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阿加莎·克里斯蒂:我的前世一定是條狗 鳳凰讀書·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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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 1890~1976),英國著名女偵探小說家、劇作家,三大推理文學宗師之一。1890年9月15日生于英國德文郡。她的著作數量之豐僅次于莎士比亞。因為她的推理小說,她也被稱為“推理女王”。代表作品有《東方快車謀殺案》和《尼羅河謀殺案》等。




有時我想,假如輪回理論成立的話,那我的前世化身一定是條狗。我染有許多狗的習性。無論誰干什么事,到哪兒去,我都要尾隨其后。跟著去做。同樣,當長期旅居國外的生活結束后回到家里時。我的所做所為也全然像條狗。狗總愛在房子里溜溜達達,四處察看,這里聞聞,那里嗅嗅,用鼻子去發現有什么異樣,哪里好就往哪里蹭。我正是這樣。看遍了整個房子,又看庭院,來到自己的頓地,察看我的鐵路線,那棵可以用做蹺蹺板的樹和秘密了望點,它設在院墻旁一塊隱蔽的高地上,從那里可以監視墻外的公路。我找見了那只鐵圈,試了試它是否好。然后。過了一次癮,用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把從前玩過的游戲一個不漏地重玩一遍。


我想,讀到這里讀者不禁要問:


“難道你還沒有上學嗎?”


我的回答是:“沒有。”


我這時大概已經九歲了。像我這么大的孩子大多已經有了家庭教師。不過當時雇家庭教師主要還是為了讓她們照看孩子,訓練和監護他們。她們開設的所謂“課程”完全取決于她們個人的興趣愛好。


母親幼年曾在柴郡讀過書,后來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觀點,認為撫育女孩子的最佳方式就是讓她們盡可能四處跑跑,多呼吸新鮮空氣,吃得好,不要強迫她們做任何事情。


(對男孩子自然就不同了。男孩子必須接受嚴格的正統的教育。)我在前面曾提到過,她的理論是小孩子不到八歲不能讀書。由于這種管束對我沒能奏效,她索性聽其自然。我抓住一切時機讀我喜歡讀的書籍。被稱做學習室的那個大房間設在樓上,里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其中還專門設有兒童讀物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愛麗斯漫游奇境記》、《照鏡子》,以及我前面提到的充滿著維多利亞時代早期情趣的故事集,比如:《我們的紫羅蘭》、《薩洛陽作品集》、大概還有全套的《漢蒂作品集》,除此以外還有各種課本和小說。我隨意選取我感興趣的東西讀。讀了大量的書籍。但真正讀懂的都不多,它們不過引起了我讀書的興趣。


在翻閱書籍的時候,我看到了一本法國劇本。父親發現我在讀這個劇本,一把奪了過去,神色奇異地問我“你怎么弄到這本書的?”這是法國小說戲劇集中的一部,被鎖在吸煙室,供大人們悉心研讀的。


“它就放在學習室里面。”我答道。


“不應該放在這兒,”父親自語道,“應該鎖在我的書柜里。”


我爽快地放棄了這本書,說實在的,我發現它很難懂。


我又興致勃勃地埋頭于《一位藝術家的回憶》、《無家可歸》等那些不會惹事生非的法國兒童讀物。


當時我大概也上某些課,但卻沒有請家庭教師,我繼續跟著父親學習算術,洋洋自得地由分數過渡到小數,后來終于升入更高水平,學習起“多少多少只奶牛吃掉了多少青草,幾個水箱用了多少小時灌滿了水”。我對這門課簡直入了迷。


這時候姐姐開始正式進入社交界,接踵而至的是參加各種聚會,添置衣物,去倫敦游玩等等。母親跟著她忙碌起來,無暇顧及我了。有時我變得有些嫉妒,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在我周圍的街坊鄰里,碰巧沒有一家有與我同齡的孩子。所以在我幼年時代,只好臆造一系列的親朋好友。先是小獅狗、小松鼠和小樹,后來是有名的基頓一家。此時,我又在想象中創辦了一所小學校。這并不能表明我渴望進學校讀書。這所“學校”僅供七位年齡不同,相貌各異的兒童學習之用。他們來自不同的家庭。學校沒有校名,就叫學校。


首先人學的是埃塞爾·史密斯和安妮·格雷兩位小姑橙。埃塞爾十一歲,安妮九歲。埃塞爾深色的皮膚,濃密的頭發,聰穎、擅長做游戲,嗓音低,看上去有些男孩子的氣質。她的密友安妮恰好與她相反。安妮淺黃色的頭發,藍藍的眼睛,羞澀且多情善感,動不動就哭鼻子。她依附于埃塞爾,每次都是埃塞爾出面保護她。


