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出發,鄭觀應激烈批判了輪船招商局。
招商局是晚清最典型的官辦洋務企業。其國有性質及其與外國輪船公司競爭,被當時的主流輿論譽為維護國家權益的典范。鄭觀應則認為朝廷竭力發展國有輪船招商局乃是誤入歧途,忽略了更重要的東西:對本國民間商船業的政策保護。
鄭觀應說:中國輪船招商局的船只,只能前往西方各國指定港口貿易,其余沿海、沿江地區仍是西方國家本國商船利潤獨享之所在,被政策保護起來不讓外國船只染指。反觀中國,外國輪船無處不到,政府不但不保護本國商船業,還遍地關卡,處處苛捐雜稅。鄭的民營企業曾屢次遭遇本國政府歧視性待遇,此番言論,當有痛心疾首之感。
繼而鄭氏批判了洋務大佬們單腿前進,僅僅關注于引進“鐵路、電話、電報、輪船”這一類西方技術。
在鄭氏看來,把國家的經濟實力搞上去,才是實現國家富強的王道。西方國家因為是工商業國家,所以富強;中國因為是傳統農業國家,所以貧弱。故而,要把經濟實力搞上去,就需要國家從意識形態層面公開放棄傳統的“輕商”意識。
鄭氏甚至認為,在這場救亡圖存的危局里,與西方國家的“商戰”要遠比“兵戰”更為重要……雖然商、兵缺一不可,“借商以強國,借兵以衛商”,但是,軍事吞并容易被人察覺而遭遇抵抗,商戰則能使敵國凋敝于無形之中。故而,鄭氏說:“習兵戰不如習商戰。”
【政治體制改革】
鄭觀應開出的第二劑藥方是仿效英、德設立議院。
早在1884年,鄭觀應就曾上書清廷 ,請求開設國會,結果被朝廷斥責為“狂妄之言”。但鄭氏的呼吁一直沒有停止。在鄭氏看來,議院的好處在于:“民以為不便者不必行,民以為不可者不得強。”西方富強之國均行議院制,日本也在維新設立議院之后悄然興起,中國若要富強,也必須得走議院制這條道路。
鄭氏考察了西方國家議院制的不同種類,總結出三種政治體制,即:君主之國、民主之國、君民共主之國。鄭氏力主采用君民共主制:“君主者權偏于上,民主者權偏于下,君民共主者權得其平。”
鄭氏的這種選擇,有其現實政治的考量。他曾如此評價美國和法國的議會民主:“美國議院則民權過重,因其本民主也。法國議院不免叫囂之風,其人習氣使然。”美國歷史上沒有經歷過君主制,天然是民主國家,幾千年君主制傳統的中國無法與其相比;鄭氏對法國大革命也有所了解,對這種“叫囂”式的民主似乎心有余悸。所以,鄭氏的選擇是:“斟酌損益適中經久者,則莫如英、德兩國議院之制。”英國式的議會民主,君權與民權的平衡,其實一直是晚清改良知識分子追求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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