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寫作,禁止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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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民刊·自行車

《自行車》1991年6月創辦于南寧,同年8月31日第一期《自行車》在廣西大化縣面世。1991~1994年曾出過4期,1995—2000年停辦,2001年經調整后繼續編印,至今共有15期。早期《自行車》詩報主要由非亞、麥子組織編印,楊克、無塵、肖旻等也參與了各期大量工作。2001年以后的《自行車》詩刊由非亞、羅池主持,先后參加各期組稿選稿的還有夏宏、非牛、趙旭如、張弓長、黃彬、晨田、鉑斯、大雁、徐季冬等同仁。


20年多來,《自行車》作為中國南方一批現代詩探索者的陣地,在藝術與生活之間進行了廣泛的嘗試,在保持自由精神和獨立品格的同時,力求在現實之外打開一條通向未來可能性的通道,經過多年的探索,自行車的詩歌,大都呈現出個人與生活之間一種特殊而緊密的聯系,展現出一種詩人對生活應有的忠實與熱愛。


當前的自行寫作


發表宣言,還不是時候。這里提出的“自行寫作”,不是一個理念或口號,而是對這一群體當前寫作狀況的概括。


“自行”,已經指出自行詩人在各自美學取向上的不同——但無論是簡單、直接、準確還是繁復、曲折或玄奧的風格,每個創作者都應做到自身個體性的突出。自行詩群就是這樣一個自由聯合起來的自由的藝術個體的集群。


自行就是自我解放,是從其真正涵義上的對“自由”的倡導。但自行不僅是自由。在現階段,自行更是一種要求,它對任何一個投身者都將做出最嚴厲的衡量。而在未來,自行,是人類的最高本能。大家自行,才是真的自行!


自行,是對個人內在動力的推崇,要求奔騰的心和火車的頭;反對呆滯和假聰明。我們認為,藝術是多元的,真正的多元。我們渴望星河中碰撞,臺風中翻滾,而不是茍且折衷渙散虛假軟巴巴拎不起來的后現代雜燴菜。如果可以在這里安裝一個黑洞,那將是最恰當不過的。


黑洞是世界上最自行的東西。此外,還可以推薦:雞、貓等等,最常見的那種。需要學習的話,詩人可以向打鳴的公雞請教。——但要警惕閹雞,這是一種被異化的雞。


異化是自行的敵對面。異化,在過去是藝術的被褻瀆,在今日就是樂滋滋地自瀆。


我們樂意對閹雞們表示同情,但暫時無法幫助它們。


當前的自行寫作,體現為這個群體的一些共同特征:


▷無限度地求新,并不惜拋棄一切;

▷對掉頭、停機現象進行嚴格的自我審查;

▷討厭一些爛調調的同義反復;

▷不觀察生活,因為我們就是生活;

▷解放感官,至少是努力地打開它們;

▷自己動手做,難度更大,但熟能生巧;

▷經常使用強烈、高反差、不和諧、跳躍、紛亂、不和諧的表現方式;

▷貪婪地嘗試一切能搞到手的奇怪風味;

▷鎮靜劑、欣快劑可以達到的功能不是詩歌的功能;

▷不理會普通話達標考試的通知;

▷認為詩歌跟一切有關,惟獨跟“樂趣園”無關;

▷但詩歌寫作跟當代文學史發生關系卻被我們看作一個非常可憐的事實;

▷自稱“南蠻”,帶有不為“北方人”所理解的亞熱帶季風氣候;

▷隨時準備打破以上“共同特征”。


考慮到可想而知的種種問題,我們對當代詩歌的整個生態環境要提出一個偉大的構想,分兩點:


1、如果所有的詩人全部自殺,我們的評論家會不會停止對詩歌說話;

2、或把所有的評論家都氣死,我們的詩人還寫不寫得下去。


啊,錯綜的矛盾,這些都將是長期存在的,不換一個全新的角度根本不可能想得清楚。這才是游戲的精彩部分。


“自行”是“自行詩”的最佳闡釋,除了自行,它沒有別的目的。自行詩是自行人的自行紀錄,而它的歸屬是自行的讀者——后者將是人類的一個更偉大的構想。


我們已經開始自行了,我們“失去的只是鎖鏈,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方式多種多樣,我們尋求新的道路,而不是要求誰誰來給予承認,補發工資。


恰恰相反,我們將追認那些行將就木的異化分子,給他們一人一只打氣筒,按需分配,敞開供應——讓他們氣啊氣啊一直氣死為止。


同時,我們還要提供另外一款,給后來者,他們正從地平線上滾滾涌來——你好,握手,擁抱,請接受這一只打氣筒吧,所有人都將愛上它的“ZiZi”嘯叫!


然后,我們在一起,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我們“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而目前,我們從事自行寫作。


執筆:羅池、梁亮

(原載《自行車》2002年刊)


我們詩歌的基本原理


詩歌不是文學,不是詩體文學,也不是散文體的。詩無體。甚至,詩不是詩;“詩本身”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存在的是人,個人、人們、人類。人就是詩。此外無詩。


詩是人的一種生命本能,或進一步說,詩就是生命的一個本質性的形態。所以,我們樂于把打鳴視為公雞的詩,而兔子急了蹬死鷹,更是難得一見的好詩。生命即價值,生命的飽滿、勃發、美妙顫動就是詩的顯現。死亡,也是生命的本質形態,但它不是詩。由此可見,首創五禽戲的那位古代詩人是多么的偉大!他必定還是一位洞悉價值規律的經濟學家。


沒錯,詩歌是一種便宜劃算一本萬利的生命形態,理應如此。但事實并非如此。(如果合理的稱為現實,那不合理的就應該叫做非現實。)我們被迫發現:生命和詩竟如此抽象,我們不能夠真正地體驗、經歷到自己的具體生命,說出詩,甚至,連我們對生命的想象也是有限的、有條件的、規定好了的,就像一場描紅考試。而詩歌被釘在描紅字帖上,稱為“文學”。


在這個非現實的此世,詩歌只有兩條道路,此外不存在第三條道路。一是乖巧地等待描紅大賽開獎,在夾縫中做一個三好文學家;一是拋棄米字格九宮簿,換用鋤頭,在滿地文學彩票之下,在我們的事實生命的簡陋坑道中,進行或遲緩或粗暴的基層勞動。


進入坑道,萬物即詩。我們稱之為詩。大塊小塊的好詩、壞詩、非詩,只要你直接去觸摸、敲擊、捶打。同時,詩即萬物,它因此涉及到萬物所在的場所;于是,詩作為事件聚集的一個角度、一種方式,無時無刻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它成為看得見摸得著的一切。它就在我們身邊,和我們一起呼吸,成長,出現,或消隱。詩,就是我們直接經歷的生活,場所,生活所遭遇到的一切。


