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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辭令并非模糊和籠統，更非廢話，恰恰相反，它是高清的算計，具體的利益點可歸納為兩個：一是為現場留面子，一是為將來創余地。如果說廢話，外交辭令的確是“偉大的廢話”，它的偉大是在于為雙方的分歧進行一些玫瑰色的包裝，為將來預留甚至開辟門道。

　　——題記

　　人與人之間有真情與客套，國與國之間也有；人與人之間有套話與官腔，國與國之間也有，但可能由于國際關系茲事體大，國家之間的客套與官腔享受著非同一般的待遇，常常被專業地稱為“外交辭令”。

　　外交辭令會客套或官腔到什么程度呢？局外人如果不多長點心眼，很容易被外交辭令“忽悠”，原因在于外交辭令往往“兩套”——口頭一套而心里另套，或許不能講口是心非，但確實多少接近于口是心非。有好事者對常用外交辭令的言與意作過一有趣統計：

　　1.親切友好的交談——立場相近，談得歡；2.坦率交談——分歧大甚至吵了；3.交換了意見——各說各話；4.充分交換了意見——直截了當，氣氛激烈；5.增進了了解——分歧大，但氣氛還可以；6.嚴重關切——很不滿，可能要反擊，也可能萎掉；7.我們持保留態度——不同意你，但也不堅決反對你；8.尊重——不同意，但不想剝你面子；9.贊賞——給予肯定；10.遺憾——不爽，但不認真追究。

　　顯而易見，言與意的距離不少，必須聽話聽音，甚至得意忘言，要不然，被忽悠的命運難以避免。外交辭令為什么要在言與意之間兜圈子而非實話實說呢？一般認為，由于外交和國際關系的復雜性，外交表態不能“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而應盡可能模糊和籠統。古已有之，據稱古代威尼斯使節的訓令就明確告誡：“使節應該用對任何事都不承担責任的一般性詞句來表達一切。”應該正因為如此，外交辭令也常被稱為“偉大的廢話”。

　　但實際上，外交辭令并非模糊和籠統，更非廢話，恰恰相反，它是高清的算計，具體的利益點可歸納為兩個：一是為現場留面子，一是為將來創余地。國家利益往往具有天然的歧異性，但如果外交雙方既然坐到談判桌上，甚至已握手相擁，就應該更多地看到國家之間的相通之處甚至共同利益。即使存有分歧，甚至發生沖突，也應該為現場留面子，進而也就為將來創余地。如果當場翻臉甚至撕破臉皮，可能連后悔藥也沒得吃，相關外交人員也可能陷入被動。

　　外交代表的是國家利益，國家是“鐵打的營盤”，外交人員只是“流水的兵”，他們也懂得為現場留面子，為將來創余地，自然也就很容易在分歧甚至沖突的時候莞爾一笑，打一些官腔，說一些套話，甚至也面向未來制造一些美好的氣氛。這應該就是外交辭令風行的重要原因，如互動時確實各說各話，記者會上也肯定要表示“交換了意見”；如談判時的確分歧大，但氣氛還過得去，對外宣傳肯定要表示“增進了了解”。外交中如果圖一時之快，把臉翻了甚至撕了，對誰都沒什么好處。從這一意義上講，外交辭令實是外交雙方利益最大化的最佳博弈選擇。如果說廢話，外交辭令的確是“偉大的廢話”，它的偉大是在于為雙方的分歧進行一些玫瑰色的包裝，為將來預留甚至開辟門道。

　　“上海公報”中美國方面對 “一個中國”和臺灣問題的聲明，或許稱得上現代史上最厲害的外交辭令。“美國方面聲明：美國認識到，在臺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對這一立場不提出異議。”既明確承認“一個中國”及“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維護了中國政府的尊嚴；同時又通過“在臺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的限定條件，賦予了美國方面以退路。盡管這里面包含著中國政府的部分妥協，但的確符合當時條件下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選擇，據稱周恩來總理稱贊基辛格構思的這句話為“一項奧妙無比的發明”，基辛格自己也表示：“我所有說過的話與做過的事，沒有哪個比這個模棱兩可的說法給周（周恩來總理）留下的印象更深了。”

　　人是“注目禮人”，都需要自己的面子，作為留面子的藝術和利益最大化的博弈之道，外交辭令其實是每個人都應該掌握的。最簡單的，男女戀愛就非常需要外交辭令。戀愛中的男人常抱怨：寧信世上有鬼，也不信女人那張嘴。戀愛中的女人也常抱怨：寧信世上有鬼，也別信男人那張嘴。是不是戀愛男女都不可信呢？原因應該在于：戀愛男女為維護自己的尊嚴和照顧對方的尊嚴，一部分真意不通過話語明示，而是暗示過去。尤其戀愛中的女人，喜歡暗示過去，有時候甚至“不言”，需要男人“而喻”。

　　有個男人，特別害羞，尤其是害女人的羞，一直沒敢向白雪公主牙崩半個“Love”。她倒古道熱腸，對白馬王子既理解，又熱愛，常常創造機會讓他乘，可白馬王子總是莫名其妙，機會一次次逃之夭夭。

　　一個夜晚，月亮全心全臉為愛情服務，連空氣中也充滿愛情的氣息。他和她在西湖公園曬月亮，白馬王子羞風依舊，一言不發。白雪公主打破沉默，創造機會，軟語溫存：“有人說，男人一只手臂的長度，恰巧與女人的腰圍相等，你信不信？”“哦，真的嗎？”白馬王子一本正經：“可惜我今天沒帶繩子和尺。”

　　能說白雪公主虛偽嗎？白馬王子很真實，做真人，講真話，可愛情怎么辦？出于對自己和對方尊嚴的維護，一部分真意必須通過暗示輸送，都赤裸赤裸的，行么？

仁武 2013-09-01 10:5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