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學民:“抗日神劇”只會讓人覺得很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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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歷史上一個很奇妙的現象就是統治者往往在統治遇到困難的時候,借助于民族主義轉移矛盾,釋放壓力。民族主義本身是中性的,但用不好就是災難。


共識君按:以下為共識網推出的獨家采訪。


受訪人:荊學民,中國傳媒大學政治傳播研究所所長。

  

采訪者:共識網郝赫


個體需要歸宿感,也就需要民族


郝赫:習總書記去參觀“復興之路”展覽的時候提出中華民族的復興、崛起。您認為這種話語有什么價值,在宣揚的同時又需要注意什么?


荊學民:民族主義本來是個中性的東西,但是在人類以民族國家為形態的國際政治的斗爭關系中,民族主義作為意識形態發揮的力量是其他的意識形態難以比擬的。


民族主義往往會成為發動一個民族進入一場浩大的政治運動的最有力的武器,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力量?


因為目前人類社會的存在基本上是以國家為形態的,這種國家的基礎又是民族,民族國家這種基本形態決定了民族主義一定是最強有力的意識形態力量。正因為如此,我可以這么說,我們現在所謂的統治者都是高度重視民族主義的。


從世界上各個國家建國的歷史來看,美國建國可能是民主建國、憲政建國,而法國建國不是依靠民主憲政,是依靠法蘭西人的民族意識。中國現在在很多重大問題上用的是中華民族的話語,比如對臺灣、對海外華人華僑,并沒有用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民主專政的話語,等等。


我請公方彬教授來講座的時候,他就主張用中華民族價值觀,不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因為社會主義有很多歧義,朝鮮也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包括它嗎?對它適用嗎?應該用中華民族價值觀。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歷史上一個很奇妙的現象就是統治者往往在統治遇到困難的時候,借助于民族主義轉移矛盾,釋放壓力。民族主義本身是中性的,但用不好就是災難。


能夠調動起普通民眾的情緒的有兩種東西,一個是血緣,比如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奮不顧身,這是很正常的。另外一個就是民族,我們都是中華民族,我們都是中國人。如果說血緣關系是個體的,那民族就是群體的。個體需要歸宿感就需要民族。這就是為什么民族主義這么厲害。


我們講中國是有幾千年悠久歷史的文明古國。這個幾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的核心是什么?就是民族,而不是某個朝代。不像美國,沒什么歷史,我們從中國現實出發,不可能不考慮歷史。民族和歷史加起來就是當下民族主義的強大后盾。


《人民日報》連續發表了幾篇關于“四個全面”的社論,我都要求學生看,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三個代表、四個全面、五位一體,我們現在看到了“四個全面”在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新一代中央集體領導下的重要性。


但其中有一篇對中國夢下“權威定義”,我覺得有些不妥。中國夢是習總書記參觀了民族復興展覽以后提出來的,最權威的定義來自習總書記。《人民日報》可以去解釋,怎么可以權威定義呢?


“抗日神劇”只會讓人覺得很荒謬


中日兩國的關系現在之所以這樣,根源就在于歷史觀。日本侵略過我們,這是一個不能改變的歷史事實。一個人有自己的歷史,哪怕不光彩的歷史,可以正視,也可以忽略。


中國方面認為日本應當正視這段歷史,日本方面認為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們要面向未來,不要老揪著這個不放。


我認為日本的歷史觀不正確。我自己的理解是,不正視、不認真反思,就難以理解了,現在還要試圖去修改、否認自己的歷史,就無法原諒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日本的安倍晉三也在利用民族主義,把民族主義調動起來反對中國,因為在現實中他的經濟業績、政治業績不理想。


所以,如果就此得出結論說中華民族復興強調民族主義,強調對民族的熱愛,就導致了極端民族主義,導致了我們和日本的緊張關系,我不能認同。


但在這個方面確實有應該注意的地方。研究話語傳播的學者應該坦蕩地承認,我們強調反日的東西太多了,太過分了,現在一打開電視,幾乎所有電視臺都在殺日本人。


這段國恥不能忘記,抗日是要講的,但不是這種講法。不能什么題材都不讓播,電視行業的這些人沒什么可拍的,就拍這個能過還能賺錢。電視里一個弱女子用手把日本人撕成碎片了,一箭射出去可以射中七個日本兵,傳播效果是相反的。


現在全社會的共識就是,不但不能以此調動起所謂的熱愛民族的感情,相反,恰恰會使人們覺得很荒謬。原來我還看拍得比較好的比如《亮劍》這樣的片子,現在我就不看這類片子了。