歸根到底,詩即生活,生活即詩。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我們的詩即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就是我們的詩。我們的詩和我們的生活保持一致,兩者相互平行,并且在同一水平線上,不高,也不低,質量相等,密度相同,它們在本質上是同一的,并最終將在具體發展中統一起來。


詩不外在,亦不內在,它甚至可以不存在;只有我們存在,它才存在。詩歌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當我們完全失去生活,失去生命的感知能力和存在能力,也就無所謂我們的詩了。


詩歌就是我們在這個非現實世界中現實的生活方式,反之亦然;詩歌就是我們在這個現實世界中非現實的生活方式,反之亦然。因為,我們手頭沒有已制定好的現實。沒有什么能照亮世界的神器可供我們御使或依仗,只有親手的摸索、敲擊。沒有過多的樂觀主義,只有一陣陣莫名欣喜,就像家賊,專偷自己荷包的東西。


而經驗、想象、思想……這一切都是抽象的空殼,如果不經過親手去直接感受。萬物只是諸多事件的不同組合,萬物皆空,萬物流變,我們能得到的只是其中的價值,事物過程之于生命的價值,生命過程之于事物的價值。


生活不是偉大,而是重要。生活需要我們不斷地重新定義,不斷確證那些飄忽不定的價值。而更多未及認識的事物,一閃而過,甚至稱不上一個出現。我們每日注定要以局部的生命應對局部的生活,人人都記得要按時出現在站牌下電梯里骨灰盒內,但大多記不清今早的毛巾。就連什么是切身相關的具體性也需要不斷重新確認。


詩就是對我們日常生活中一個個具體可感的重要性的維系,它不間斷地把重要性賦予我們每日必要遭遇的貧乏經歷,重新標定詩當時的場所,使之具體化,成為一點一滴的生命經驗。當一條日常街道被我們直呼其名:


“解放路!”


“你好,江南路!”


遷流的瞬間作為一個事件凝固下來,抽象的時間成為一個現場、一個當場,或場所,生命在此處發出具體的顫動。比喻地說,我們的感性在這里鋪開一條新路,或具體詩意之路——具體通向現實,而現實通向真理。


具體,不是這只或那只器物的名稱和外形帶有什么藝術特效,而是一個或一系列事件為我們的感受力所關注、貫注、灌注;不是客觀,而是主觀,這些事件主觀化了。冷冰冰的“活著”變成了跳動的生活。


詩歌是一種契機,一首詩就是一個契機。生命與生活在這里重新碰頭了。擁抱,接吻,繁殖眾多……


這里沒有“陌生化”,而是熟悉化、親密化,跟它親熱親熱;不是經驗,不是想象,不是思辨,不是文本,而是感受——我感受,故我在;我主動去感受、體認到我生活中的具體的重要性,因而確證了自己生命中的一個小價值,最終不斷積累成我存在的意義。


與其熱愛詩歌,不如熱愛生活;做一個詩人,毋寧說做一個生活的人,一個活人,同時要警惕一切閹雞。那么,詩歌史XXX怎么辦?大師XXX怎么辦?我們不知道,而且根本不在乎。


執筆:羅池、非亞

(原載《自行車》2004年刊)


朋友們談自行車


越南牌自行車

——我所知道的自行車同志們以及他們的詩歌

by 張羞


1。需要說明的一點,是“自行車(ZXC)”的標志。


一個禁止轉彎的交通標志代表什么?這很簡單。問題是,當它用來作為一個詩歌團體的標志時,它又說明了什么?這應該也很清楚。大概是說一輛扔掉了剎車的自行車正在路上。2002年的冬天,我站在武昌火車站外的廣場上,那天的武漢,特別寒冷,我甚至帶上了一頂紅色的帽子。廣場上沒有鴿子飛過,也沒有從天上落下什么東西,我只是站著,和一群人一起,為得是等一輛火車迅速地到來。


也就是在2002年冬天的那個黃昏,我看到有一個壯年男人向我走來,他一邊揮手,一邊整理身上的衣服。這讓我覺得,我等待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他。我想,這下好了,剩余的事情就是找個地方喝酒。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自行車的人。有一種感覺,他們在很南的地方,說的話有些象鳥類的語言。這不僅僅是那天見到的非亞是這樣,在以后,我陸續見了廣西的黃列云(弟弟的演奏)也是這樣,同樣是廣西的小古還是這樣,在電話里,瘦駱駝羅池的聲音更加是這樣,我就不得不懷疑,廣西難道只有一種口音么,這和他們所寫的詩歌又有什么關系?我沒有好好想過,因為第一段,我要說的是ZXC的那個標志。它就在非亞送我的那本年刊上,一個紅色的標志。


在以后,當我去廁所偶爾帶上這本書的時候,我看到它,就馬上想起了那輛未曾見過的火車,而不是一輛狂飆在上坡路上的自行車。它們有什么不同?


2。非亞和他的秋季病房。


非亞這兩個字肯定不是他目前最想要的名字。他可以叫李輝,李非,李光非,這些都可以,但如果我走過去,告訴一個人,我有一個朋友,他叫非亞,恐怕那人會有些奇怪,他會說,你說什么。我只能重復一邊,我認識一個寫詩的人,他叫非亞,非洲的非,亞洲的亞。我不知道,非和亞的結合對于非亞來說有什么特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他和非亞這個詞不相符合,至少和他的詩不搭配。在一首詩里,他是這樣寫的:


無所適從


有很多事每天,有很多

人每天我

必須知道自己已經起來

進了電梯,在辦公桌前出現

站上一會,當我坐下

開始,切

時間,它是連續的

但我認為每一件事

只有一段,然后

另一件事,呆在

那里


在一些紙上我寫上了

字,用磁鐵把它們

固定在電腦機箱上

我認為我完成了,事實上

它仍然拖曳著尾巴

在門外,一個

女清潔工準時開始打掃

陽光,照著窗臺上

堆滿茶葉廢渣的

蘆薈,但

不可能有彩色蛋糕

在每天出現

我呼吸著

直到最后,也沒有

像你估計的那樣

拿一把尺去量

一厘米到底代表些什么


這是我目前為止看到的他的最新的一首詩。這首詩不短,也不算長。這首詩的最后,還有一個個性簽名,叫秋季病房,它不是這首詩的題目。


現在,已經有三樣東西了:非亞這個作者的名字,《無所適從》這一首詩,還有秋季病房這樣一個簽名。前面兩個感覺上毫無關聯,后兩者有相近的地方。這種相近是,磁體,色彩的蛋糕和秋天的相近,也是廢渣和病房的相近,更是它們整體上的近似。非亞,有時侯我真想建議你去修改一下名字,你不是非洲人,亞洲也不是你向往的地方,好么。


3。另外兩位同志。


他們是黃列云和小古。有一次,我在武漢呆著,和黃列云在QQ上約定,在武大附近喝酒。在而不是去,是因為他本身就在武大,而我卻在隔了一條長江的武昌農村。因為孤單的關系,我們立刻就出發了,并約定不見不散。這是多么好的一個詞啊,它代表了我們對喝酒,詩歌,以及排在之后的朋友的熱愛和執著。要知道,2002年,黃列云還是個20歲正在讀大三的學生,而我也剛過二十二歲,那時候,我們都沒什么錢。臨走前,他問我,要叫誰誰誰(一個女人)來嗎?我說,這不錯啊,可是為什么呢?


