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邊緣人對我的吸引力遠超過成功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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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臺灣知名主持人蔡康永在出柜14年后再度開腔,坦言同性戀身份所帶來的壓力,“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向爸爸媽媽證明我們不是妖怪”。談到這一問題時他還說:“可不可以不要每一次提到這個題目的時候,他們只能亮出我一個人,是活著的人。”



art by : Pierre et Gilles


當所有人都開鍍金的跑車

只有你用雙腳走路的時候
你會撿到一顆小小的寶石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當所有人都穿華麗的貂皮
只有你裸露身體的時候
你會感受到一道小小的陽光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當所有人都被當成高雅的人
只有你被說很低俗的時候
你頭頂會浮現一頂小小的王冠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當所有人都被調整得左右對稱
只有你不管怎么調 老是有點歪歪的時候
你會得到一個小小的親吻
因為
你和他們

不一樣


——摘自蔡康永博客


其實,除去貼在身上的這個同性戀標簽之外,他更是一個主持人、作家、設計師、演員、編劇、導演,出版過《那些男孩教我的事》、《蔡康永的說話之道》等多部作品。



認識世界

其實賣東西給你的人,也就是這些廠商,他們做廣告做到了一個地步,就是剝奪了我們享受原來可以看得到的景色的權利。我記得我到云南幫張藝謀的《千里走單騎》主持開幕典禮,那時候我站在云南的麗江邊,望著那么好的山水,我的眼睛大概只移動了四十公分,這樣轉過來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寫著“某某地產公司在此大展宏圖”,這樣的字樣把一面景色給毀掉了。就算是北京市、上海市,這些大都市,本來就有美好的天空線,也許就是廣場,上面有漂亮的建筑物,還有人在走動,可是突然出現很多的廣告牌。以我的預測,這些廣告牌會越來越夸張,就是會有穿得很少的男生或女生在上面,想要賣給你內衣或內褲。并不是他們不美麗,只是他們并沒有征求我們的同意,說你要把我們的眼睛蓋滿你要賣給我的東西。


我甚至覺得,社會上的我們一般所認為的邊緣人對我的吸引力都遠超過我心目中的成功人士。我自己有一檔節目,在網路上應該是比“康熙來了”看的人少很多,那是一個一對一的訪談,叫做“真情指數”,那個節目被設定為訪問成功人士,可是我其實就一直都沒有那么想訪問成功人,因為我覺得成功不應該被界定為人生唯一的價值。我被人家訪問說你怎么成功的,我通常回答說我不覺得我怎么成功。第二個就是,我不覺得人生一定要成功,一定有很多人失敗的,那失敗的人難道不值得有一個好的人生嗎。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一個叛逆人,可是我真的很想講的是,我非常地重視傳統。我只是覺得,傳統不像很多人描述得那么剛毅的樣子。比方說,我認為孔子其實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人,而不是一個老夫子。你看他的生活方式,他帶著72個門徒到處流浪,到每個國家去,都求君王說請你讓我當政府的領導人,因為我會做得非常好,然后大家都不要他。那72個人當中充滿了奇怪的人物,有人整天都在睡覺,有人偷東西,有人很會打架,那活生生就是一個幫派嘛。孔子絕對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熱情洋溢的人,他絕對不是那一個被我們描述成滿臉胡子、只希望學生都乖乖聽話背他的《論語》的那種人。雖然我會很多《論語》,我講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真正叛逆的人都非常重視傳統,只有當你把傳統當成是一個夠分量的力量,你才會奮力跟它搏斗,你才會把它當作是一個足以尊敬的對手,然后從傳統當中產生出新的創作的生命出來。如果有人認為傳統一文不值的話,我覺得那個人不是真正的叛逆。他不太可能創作出那么可愛的東西來。


人生本來就是矛盾組成的,所以我覺得人格分裂是比較正常的狀況,我們永遠都應該處于著一種不太舒服的、對自己不斷的覺醒,而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完整圓融到什么都懂、什么都了解的地步。


