;另一方面,還應特別注意學習理論,讀點哲學,提高思想理論修養,盡可能使自己成為思想家。我們提倡文學的內容、形式、風格、手法和流派的多樣化,有出息的作家都應當在藝術上永遠刻苦鉆研、執著追求、探索不止,這是毫無疑義的。但不能僅僅在藝術上追求,一個思想膚淺、沒有高度的理論思維和和哲理思考能力的人,很難想象他會成為一個杰出作家。正在滿懷信心走向新世紀的中國各民族作家,應當有吞吐各種思潮的胸懷和氣魄,應當有把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都拿來消化吸收、為我所用的能力。馬克思和恩格斯說過:“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人民最精致、最珍貴和看不見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學思想里。”(《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第120頁)我們的少數民族作家應當認真下功夫學習哲學,學習理論,更好地把藝術探索和思想追求結合起來,努力把自己造就成有精深的思想、淵博的知識、高超的技巧和遠大的理想的人類靈魂工程師。
  第三,進一步解放思想,樹立雄心壯志,把學習別人和發展自己結合起來,堅持沿著自己的路攀登藝術高峰。
  比起沿海開放城市和全國其他一些先進地區來,我國少數民族聚居的邊遠地區顯得更加閉塞。從整個當代中國文學的發展來看,我們少數民族作家更應當進一步解放思想。過去我們受到某些簡單化理論的影響,在文學與生活的關系問題上,片面強調生活的重要性和決定意義,而忽視文學的特點和規律;在作品的思想和藝術、內容和形式的問題上,片面強調思想內容,而忽視藝術性和表現形式在一定條件下的決定性意義;在研究作品所反映的社會矛盾和時代生活內容時,片面強調普遍性和某種從概念出發的社會發展的普遍規律、“本質特征”,而忽視矛盾的特殊性、民族的特殊性、出人意外的偶然性以及生活的豐富性、復雜性、多樣性和變異性;在塑造人物形象和藝術典型的問題上,片面強調階級性、共性,而忽視了活生生的千差萬別的獨特個性;在創作的客體和主體的問題上,一味強調的是客體,而忽視了有意識、有生命、有目的、有追求、有靈有肉、有強烈鮮明的感情傾向、有互不相同的獨特個性和充沛旺盛的創造活力的主體。人物的臉譜化、模式化、雷同化,作品的公式化、概念化、一般化,就是這樣產生的。我們應當理直氣壯、勇敢自覺地甩掉舊包袱,發展新觀念,在正確思想的指導下,在生活和文學的實踐中,更加敢于努力發揮主體的作用,更加善于找到、充實和體現自己的藝術個性。
  毫無疑問,我們要堅持不懈地永遠虛心地向別人學習,要盡可能廣泛地學習和借鑒漢族作家以及外國作家的觀念、方法、知識和一切對自己有用的語言、手法、技巧。但學習別人必須“為我所用”,是為了更好地豐富、充實和提高自己民族的文學,是為了更好地發現、發展和表現自己的創作天才、藝術個性。創作只有第一個或獨有的一個才是可貴的。作家藝術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自己”,表現出自己鮮明獨特的個性,創造屬于自己的藝術世界,形成自己“獨一無二”的藝術風格。跟在別人后邊亦步亦趨,永遠不會有什么出息。在這種矛盾錯綜復雜、風云變幻眼花繚亂、時代列車猛進急馳的世紀之交,我們的少數民族作家更應當努力把學習別人和發展自己結合起來,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用自己的心靈去感受,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認識自己民族的昨天、今天和明天,發揚自己的藝術個性和創作特色,從而沿著自己的道路一步步攀上時代的文學高峰。
  中外文學史曾經反復證明,偉大的作家和不朽的杰作并不總是產生于物質生產先進、經濟文化發達的大民族。在物質生產相對落后、經濟文化并不發達的弱小民族、少數民族中,同樣可以產生偉大的作家和不朽的杰作。在這社會轉型、生活多彩、前景誘人的大好時機,在這挑戰與機遇并存、危機與生機同在的關鍵時刻,我國各少數民族的作家們,應當同漢族作家一起,充滿自信、昂首闊步地走向新世紀,為共同營造我們更加輝煌燦爛的社會主義文學大廈而團結奮斗!
  作者簡介:
  曉雪,白族,原名楊文翰。1935年生于云南大理,1956年畢業于武漢大學中文系。1952年開始發表作品。出版的著作有詩集《采花節》、《愛》、詩論集《生活的牧歌》、《詩美斷想》、散文集《雪與雕梅》、《曉雪序跋選》等16種。長詩《大黑天神》、詩集《曉雪詩選》、詩論集《詩的美學》先后在全國獲獎。全國第一、二、三屆新詩(詩集)評獎評委,全國第一、二、三、四屆少數民族文學評獎評委,中國新文藝大系《少數民族文學集》(1949-1966)主編。現任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國際筆會中國筆會中心理事、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副會長、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研究會會長、云南省文聯副主席、云南省作家協會主席、《民族文學》編委、《民族文學研究》編委。
  字庫未存字注釋:
  ①原字準下加十
  
  
  
民族團結京004-009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曉雪19951995 作者:民族團結京004-009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曉雪19951995

網載 2013-09-10 22: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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