在我印象里,黃列云寫的小說比寫的詩多,他似乎是那種喜歡寫小說的人,和我不一樣,他能在沒有陽光的圖書館里呆上一個下午,然后迅速地完成差不多一萬字的任務。這個家伙,青春豆鋪滿在臉上,卻是幅老練的樣子,和他的寫作一樣,充滿激情和快要完蛋的那種感覺。武漢一別,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兩年了,估計再也沒有叫他弟弟的演奏了,那又叫他什么呢,不會是老黃吧,我覺得叫列云會比較合適。我有一個很深刻的印象,是他說自己和同學在長江里游泳,差點斷送了他的一條命。


那一年的有時候,武漢的天真的好藍,城市周圍正在大煉鋼鐵,我們都不知道,還有誰走在街道上,想起哪個姑娘請自己吃頓午飯,又忘了自己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他不在東湖邊,就在西湖旁看無聊的人釣魚。


4。既然是同志,就不會只有三個。


但是他們我都沒見過,他們包括,我快速能說出的,羅池,夏宏,黃土路,和已經退出zxc的花槍,還有三個A,女將莫小邪,同姓的張弓長和印象中年紀較大的貢馬。對于他們的了解,除了詩歌,我應該特別知道一個叫新東西的酒吧。那些喝酒的人,他們似乎是最吵鬧的一群,喝罐裝啤酒,拉吉它,大唱卡拉OK,深夜之后,獨自回家,要不就去街道深處獨自孤單去了。我不知道。


我想,我不太習慣說說羅池這個人,他還代表了一盞噴燈。瘦駱駝和噴燈都是1P5兄弟豎送給他的外號。從照片上看,他似乎更象后者。和他的詩一樣,有光的地方全部是光亮,別處都是黑的。


5。忘了小古,現在補上。


2004年10月份,我們還住在奧林匹克體育中心的東門,前一個月非亞來小區里的渝江兄弟喝了酒,不出一個月,小古也匆匆趕到,還是在同一個包間里,而且,我敢肯定是在同一個位置上,小古坐下來,很少說話,靦腆又小心,完全不把1P5的爛人們當成朋友。不過,三杯過后就好了,他告訴我們,現在正在離開北京挺遠的豐臺上班,離鐵路線很近。他還告訴我們,在廣西,我們喝得比這更多。


6。是詩歌讓他們變成一輛自行車,這是酒話。


詩歌什么都干不了,這東西最牛逼的地方大概就是它的沒用。就象面對空氣劈一刀,你能劈開什么東西呢?我們看不到。


如果要說ZXC們的詩,我得首先了解一下自己的詩是怎么回事。有一次,李濱問我,你覺得你的詩怎么樣?我停了一回,告訴他,我覺得還沒把它寫壞。


也就是這樣,我又能怎么說呢。ZXC們的詩不能代表ZXC的詩,每位ZXC在風格上相去甚遠,甚至在方向上(如果有這個說法),我覺得都不太一樣,就比如羅池的詩和李江華的詩一樣嗎,它們完全不一樣,但我情愿這種不一樣是風格上的不同,而不是詩本身。在電話里,非亞說,自行車更多的是無中生有,而1P5卻是有中生無。我同樣不知道說什么,如果說具體的一首詩,的確很容易看出來是無中生有,還是把有的寫成沒有的,這不應該是一種方法,可以說是一種方向。但我最想說的是,詩和這些都沒有關系,詩不應該去討論有,或者沒有這個問題,就象不用去討論,詩歌是抒情,還是反對抒情一樣。可以去說詩,但說不出來它是什么,如果非得有個解釋,我還是同意廢話這個說法。


我愿意相信,《我不太習慣送一首詩給張羞》是廢話,《秋季病房》是廢話,李江華寫的是廢話,夏宏那種似乎只有在夢里才能出現的那些句子是廢話,還有花槍的《杠上開花》依舊是廢話,吳又的《談談《唐朝馬》這首詩》是吳又的廢話,小虛的《今天應該很高興》,它是傷感的廢話,同樣還有高興的廢話,比如說,豎的《中國再保險公司》,只是這樣的,我們寫得不多,因為大家不是經常能保持高興的一群人。


廢話,廢話,廢話,總之,在廢話上,所有的詩都是一樣的,只是一旦有人說起廢話的高底,那僅僅和寫詩的那個人有關。如果我現在把所有出現的廢話替換成詩歌,這個問題依舊存在,那么,寫別人的詩歌,讓自己說去吧。按我們的行話來說,應該是,還會有很多,但沒我什么事。


7。最后說一下為什么是越南牌,而不是廣西牌。


那是因為,白衣服的姑娘,不是會飛的東西,所以大雁,并沒直接飛去南方,它們在雨季來臨前,停了下來,重新回到鳥的樣子。


除此以外,它還可以代表,我對廣西這個地方的向往:那些濕潤的街道,那些在街上,突然停下的人。


自行車和鐵人三項賽

by 大雁


我要寫一點文字,說說自行車,更要說說我的詩歌觀。我這樣寫一定會有人不同意,但是人人都同意就不見得“自行”了。


在我看來,“自行車”無非就是解放派,解放語言,解放心智,解放意識形態,最后還可能解放行為。解放派由革命者組成,是啊,自行車的核心人物們,我看也就是這個德性。


詩歌對于這些“騎車人”而言,目前來說差不多就是“自行”的全部內容;但“自行車”對于詩歌而言,特別是對于個人寫作而言,能(應)占多大分量,能(應)起多大作用,真的就不好說了。


大家都知道鐵人三項賽,我覺得一個詩人的發展,和這個體育項目是可以很相似的。鐵人三項賽是技巧和耐力的嚴峻考驗,沒錯,詩歌也是這樣。


這種艱苦的比賽(完成全部賽程當然不會輕松)包括3個部分:1.5公里游泳、40公里自行車和10公里的長跑。沒錯,一個詩人的發展,當然也是有層次的。


游泳是三項賽的第一項,這可不能亂,因為它最需要體能最可能遇險最能燃燒脂肪讓人熱血沸騰。沒錯,詩歌初學者就應該是這種狀態。


之所以不把自行車放到第一階段,按理來講是科學的。我這里要跳到講講“自行車”流派的寫作方式,也就是它的寫作理念,對一個詩歌初學者的影響,不一定是十分良好的、周到的。也就是說,你的基礎要是打在“自行車”上,雖然日后可以輕巧地“滑行”了,但是遇到上坡路,還是要比別人費力很多的。我不是說“自行”的狀態都不必經歷,相反,經歷這種狀態,吸收這種理念對修正和拓展個人詩歌創作來說是很好的事情。只不過你最好不要拿它來當墊腳石,它是半空中的一條繩,它是攀登工具,它不是救命的必備品,它也是歡迎你來顛覆它的,我這樣認為,誰要是凌空躍起來抓住它,那恐怕是要付出代價的。