繼埃塞爾和安妮之后,我又收了兩位學生。一位叫伊莎貝拉·莎利文。十一歲,金黃色的頭發,褐色的眼睛,是一位漂亮的官家干金。我不喜歡伊莎貝拉,可以說十分討厭她。


她俗氣,簡直庸俗到了極點。她趾高氣揚地焙耀自己的富貴,穿著打扮相當入時,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另一位叫埃爾西·格林,是伊莎貝拉的表妹。她有點像愛爾蘭人,黑色的卷發,藍色的眼睛,性情活潑,總是咯咯笑個不停。她與伊莎貝拉相處得很好,但時而也被她激怒。格林家境貧寒,穿著伊莎貝拉穿過的衣服。她有時也對此表示怨恨,但畢竟不大在乎這些,所以這種時候不多。  


我跟這四位姑娘玩得很投機。那段時間里,她們乘“火車”沿“固布勒”鐵路線旅行,騎馬、修整庭院、打板球。我還舉辦了幾次錦標賽和邀請賽。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伊莎貝拉能敗下陣來。除了作弊,我使盡了渾身的解數,不讓她贏——我漫不經心地為她拿著球棍,不加瞄準地胡亂打。可是我越是對她漫不經心,她似乎就越幸運。她競穿過了本來是不可能過去的鐵圈。把球正好打過草坪,最后總是獲勝奪奎。我惱火極了。


后來,我覺得再有兩位年齡小的學生會更好些。這樣,學校就又添了兩個六歲的兒童,埃拉·懷特和蘇·德·弗特。埃拉學習勤奮,一絲不茍,成績優秀,板球打得也很不錯,只是人很刻板.頭發像毛刷似的。蘇·德·弗特卻平庸得出奇。不僅相貌平平——黃色的頭發、淺藍色的眼睛,而且缺乏個性。可我還是能夠看見和感覺到蘇的存在。她與埃拉是親密的一對。我對埃拉像對自己的手掌那樣熟悉,而對蘇卻把握不住。也許是因為蘇就是我的化身,當我跟其他同學說話時,總是蘇在代言,而不是阿加莎。蘇和阿加莎融合一體構成了一個雙重人物。蘇往往是一位旁觀者,很少是劇情中的人物。最后一位加入這個集體的是蘇的同父異母姐姐弗拉·德·弗特。弗拉年齡最大,十三歲,當時長得不很漂亮,但不久就將出落成一位撫媚動人的大姑娘。她的出身也很神秘。我初步為她設想了各種具有濃厚的浪漫色彩的未來。她長著淡黃色的長發、一雙脈脈含情的藍眼睛。


這些“女孩子”陪伴我許多年。隨著我的日趨成熟,她們的性格也自然而然地發生著變化。她們參加音樂會、表演歌劇、在話劇中扮演角色。即使在我成年之后,我還不時地與她們分享著我的思想,給她們分發我衣柜里的各種衣服。我在腦子里為她們設計了睡衣的款式。我至今記得埃塞爾穿上一側肩上帶有潔白百合花的深藍色薄紗禮服顯得更秀美一些。可憐的安妮卻很少能有奸衣服穿。我對伊莎貝拉是公正的,盡管對她抱有成見,仍然讓她穿最漂亮的禮服——往往是有刺繡的綾羅綢緞。即使在今天,當我把一件衣服放進衣柜時,有時也會喃喃自語:“這件埃爾西穿準好看,她穿綠色的最合適。埃拉要是穿上那件三色拼起的針織緊身運動衫一定很灑脫。”此時我自己也會覺得好笑,可是這些“姑娘”的的確確活在我的心里,只是不像我,她們沒有變老。在我的想象中,她們中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三歲。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又添加了四個人物:安德萊德是她們當中年齡最大的一位,身材頎長修美,有些清高;比阿特麗斯年齡最小,喜歡跳舞,是位快樂的小仙女;還有羅斯和艾里斯·里德兩姐妹,我開始為她們虛構了許多浪漫故事。  


艾里斯有位男朋友,常給她寫詩。羅斯很調皮,對誰都敢戲弄,跟所有的小伙子都調情賣俏。當然,到了一定的年齡,她們都陸續出嫁了,也有的還未結婚。埃塞爾一輩子獨身,跟溫柔嫻靜的安妮一起住在一幢小別墅里,她們是天生的一對,即使在現實生活中,她們兩人相依為命也不會是不可能的。



摘自《阿加莎·克里斯蒂自傳》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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