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客籍僑商身上有待還原的歷史細節——張弼士:成敗得失海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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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裕愛斐堡酒文化博物館內的陳列


  ▲張裕愛斐堡酒文化博物館內的陳列

  [探幽]

  □本報記者 劉奕宏 通訊員 廖 丹 實習生 杜楚葉

  張弼士是清末民初著名的南洋華僑實業家,曾在晚清中國鐵路建設、實業投資等多個領域作出重要的貢獻。身為一名“紅頂”商人,張弼士創造了一個龐大的商業王國,積累了巨額的財富,其在世時,就被媒體稱為“中國的洛克菲勒”。

  他創造了比同時代的富商胡雪巖還多的財富,這一炫目的創業過程和背景,過去的記載,一是存在模糊簡略的特點,二是具有很大的傳說成分,總給人一種神秘的歷史面紗。記者根據搜集到的一些此前未公開的歷史文獻資料,圍繞學術界對張氏早期營商活動描述中存在的一些空白和偏差,進行相關的考釋訂正,試圖還原這位客籍名人創富的部分歷史細節,以饗讀者。

  專營性貿易初圓商業王國夢

  有文獻指出,張弼士在事業鼎盛時期,資產達七八千萬兩白銀。對于張弼士創業的“第一桶金”的獲得,本文的定義是他參與企業投資經營獲得的收益,所奠定的商業王國創立的第一步;而不是他通過繼承、接受寄放巨額財寶致富充滿神奇色彩的傳聞。

  李松庵撰寫的《華僑實業家張弼士史料》認為,張弼士是從貿易起家,從事酒類的代銷,向巴城 荷蘭殖民政府 承包 酒碼(即酒稅,來 自承辦稅收者Farmer音譯,遂將稅稱為碼),文中寫道:“承包酒碼和典當捐務,接著又競投起荷屬東印度一些島嶼的鴉片煙碼。”進而涉足墾殖業,從巴城的裕和公司、怡厘裕興公司、日里的笠旺公司乃至英屬檳榔嶼的萬裕興公司,再后來才發展到礦業、航運、金融等領域。李松庵是張弼士的遠親,其嫂為張弼士孫女,撰寫的過程中,還獲得張弼士孫女張世助、孫媳聶國英等提供的家藏資料,對真切了解張弼士的早期創業史很有幫助。

  1929年出版的溫雄飛《南洋華僑通史》提到:“不知昔日之時代,乃歐人有需于華人之時,各事獎勵,凡百通融。”當時,南洋殖民政府把很多餉稅交給華商征收,稅種主要包括鴉片煙稅、酒稅、當鋪稅、賭稅、屠宰稅等,承辦的華商除繳交定額外,余款則為自己所有,早期的承辦者往往獲得豐厚的收入。參照張弼士和殖民政府總督拉轄的交往歷史和李松庵文中張氏后人的回憶,側面反映張弼士的商業王國起步于從荷政府獲得壟斷專營的事實。

  兩位不能忽略的得力助手

  打下相當雄厚的經濟基礎后,張弼士開始將自己的企業向墾殖業、礦業等領域發展。當時南洋地曠人稀,西方殖民政府為鼓勵農業發展,制定系列優惠措施,包括三年免租以及補貼等手段,這為張弼士商業王國的擴張提供了機會。

  張弼士因家庭貧困的原因,很早就輟學出國謀生,文化程度受到影響,但商業嗅覺的敏銳和膽識,善于學習加上善于交際的手腕,彌補了他的文化起點不足。而且張弼士本人氣度很大,善于用人,找到了兩位得力的助手,這兩人就是張舜卿和張榕軒。

  張舜卿是張弼士的同村同宗,自幼聰穎,13歲就讀完五經,為張弼士賞識,于1876 年將之帶往巴達維亞,不久轉往檳榔嶼。后來,張舜卿成為張弼士在馬來亞一帶企業的打理人,張弼士在當地捐資的學校管理及檳城副領事任上的政務處理,亦將張舜卿視為左右手。張舜卿后來已成為馬來亞一名華僑富商和社會活動家。

  張榕軒來自梅縣松口,1878年張弼士提攜他為助手兼合作者。在荷屬東印度群島墾殖、采礦,取得非凡的成就。在1911年張榕軒逝世后,張弼士為這位營商戰略伙伴寫的祭文可見端倪。祭文寫道:“嗚呼!惟靈。其性友孝,其品端莊。少篤文學,詩詞見長。旋棄毛錐,旅游南洋。智超卜式,才邁弘羊。振勛已知深而友善,復相與登競爭之場。凡商戰之策略,悉依賴其謀臧。善指揮而多畫,亦沉毅而周詳。況有英奇之嘆,弟藉輔翼而匡勷 。”祭文贊譽張榕軒的人品、才學和商務才干,把他比喻成西漢營商大師卜式和理財大師桑弘羊。張弼士還比喻雙方是“交同管鮑”,即春秋時的管仲和鮑叔牙。