回到三項賽,自行車是第二項。這個項目比較特別,你可以在一些路段、或者在拐彎的地方暫時停止腳踏動作,把整個手肘壓在車把上進行滑翔。沒錯,這種狀態在詩歌上叫做反思,積蓄力量有待下一次全力推進。這過程中你可以借前面的選手的風,也可以為別人領跑。一般在這個賽段,我們就可以預測一名選手,或一名詩人,在整個比賽中大體上能夠取得什么樣的成績了。


又跳到說說詩歌“自行車”。它當然有公認的領跑人,也有很多人在它后面借風前進。那稍后緊隨的人,要認識到他們為什么要稍后緊隨才好,這并不是一件以為中的易事。當然,領跑者“老謀深算”的方位控制力和無比剛毅的耐力,使他在這一賽段中的勝算大增。的確,我認為“自行車”的核心們是很具備這種風范的。


鐵人賽的第三項是10公里的長跑,主要考驗選手的耐力和沖刺精神。當一個詩人完全成熟以后,他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延續原有的創作狀態和尋求終極突破了。長跑賽段最重要的規則就是運動員必須用自己的雙腳完成全部比賽,但是在最艱苦的夏威夷鐵人三項賽中,有一次美國選手朱麗·摩斯最后是爬過終點線的。


我之所以要說“四肢著地”爬過終點,也要聯系到詩歌“自行車”。“自行車”的寫作題材無疑是“四肢著地”的,但是語言表現有時候未免和“地面”有些太過“曖昧”,所以它的認同率永遠不會達到很高。不過沒關系,它的前進就是需要邊緣化的環境呀。


說了這些話,我的意思是一個詩人的發展能夠受“自行車”理念的影響是有福氣的,他要在原有水平上進階,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趕緊抓住這條半空中的繩索,繼續上攀就好了。


我看“自行車”

by 李黎


自行車是這個國家最常見的一個名詞和物品,每天清晨和黃昏時分,自行車承載著人,潮水一樣幾乎將城市淹沒。雖然汽車漸多,但隨著環保深入人心,自行車將可能持續成為人們的代步工具,直到永遠。選擇這樣一個詞作為一個詩歌流派、團體的名稱,可以看出其中親民和堅持的意味。或許命名者更有著這樣的意圖:詩歌,本身就如我們騎車上下班那樣,是常見而不可或缺的,包含著庸俗、重復,也透露出本質和幻境。人為的因素使得詩歌逐漸變得異常崇高,或異常可笑,使詩歌離開生活現場,等。自行車的命名,就是對詩歌崇高與詩歌缺席的反動。


如同騎自行車一樣,詩歌也沒有外力可以借助,只是依靠人力。偶然的下坡可以輕松,經常的上坡時需要付出更大力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有自行車所不能達到的地方,也可以說成,有詩歌不能達到的地方。但比“不能達到”更嚴重的問題,是自行車/詩歌所能達到的地方,我們往往借助其他看似便捷的手段前往。甚至,到了之后,立即返回,使達到缺少一個起碼的過程,成為一種類似消費的行為,比做夢還要虛無。這是顯而易見悲哀,是人人都知道卻難以克服的悲哀。很多年來,“自行車”默默向前,它不是這個世界上效率最高、科技和新聞含量最高的事物,但是體現的堅持和盡力,是現在和今后最可貴的事物之一;體現的放棄——放棄本不屬于自己該做之事、那些沖動和叫囂,更是現在和今后最可貴的事物。


每天上下班高峰時,看著攤開四肢架在自行車上變形的人們,我有時感覺到無奈和悲哀,尤其是看到美麗的女性必須擺出這樣的造型并且讓襠下受到一定的折磨。或許,生活本身就是宗教,包括一定量的苦行和折磨。詩歌也是這樣,它和它包含的詩人,不可能無往而不勝,不可能具備其他工具的速度更不可能持續加速、飛離地面,它和它包含的詩人甚至應該相反才對。這多種缺陷和痛苦容易讓人失去目標,但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不完美,于是需要;很不完美,于是它所容納的事物一樣不完美。


對“自行車”的看法,我覺得它肯定會像它應該的那樣。


我與自行車

by 黃列云


說說自行車吧。時間過得飛快,“自行車”已經二十年,而我成為自行車的一員也十年了。十年前,我還是一個血氣方剛、激情四射、目空一切的大學生,當然也在寫詩。十年前,借助互聯網的興起,詩歌迎來了自1980年代之后的又一個黃金時代,民間詩歌在互聯網上得到了蓬勃發展,除了上一輩詩人之外,更多不為人知的年輕一代詩人開始在網絡上冒頭,那也是一個拉幫結派、混戰不斷的年代,詩歌與互聯網催生著每一個或老或幼的詩人的荷爾蒙,在詩的江湖上,熱鬧景象之下,能看出不少喧囂與浮躁。


我當然也不例外,現實生活里我是一個老實、內向、瘦削、自卑、遠離群體的有一點厭煩當下的家伙,因此老師們也有理由每個學期都讓我掛上兩三門課。青春的苦悶、性的苦悶、學習的苦悶、生活的苦悶……我只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寫作上,每日沉浸在圖書館里閱讀、寫作,而我當時最大的樂趣也在于此,因此四年一晃而過,沒有談過戀愛,沒有過那啥,也沒有過那啥啥,更沒有過那啥啥啥,都不覺得什么,因為我完全沉浸在文學以及文學帶來的虛幻當中了。而在互聯網上,我又是另外一個樣子:激昂、憤怒、不屑。但本質上,我是一個安分的害羞的人,我能看清事物的本質。


所以,十多年過去了,至今我都還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登上自行車論壇的樣子,與當時大部分的詩歌論壇不同,自行車論壇首先網站架構就不一樣,以白色為底色的頁面顯得干凈清爽,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里是安靜的,沒有喧囂,沒有混戰,這里只有詩,大家只是在談詩。就像當時大家所處的這個省份一樣,偏居一隅,遠離喧囂與浮躁。看到老鄉我很開心,看到寫詩的老鄉我更開心,于是,我喜歡上了自行車論壇,并漸漸和大家打成一片。