我覺得從這里面再吸取不了有益的思想。我看到這些會更加熱愛中華民族了嗎?更加仇恨日本鬼子了嗎?更加崇拜那些抗日英雄了嗎?不是這樣的。這就是我們傳播的問題。這個問題應該引起中央重視。


盡管如此,仍然不能說我們強調熱愛民族就會導致打砸搶。這種極端的民族主義情緒是非理性的,和現在政治文明是相悖的。


在中日這個問題上,日本意識不到它對這段歷史采取的態度導致了現在和鄰國交惡。但是,愛國教育通過什么方式來進行,是我們要認真對待的問題。一講愛國就是抗戰,沒什么可講的了,90后這一代已經不接受這個東西了。


我主張領導人使用現代話語


郝赫:大家很感興趣的是習近平總書記上臺以后的話語風格跟之前不太一樣,他更多地是說一些很平白的話,比如打鐵還需自身硬,讓大家覺得很親切。有的人覺得這是因為他自身的經歷,比如之前當過知青,也有人認為這是他向國外政客學習。


荊學民:這個現象確實比較明顯,我覺得是特別好的一件事。溫總理喜歡用古詩詞,這也不能說錯。我不是反對中國傳統文化,但是支撐現代社會的是現代性的文化,人們一定會找最普遍的、無障礙的交流形態來交流,即現代話語體系。


我們和西方對話,必須采取現代性的語言、現代性的概念、現代文明的表達,要融入到現代政治文明中。我不主張政治領袖人物在這種重大的政治場合使用古詩詞。


舉個現實的例子,比如新華社在翻譯領導講話的時候遇到很多困難。習近平的“打鐵還得自身硬”這么一句話,把外國人給難住了。打鐵還需自身硬,到底是哪個硬呢?是那個鐵硬呢還是那個錘子要硬呢?還是說拿錘子的這個人要硬呢?外國人弄不明白了。


我說什么都可以硬,就是被打的那個東西不能硬。但是習總書記恰恰說的是鐵本身很硬,我們要用比它更硬的東西才能打動它,就是說共產黨自身要要硬。這個民間話語要分析起來就特別麻煩。


你說全部用這種話去交流,麻煩有多大?新華社的翻譯費了半天勁,我這個學者也講了半天打鐵還需自身硬是什么意思。還有之前胡錦濤總書記的“不折騰”就把外國人都難住了,“不折騰”翻譯成不在床上打滾,他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我歷來主張用現代話語體系,不主張用之乎者也那套古代漢語。我覺得首先一個大問題就是沒法用來溝通。半部《論語》治天下,但是要讓全體民眾、領導者都看懂有多難?有幾個人能背上一句半句?


溫家寶總理我不做評價,但是重大的政治場合、公眾場合還是要采取規范的政治話語,就像中央文件,歷來都很講究文字。


當然了,一個人的知識結構和積淀決定了他怎么去說話、說什么話。習總書記插過隊,和老百姓在一塊吃住過,他的經歷就決定了他能夠說出來老百姓說的話。


他還講了很多,照照鏡、穿穿衣、治治病,我們語言學講的“a-a-b”現象,這都是民間話語。習近平上臺以后話語的特點就是吸取了大量的民間話語的精華,這是他相對過去的不同之處。


不能說他是刻意向國外政要學習才這么說話。但是總書記也是人,中央領導也是人,是人就要自然一點。中國有的領導人任何時候都板起面孔念稿子,這樣對比下,西方國家那些領導人更隨意一些,更幽默一些。


其實,該幽默的時候就幽默一把,該通俗一下就通俗一下。習近平同志說“來,我踢一腳足球”,就這么一個動作,傳播效果很好。他還說中國這么大的塊頭,別人會看我們怎么動,會不會踩到他的腳,會不會擋住他的路。


他在力圖使用老百姓能夠聽得懂的話語。包括我們總理講的“有權不要任性”,這一代領導用了很多民間的詞。這個是值得我們研究、值得我們提倡的。


我觀察到,十八大以來,中央文件的用詞一直在通俗化,這個通俗化不僅僅是不再用那么多古代漢語,是同樣一個詞,力圖用特別通俗的表達,不再像過去特別講究排比句。


人民日報在這方面也有大的變化。我過去老批評《人民日報》,太多排比局、對比句,渲染的色彩很重。在學術上,這叫“政治獨白”,意思是不管有沒有受眾,你看不看是你的事,我要說是我的事,是屬于話語的自我獨涉。


當然,現在好得多了。


共識網 2015-08-23 08:4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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