關于電視

我們學電視的時候看到一個很好笑的理論叫做“觀眾工人論”,就是觀眾看電視是來做工的,你一坐下來打開電視機就開始上班了,你的工作內容就是看電視,真正的內容是看廣告,你在看廣告時候得到的獎賞就是會給你看一段節目。所以大家都搞錯了,以為是節目中間穿插廣告,其實是廣告當中穿插節目,為了讓你從上一個廣告看到下一個廣告。所以這絕對不是糊弄你們,這就是電視生存之道。


內地的電視節目讓我更昏倒,就是它會不時有一個小行星在底下旋轉,旋轉時內容五花八門。比方說一公升眼淚,明明讓你感動到此刻眼淚就奪眶而出的時候呢,忽然就有一個治療婦女病的醫院在底下一直轉一直轉一直轉,你都會……拜托!它毀掉了你累積十個鐘頭的打算要痛哭的力量。本來你打算很投入地大哭的時候,婦女病的醫院就出來了。那真的是到了一個我都為電視感到惋惜的程度,因為它一直在,然后它還旋轉。你可不可以靜靜的、起碼半透明的待在那邊嘛,你就不要轉啊。我都覺得,好像內地的觀眾已經堅強到不怕它的地步。我很怕。我一來內地看電視就一直注意右下方,看你這次換什么東西。我就發現,哇,真的,大家的病很多啊,不是胃藥就是頭痛藥,要不就是婦女病、老人院,你就會想到,怎么大家都過得那么累。


沒有錯,電影作為一個娛樂品,或者電視作為一個娛樂品,它經常是處于無聊的狀態的。可是我作為一個做電視的人呢,我自己對電視經常還懷抱著一點點的期望,雖然電視目前的處境已經嚴重地呈現到人類熱愛墮落的那一面。


我覺得電視過濾掉了很多東西。它讓我們以為認得某一個人,其實不認得。它讓我們以為這個人唱歌的聲音只有這樣子,可是其實你去現場聽的時候,他的聲音遠比這個有力量跟動人。那是一個非常妥協的、刪除掉的力量,把它留在電視上,毫無味道的白開水一樣給你喝的這么一個過程。


所以我寫寶寶這本書的時候就會想說,我必須要寫東西來平衡一下做電視這件事情。因為康熙來了不管再怎么樣受到注意,或者是被人家認同,它終究有很多無聊的時刻。無聊不是不好,只是不能永遠都在無聊。我如果要保持清醒的話,就必須要靠寫東西來一直提醒自己說,哎,其實他可以做點別的東西。只是很不幸地,我做的別的我覺得比較有意思的節目,收視率都低得要命,所以就沒辦法。


我做的讀書節目收視率都趨近于零。收視率為零是很奇怪的狀態,因為明明就是會有人跟你講在看這個節目,但他們永遠不是被調查的那群人。所以我的讀書節目就一直被停掉,因為每次做每次都趨近于零,后來就做出名聲了,只有那種不怕死的電視臺會沽名釣譽地做讀書節目。


觀眾會問,你的“康熙來了”那么受歡迎,你為什么不在里面介紹一些有營養的東西。我說,哎,我在隔壁臺做了那么有營養的節目你們都不看,然后讓我在這邊做有營養的東西。觀眾其實很奇妙,就是他又想要休息,他想要放輕松,可是他又覺得一整天看下來沒有那么多的養分。


主持人不太適合有強烈的個性。我們可以有強烈的風格,但我們不適合有強烈的個性。我們大體上扮演的是餐廳里領臺的,就是有客人來了,我們把他領到座位上坐好。不太有餐廳的領臺會跟客人說,你對我領臺的方式有什么意見嗎?所以我們是一種服務人員。


摘自《那些男孩教我的事》


鳳凰讀書 蔡康永 2015-08-23 08:5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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