不可否認,當時身處中原的我,身上有著置身其中的浮躁,包括我的詩歌,帶有突兀、粗糙、不冷靜的成分,我還記得有人對此提出批評,當時非亞在論壇上卻是力挺我,對我詩歌中某些特質加以褒揚。我當然看得見自己的不足,但是非亞當時對我的支持卻令我十分感動,我能感受到非亞對年輕后生的愛護與扶持。


說到自行車,非亞是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物,作為自行車的發起人,非亞對自行車的發展壯大做出了極大貢獻,對推動廣西詩歌的發展也起到不可磨滅的作用。因為其工作的關系,非亞經常會出差,因此我們就有了經常見面的機會。我讀書、實習、工作分別經歷了武漢、南京、廣州、上海四座城市,我記得我在這四座城市的時候,都有和非亞見過面,第一次是2002年冬天,非亞來武漢出差,我和小古見了非亞,之后經非亞引薦,我和張羞見面并認識。2003年夏天,我在南京,有一次非亞也正好路過南京,我們在南大半坡酒吧見面,我記得當時韓東、劉立桿等人也在場,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韓東和劉立桿,韓東語言精練,就像他的小說和詩歌,劉立桿笑哈哈的,像一個調皮的小孩子,趁著韓東上廁所之際把韓東的飯偷偷藏在桌子底下。2004年我在廣州工作,非亞來廣州大家見面、聊天、吃飯,我見到了甄言、衣,我也把李葦帶過來與非亞見面。2006年非亞有事來上海出差,那時候我也已經在上海工作,我們再次在上海相見。


在自行車這個群體里,廣西的與湖南的走得比較近,也許是地理位置相鄰的緣故?2003年元旦,我來到南寧參加自行車在廣西民族學院舉行的詩歌朗誦會,湖南的夏宏也來了,夏宏的詩歌我很喜歡,有一種迷離的感覺,夏宏瘦瘦的,和我之前對他的印象不一樣,不過接觸之后發現,他瘦小的身軀卻蘊含很大的能量,這點符合我對湖南人的印象。在南寧,見到了平時在論壇經常會面的老友,羅池和潘姐住在邕江江南,簡直就像一對神仙情侶般幸福,他們倆都是文藝人,對一群遠道而來的客人十分熱情,羅池健談,與論壇上惜字如金的形象反差很大;典韋和我一樣,還是在校學生,有點文靜、害羞的樣子,我一直很好奇,他詩歌里經常出現的那個小凌,是他女朋友么?此外還有同樣還在讀書中的從桂林趕來的韋建昭,還有原配與低腰也是從桂林趕來,他們像是一對兄弟般,兩人的詩歌感覺很好,有一種搖滾、垮掉派的味道,我很喜歡他們的詩。


2004年五一,自行車一群人相聚在湖南,非亞、羅池、甄言從廣西過來,我和小古從武漢過來,還有長沙當地的非牛,夏宏,大家一起擠在趙旭如家,白天爬岳麓山,晚上看碟,不亦樂乎。我第一次品嘗到剁椒魚頭這道菜并深深地喜歡上它。那幾天的日子是隨意的,輕松的,舒服的,烏托邦的,理想主義的,我總會想到三毛的一片文章《去年的冬天》,似乎就是那種感覺。


那是我學生時代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學生時代,精力充沛,無所事事,理想主義,寫作欲望強烈,對未來還沒有做好勾畫。我們這一代,就像一個愛幻想的少女,畢業后馬上就被社會這個大惡棍強奸了,棱角被磨去很多,我自己慢慢地這幾年的詩歌銳氣少了,產量也少了。我記得每年非亞都會準時向我約稿,每次我都很不好意思,今年的產量實在太少了,想想和以前不能比啊,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寫了,因為沒有靈感,正是非亞的執著,一次次催起了我重新寫作的欲望。隨著年歲的增長,人更加平和了,心態也越來越成熟了,榜樣換了一茬,以前希望自己能成為下一個朱文,現在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下一個徐翔,下一個asking,目標早就變成以前自己最鄙視的金錢和財務自由了,當這一天真正實現之后,我想我會每天喝著下午茶,坐在院子里遐想、寫詩,以前和現在都有欲有望,寫出來的詩歌有雜質,不純粹,無欲無望的狀態下的寫作,才是最本質的寫作。


而十年前因為互聯網而興起的詩歌小黃金已經成為記憶,互聯網潮流的改變(論壇、博客、開心網、微博),早就把當年混論壇的詩人們一波波地洗散掉了,論壇日趨沒落,談詩論詩的氛圍已經不復存在,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我想應該是其中當時的一部分主力年輕詩人(幾乎都是在校大學生)都畢業了,80后這一代出來社會上迅速被奴化了,各種各樣的奴,當年那些校園里意氣風發的年輕詩人們被房子車子妻子孩子四座大山壓得變成壓力山大。


這種現象是全國性的,普遍性的,因此自行車當年的大學生詩人們也不例外,我也不例外(我還不是四座大山壓著的壓力山大)。難得的是,扎根南寧的非亞對詩歌的執著,遠比年輕一代執著得多,自行車每期都差不多能準時出,非亞是付出很多的,每個人都得聯系上,約稿,編輯,出版,在南寧這座亞熱帶的綠色的城市里,非亞延續這自行車的路線,一直向前。


十年過去了,老的詩人們老得像一瓶陳酒,曾經年輕的詩人們已經慢慢變老,更年輕的詩人冒出來,在自行車展示風采。十年前,年輕而自大的我,既難以容忍別人對自己的批評,也吝嗇于自己對別人的贊美。現在看到“自行車”不斷出現的更年輕一些的詩人們,我反而感到驚喜,比如曾騫,他天生便有寫詩的特質,他的詩歌蘊含著一種強大的沖擊力。還有晨田,2008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詩歌,那種感覺只能用震撼來形容,難以相信這么成熟、老練的作品,竟然出自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他的詩歌里透露出來的成熟是自然的成熟,沒有絲毫故意的成分。


自行車還在路上,還有下一個十年,二十年,我在想,當自行車三十周年的時候,絕對會有更多更年輕的、更出色的詩人出現,點綴南國那片美麗的詩空。


進取,還是荒廢

by 原配


“自行車”,或者是非亞、伍遷搞的一個活動,名字叫“切片”。當時沒想到什么,后來覺得這是一個很厲害的詞——切片。


“切片”,用在植物上,是我們最能接受的一種方式;用在作為食物的動物上,我們也都有一種默認的態度。我不想接著往下說,我得控制住那樣的情緒。情緒把我帶到了很多地方,造成了一些事端,必要的,不必要的。我現在似乎對所有帶有含義的事物,或者詞匯,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畏懼。也許是生活中的誤解越來越多,也許是碰見的小人越來越多,自己做小人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自行車,作為一個完整的詞匯,可以有延伸,也可以沒有。非亞說過,自行車,也是單車。這句話,可以有延伸,也可以沒有。