  在蘇門答臘島棉蘭,張弼士與張榕軒辟土植荒,創辦笠旺公司,種植椰子、樹膠、咖啡、各種茶樹,投資數百萬,傭工數千人,先后開辟樹膠園七八所,地廣近千里。又認為商務盛衰,全恃金融暢滯為關鍵,棉蘭華商雖日趨繁盛,而匯兌漲落操自外人,兩人設日里銀行為廣大華僑提供存款、匯兌等業務。《海國公余輯錄》的《海國詠事詩》對他們在棉蘭的墾殖活動有所反映,其一:“不事干戈地辟夷,剪除荊棘拓園籬。公司十二人如海,爭道張堪善撫綏。”規模之大,足以佐證《華僑實業家張弼士史料》中莊園地廣千里的描述,即乘馬車穿越莊園需一天時間的說法。其二:“墾土為栽呂宋煙,招工先辦買山錢。收成利市真三倍,贏得洋銀十萬圓。”該首詩附有自注:“土產煙葉,招工開園,利市數倍。”雖然我們無法詳悉,張弼士與張榕軒合作墾殖中,種植煙葉、橡膠、椰子等作物的詳實比例,但以數百萬元之巨的總投入,在1903年發生世界性經濟蕭條前的20 年間,產品價格較穩定,以之作為參照,張弼士獲取的利潤應是投入本錢的數倍以上,在資產達到七八千萬兩銀的商業王國構建中起到重要作用。《海國詠事詩》又描繪了他們參與地產投資的情況:“擇地經營近水潯,樓臺四面屋當心。收租十倍人知否,一寸廛居一寸金。”

  開啟梅州人連任檳城領事的傳奇

  1893年,張弼士迎來人生的一個新階段,獲清朝政府授命,担任駐英屬檳榔嶼的副領事(但口頭上一般稱為領事),接受清政府駐新加坡總領事的管轄。

  1894年,時任新加坡總領事的黃遵憲應詔回國,張弼士被委派代理總領事一職,而其調任所致的檳榔嶼副領事出缺,張弼士推薦了張榕軒繼任。目前,在張榕軒的后人手中保留有兩封即將卸任的黃遵憲寫給張弼士的親筆信,內容就是專門討論張榕軒任職檳城領事的有關事宜,這兩封信為目前 《黃遵憲全集》所未收入。在推薦張榕軒出任副領事一職基本成定局的情況下,張弼士還多次寫信給黃遵憲,協調解決手尾細節問題。

  正是由他舉薦張榕軒繼任檳城副領事一職,開啟了清代5位梅州籍僑商連任檳城副領事的歷程。張榕軒卸任后,職位由他的松口同鄉兼親家謝榮光繼任,第四位的副領事則是謝榮光的女婿、梅江區三角鎮人梁璧如,梁璧如之后另一位大埔人戴春榮接任副領事一職。民國成立后,檳榔嶼副領事已改為正領事,又由戴春榮的兒子戴培元担任一段時期,可謂影響深遠。

  商業王國身后的遺憾

  1916年農歷八月十五,76歲的張弼士在巴城離世。令人惋惜的是,他畢生費盡心血建立的商業王國,在此后“不到30年”的時間里冰消瓦解。對于其中的原因,李松庵認為,一是張弼士生了八個兒子。各房子孫,坐享其成,對于各項企業絕少過問。二是張弼士逝世后,掛沙人(即企業的全權代理人,但權力比總經理大)與主權人、債權人與債務人、張氏各房兄弟間,聚訟紛紜。

  中國人對財產繼承分割,很早就采取繼承權平分的傳統,并且當時張弼士的企業還沒有完善的股權制制,以致造成繼承人的內耗分拆。爭執的出現不可避免,部分企業在經營不善下消亡或被賤賣給掛沙人。龐大的產業,只有其長房兒子張秩君掌管的張裕葡萄釀酒公司保存下來,成為著名的民族乃至世界知名品牌。

  在他那個時代,忠君和愛國基本上是劃等號的,視忠君為愛國的張弼士晚年在家鄉建了一座大屋光祿第,正是以清廷賜予他的官銜命名的,這座精美的客家建筑當在1904年之后、1911之前基本建成。但就像他的財富的具體積累過程、獨特的企業委托經營思想和回國投資的思想深處的愛國情懷,乃至企業集團的衰落,都值得進一步探究。清晰還原這位南洋巨商的海國之夢,還有很多的細節有待后人去做。

  張弼士的商業王國雖不復存在,但他給后人創造了一個知名的張裕品牌,還給我們留下一個客家少年白手起家的成功創業案例。



梅州日報 2015-09-01 16: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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