如果我寫一篇“我在自行車的日子”,僅從這個標題來說,有幾個人會準確地領會含義和尺度,有多少人會覺得是在故弄玄虛嘩眾取寵,又有多少人認為這僅僅是一種“文藝腔”,搞點似是而非不明所以的小東西自娛自樂。更主要的是,我將寫點什么?我想寫什么?這問題是問自己的。


詩歌團體自行車,詩歌集團自行車,我在這兩個詞中斟酌了一下。這是我第一次用“斟酌”這個詞。我知道這個詞很久很久了,但從來沒想過要用。但寫到上面那句時,這個詞很自然地出來了,有一種沒有別的詞更適用的感覺。可在用團體和集團這樣的詞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生澀和不自然,仿佛跑到一片陌生的領域,又急于給這片領域做個結論或下個定義。這種行為是愚蠢的,但又是沒辦法的。你說到這個東西,你不這樣說好像行不通,你這樣說了之后,發覺一樣行不通。因為我們從來沒獲得一個準確的指引,或者暗示。我們可以自創,但沒被人們接受和熟知的情況下,怎么樣都顯得武斷,以及不自然。至少對自行車這個詩歌活動組織來說是這樣。如果用“詩歌活動組織自行車”這樣一個結構,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事情,如果被很多人看到這樣一種稱謂,有關部門會采取行動的。相信我。可是缺乏一個關鍵性聯結詞,獲得的誤會將會更多。斟酌了一下,我決定延用“詩歌團體自行車”,這樣似乎更符合“民間”的說法。


詩歌團體自行車里大多數人我都見過。見過的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我都記得。這里面沒有一個壞人,就是人們給定義的那種邪惡之人。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也是我。詩歌團體自行車有一個論壇,就是在互聯網用文字說話的地方,經常換地址,比色情網站還難查找。詩歌團體自行車有歷史,出生年月,艱難的時刻,和歡喜的時候。但對于現代社會,這是一個相當失敗的團體,沒交易,沒潛規則,沒內幕,沒艷照,沒炒作,沒頭條新聞和爆炸性視頻,最難容忍的是,連傳銷人員都絲毫不感興趣。


今天要我對自行車的詩歌有一個什么樣的說法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因為我對這個團體的認知和情感早就超越了詩歌或者文字,即使沒有詩歌或者文字上的交流,卻絲毫不阻礙我和這個團體在一些事物或者認識上產生的共鳴與交替,以至于自己能融入其中,視為己歸。如果真要我說點什么,那也是帶著個人情感和喜愛,甚至是偏見,這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在論壇上看到非亞說今年出年刊之后,自行車詩歌年刊將停辦,也許若干年后再繼續。這其中有兩個危險的信號,兩個不明確的因素,一個是“也許”,另一個是“若干年”,其中意思還包括,這次停辦可能還會是永久性的。這其中涉及到一些現實的問題,操辦詩歌團體自行車的年刊的困難系數,以及相關人員期望值和具體文本的差異等等。這本來就是件理想的活兒,可同樣是一件使理想變得不那么理想的活兒,由于各種現實問題插入的原因。


我在很多年前已看到了這個窘迫,可我仍然是一個空談主義者,對實際需要操作的一切都拋之腦后,可見自己是多么無恥和自私。自行車已經是一個有二十年歷史的詩歌團體,從紙刊到停刊,再到復刊,我只看到了復刊后其中成員的歡愉和喜悅,卻不了解停刊時期的沉悶和壓抑。現在輪到自己要經歷這個階段,我才看到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個多么不光彩的甩手角色。原本我用我玩游戲的空閑時間做點什么,可實際我什么都沒做。現在而對自行車年刊的停頓而發表自己的看法,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一個事情。


總之,自行車是一個詩歌團體,跟今日絕大多數的詩歌團體或者藝術團體一樣,遵循著一種“消極自由”的法則,不主張為所欲為自我形態上的絕對自由,只在思想、藝術、形式上保留探索空間。通過對這個世界和社會的認識以及主張,進行自我調節自我教育,進入某個區域某個階段的自由空間。從這個角度來說,出不出年刊關系不大,只要這幫子人還有這方面的熱愛和動力,還有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吹牛、討論、爭辯的熱情與嗜好,特別是網絡通訊特別方便的今天,更有自己交流論壇的詩歌團體,有沒有紙刊這個媒介的出現根本無關緊要。


關于詩歌團體二十年來的是是非非,她的功勛榮辱,作為一個局部人員,我是沒發言權力的。我的了解和認知情況也只限于局部,把某個局部或片面觀放大來說,仍然是對所有過往成員其中的傷害和偏頗。


對于很久沒在寫作中耕耘的我來說,寫下這篇文字已是強弩之末,因為已沒有這方面系統的思維能力。這造成了一種恐懼,也形成了一種認識。有了一個認識,廢棄不管,這叫荒廢;抓住這個認識,進行視野和腦細胞擴展的一個基本因素,這叫進取。進取,還是荒廢,這是個問題。


現實生活是詩歌的基石

——八年騎車回顧

by 苗苗


我是在微醺(喝了幾瓶啤酒)的狀態下,寫下這些文字,根本談不上是所謂的梳理。


可以說一個人只有在微醺的狀態中,他的想法和所要說出的部分,才更接趨近于他內心的真實。


2004年,那時由于跟吳晨駿的關系,我老泡在他們論壇上。那陣子,也總能在他們論壇上,碰到老趙(旭如兄)的高大身影。


突然,有一天,老趙幾乎很少在他們論壇上露臉了。后來一問,才知去了自行車論壇上面折騰去了。


可以說,由于老趙的關系,當時我一路狂躁,撒腿就往自行車的后花園跑去,并開始在那涼爽的花園里亂闖亂逛起來。


那陣子,在自行車論壇上看了不少好東西,覺得跟我的思路和寫法,很不一樣,倒覺得新鮮。


雖然,我寫詩開始于九十年中期,但相當一段時間內,處于一種極其封閉的寫作階段。2003年以前的詩,基本上受中國古典詩歌、葉賽寧以及趙旭如大學同學張良(還有陳立平,雖然后來我倆鬧翻)的影響極大,完全是一種抒情的寫作路子,跟自車行的寫作方式根本沾不上邊。


老趙在進入自行車最初的那段時期,寫出了很多漂亮和水準極高的詩歌,他的那些詩,簡單、直接甚至有點粗糲,具有強烈的現實感。跟他以前那種多愁善感的青春式寫作完全不同。老趙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突然一下子找到了一種更加合適他自己的表達方式以及一種獨特的詩歌腔調。


作為當時跟老趙聯系比較密切的朋友之一,我當時受到了一些刺激,很想嘗試一種跟以前抒情式寫作完全迥異的表達方式。


于是,我便把以前用的那個“敘靈”的筆名換成了苗苗。


苗苗,這個表面看起來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它使我的寫作面貌也同時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簡單概括起來,我在自行車上所呈現出的東西,跟以往的詩有了本質上的區別,因為是新的嘗試和試驗,除2005、2006兩年的一批東西質量還算過得去之外,大部分東西只能算是半成品。


2010年以后,由于個人生活的變化,我的寫作幾乎處于停滯階段,很少有時間寫詩或者去真正思考讓詩歌怎樣對接現實生活。


這一切,并沒有阻礙我對詩歌和自行車朋友們的熱愛,只要有點時間,我還是在關注自行車朋友們的寫作以及詩歌本身。很遺憾,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行車老人們的表現并不令人如意,大部分車手的作品都呈下滑的趨勢,甚至個別詩人的東西下滑得相當厲害。


這種現象,作為一名杞人憂天愛管閑事的湘西麻陽佬,我為此感到有點郁悶。說實話,我沒有一天不希望自行車的詩人們越來越牛逼起來。


我更深的一次受挫體驗,來自一次聚會。有一天跟張羞、小平他們在一起吃飯喝酒,我突然問起,2008年以后的自行車給他們的最大感受是什么?當時,有說有笑的他們頓時變得嚴肅并緘默起來。我從他們的無語中讀懂了某種反應。后來,我又從張羞、小平的好朋友小蔡那里了解一種更加直接與真實的看法,小蔡更是真言無忌,他直接說了,看了2008年卷自行車總第12期,只有幾首詩給他留下了一些印象,但這些詩并不怎么好或者并不怎么新穎與先鋒呀!


小蔡的話,引起了我的思考,自行車作為民間一本碩果僅存的先鋒詩刊,如果讓人看不出有什么先鋒的品質,那么這本雜志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同時,這次尷尬經歷也更引起我對先鋒藝術本身的思考和追問。


在我看來,只有形式的實驗和探索,只是一種偽先鋒的表現。真正的先鋒首先來自思維觀念和精神上的更新,它的具體呈現有可能是一種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有可能是一種具有異質性質的精神狀態。


還有,先鋒寫作本身是一種決絕,跟自己固有的、習慣性的創作思維及觀念徹底地決裂,在不斷否定和顛覆自己的方式中,繼而創造出一種新的表達形式。


然而,先鋒還是不先鋒?對于我自身而言,已不重要了。非亞說得好,“現實是詩歌的通道”,可能這并不僅局限于詩歌,現實生活是一切藝術的通道。舉一個跨界的例子,以紀錄片電影為例。荷蘭紀錄片大師伊文思,其早期的片子特別迷戀形式的實驗與探索,他的《雨》、《橋》開創了世界先鋒電影的先河,后來他意識到,過度的形式探索,只會使他的作品流于表層的技巧。于是他從骨灰級先鋒混混蛻變成了一個直接呈現現實生活的現實主義的電影工作者。


或許,我們從伊文思的蛻變過程中,能多少尋到自行車未來創作變化的一絲蹤跡。


不管是新異化的先鋒寫作,還是從先鋒轉入趨近現實的創作,但只要你內心里頭還有一輛可以隨時啟動的自行車,你就不會丟下這些出門遠行時的裝備:“自由、開放、廣闊的視野以及永不停息的探索精神。”


這些裝備,接下來,是一輛可以無限時跑下去的自行車最不可缺,同時也是最為重要的器件之一。


自行啊車

by 晨田


明秀北湖路不過是這座叫做南寧的城市里無數街道中的一條,黃彬在他的詩歌里有提到過幾次吧,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我開始寫詩時,我已經22歲,我在桂林,在網絡上,瘋狂的涂鴉;當我聽說到自行車論壇,我已經大概知曉了網絡的虛無,有些厭倦;當我捧著非亞贈送的幾本自行車年刊以及他的詩集《青年時光》、張羞的小說《麻雀》從朝陽廣場回到明秀北湖路邊上的一個集體宿舍的床上翻閱的夜里,時間已經是2008年的深冬,我在南寧,我在明秀北湖路,生活正在改變著我,我站在十字路口,面目模糊,突然就遇到這群騎著自行車從悲傷省出發的男人女人穿越在現實的迷霧中,一如往常十幾年一樣,他們各人唱著各人的歌,朝向遠方。我猶豫了一陣,抓住其中一位問:你們去往哪里啊?


沒有哪里,我們只是在自己的路上。


這就是自行車給我的印象。這是一群自我的人,因為各自詩歌里散發的相似的氣息吧走到了一塊,詩歌也是聯系我們之間關系的橋梁。我認識他們的確是晚了一點。08年的秋天,我才通過自行車論壇認識到非亞并見面進而接觸到別的自行車分子如伍仟,羅池,張弓長,徐季冬的……這大都是在一些以詩歌名義的聚會上,在酒吧,咖啡館以及飯館的桌前,一年也就是一二次。第一次去拜訪非亞,也是我突然的想法,沒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見見,啊!這就是在南寧一直寫詩的建筑師啊,那個夜晚,他叫上了伍遷,羅池夫婦有事情不能過來,我們三個就坐在那時候還是爛尾樓的國貿大夏對面的一家奶茶店門口,喝茶,隨意的聊起,并沒有因為我的毫無準備而且過于沉默而顯得無趣——我很担心這樣的場面,因為在很多事情上,我沒有計劃,也沒有思考過各種可能,無端的就去了,就像現在的某個晚上,我發短信給徐季冬說出來坐坐一樣。像一個認識了很久的朋友,非亞坐在我對面,眼睛明亮,并沒有我以為的詩人長者的高傲和其他,后來伍遷才趕到,感覺伍仟也是一個比較沉默的人。非亞和伍仟,應該是徐季冬之外,我見過最多的,如張弓長,就僅僅是一面之緣了——許是性格的緣故吧,這兩年來,我并沒有和這些詩人談過更多的什么,只是做為一個參與者,傾聽他們在聚會上讀詩,講講自己的看法,也談論一些有趣的事情,很少涉及詩歌的條條框框什么的。


這也是我所喜歡的狀態,我現在把詩歌當成一種日常的常態來完成而不提升到什么高度,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我覺得自行車里很多人都是這樣,寫作的客體主要還是自己,閱讀他們的作品會感覺到一種真實,是有血有肉的,我喜歡小古一些作品里的現實,也喜歡羅池的先鋒,譬如他的“這是一顆每24小時自轉一周的星球。妥善保管。請勿外傳。”這就是好玩而牛逼了,還有非亞的孤獨,趙旭如的散淡,小猛的青春和疼痛,張弓長原配低腰對傳統的美學的破壞……不一而足,這是我對他們的作品的理解,在承受或者享受生活中,講述著做為一個人的七情六欲,悲歡無力,物我之別……這些是龐大世界里渺小個體存在的思考和感受,是做為獨立個體的一些基本,這些以詩歌的形式表達出來,而不是為了寫詩或者成為一個詩人,才去寫一些東西,自行車好像也沒有職業詩人的吧,我想,這也是自行車能夠自行這么多年的原因。


現在,我最常來往的是徐季冬,這個把池塘比做大地心臟和我年齡相仿的自行車手,我們是在深夜的啤酒攤偶然遇到的,后來得知他就住在我的附近,于是常常短信電話,趁著夜黑坐在路邊喝兩瓶啤酒,說點有趣的事情,虛無的理想的主義的事情,說點美好和悲傷的事情,悲觀絕望的事情,說起詩歌文學的事情,燈火在城市的夜里總是沒有完全滅掉,看著那不斷經過的夜行者的身影,我會覺察到活在這個世界注定的悲劇,無法改變這現實,成為自己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情,還好,我還能這樣想。有一次,我們談起非亞說這可能是自行車最后的一本年刊了,都很是惆悵,又談起非亞他們辦刊,以及這些年他的堅持,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那也是一個值得懷念的年代吧,不像現在,在橫行物欲中談起詩歌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簡直還是羞恥的事情了,我的一個同事在看到我書桌上的一本詩集后說:你把這本書放到門口,賊也不會進來了。我們這代人已經失去了上一代人的激情和勇氣早早學會了茍活,即使懷揣些微不同的火種取暖,也是形單影只的。還好,在這個城市,還有自行車,還有這樣的一小群人,在默默的進行著自己的執著,他們散落在這個城市的不同地方,也在別的城市,他們很少宣傳自己,他們都走在自己的路上,他們是彼此的力量,也給我這樣的人繼續下去的理由。我這么覺得,當我這么想,我就認為自行車的存在就如一個小小部落隱秘的傳說。


這似乎往玄乎里說了,得回到自行的路上,在繼續的路上,我先大聲喊一會吧:自行車,自行啊車……


鉑斯的詩歌斷代史

by 鉑斯


寫詩對于我來說,絕對是計劃之外的事,甚至在青少年時期,我對寫作的興趣一度跌入谷底。這當然有藐視應試教育制度的成分在作祟,更多的是我從小便感覺寫作并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遇到懂得欣賞的人。“千里馬與伯樂”的故事,貫穿我成長的每一個階段。


2006年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創辦了首屆作家班,旨在培育一批寫作人才,更高的愿望是希望其中能出一兩名作家。我很榮幸的進入了這個班級,但是我進入這個班級的動機卻不那么“作家”。起初以為只要能在報刊雜志上發表作品,便可以自由支配時間,說白了是冠冕堂皇地“逃課”。進了這個班后才發現,我們非但要全修漢語言文學的所有課程,還必須上專業寫作課,甚至破天荒布置了暑假作業——十五首詩歌及二萬字的小說。世上真的沒有后悔藥,為了順利地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我由一個頗為荒唐的理由開始了我的詩歌寫作。


與我的同學不同的是,我在詩歌寫作的初期對于我所要表現的思想和對世界的態度就有了明確的答案,而我所面對的問題,是表達所想的途徑。于是我開始閱讀他人的詩歌,但漸漸地我發現,閱讀并不能提高我的詩歌寫作水平,相反它讓我詩歌寫作背上了枷鎖,視野內的詩歌都像是文字游戲的產物,只有巧思沒有情緒。于是,我放下書本,閉上眼睛,純粹地由心而發,我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捕捉生活的碎片,反抗世俗壓迫的力量默默地在我的詩行中間破土而出。


真正能夠讓我更快的形成這種力量的是非亞與羅池的鼓勵,在自行車中,我寫作的風格得到了認可,使得我從對詩歌的懷疑態度中蘇醒過來,他們面對一個比他們小很多,并且性格有些古怪的女孩子,給予了莫大的寬容,我在自行車的隊伍中終于感受到了詩歌的自由。


很難說這種力量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性主義”,非亞也曾將它模糊地描述為“國際化”,但我知道我永遠擺脫不掉“女性”的身份。與狂熱的女權分子不同的是,我的身上沒有過多的雄性激素,信仰女性天生擁有的特權——科學和社會已經發展到了可以讓女人自由選擇懷孕和是否依賴男人的程度,從生理與社會的角度上女性比任何一個歷史階段都更自由。在這個階段,女性最大的敵人成了自己,嫉妒病在她們中間蔓延,奢侈品、事業以及男人也都是她們比較的砝碼。


在這樣的思考中,我和我成了我詩歌中最重要的角色,她們出現在我的每一首詩歌中,扭捏作態、破口大罵、失魂落魄甚至歇斯底里。


2012即將到來,不管人類是否真滅亡,愛自由的精神將永遠伴隨著善良的人們,無論男人,或是女人。


自由行走車有聲

by 衣


所謂人有沒有腦海。有時候一片空白。有時候有密集的堆物。表達其實是一種‘一切皆有可能的呈現’。那么其實很好。來了皆來。多數時候我們都在做件沒頭沒腦,沒心沒肺的事情。沒有結果,找不到出路。這其實是正常的狀態。


一個良好的表達需要前提。需要有封閉的心態。需要在現實生活中存在兩條線。兩條線彼此不交錯,不相干。表達的方式有千萬種。凡是和文字相關的呈現,都叫表達。漢字就那么幾千個。大家都在用。這么多人在用。喜歡與否,全因看它裝在誰的腦袋里。誰的板油內。表達的方式是自由的,隨意的。沒有人管的著的。千萬別束縛了。


自行車其實就是幾個人。年輕時候的自行車。年老時候的自行車。這幾個人一直還在,自行車就一直還在。自行車最好的存在方式是幾個人一直都彼此熟知。有事沒事在一起表達。一起扯談。談得來的幾個人多在一起談,談多點。談不來的其他的人,自然會離開,疏遠。把自行車當做一個符號。一個暗示。就好了。


還有就是,做人的真實。講規矩。該害羞的時候盡管害羞。保持由小到大那點點的已經十分微弱,十分難得的真性情。


還有就是。圓形的鐘表其實是個騙人的東西。它害到人們在消磨時光的過程里有了錯覺。一天其實是一條直線。有兩個端點。每一天和每一天是完全不一樣的。每一天和每一天是不相連的。今天的確不會精確知道明天的。這個和天氣預報是相似的。


還有就是,抓緊時間過好剩下的,無聊的,美好的時光吧。


多抽空找機會一起坐坐。長沙有壹柒零叁。雕刻時光。沿江風光帶。銅官。米粉。


順祝廣西幫一并健康。長壽。


2011.4.28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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