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 弘一法師:“被死亡”、閱后即焚與晚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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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3日,是弘一法師圓寂72周年的紀念日。他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即使與友人書信往來,亦多有流露。搜集、出版弘一法師書信的林子青說:“書信是一個人的生活實錄。要知道一個人的思想感情、學術觀點、交游愛好與待人接物的態度,最好是看他與人往來的書信。”從這個角度來說,閱讀弘一法師遺留的書信,或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文 | 新京報記者 吳亞順


兩次“被死亡”


“數年前上海報已載余圓寂之事,今為第二次。記載失實,報中常常有之,無足異也。”1932年,在寫給晉章居士的信中,弘一法師談到了自己的“被死亡”。對于這種假消息,他已然見怪不怪。


法師還提到了算出的壽命:“星命家言,余之壽命與尊公相似,亦在六十歲或六十一歲之數。壽命修短,本不足道,姑妄言之可耳。”弘一法師1942年去世,世壽六十二歲。去世前一年,給李芳遠的信中,他再次說明了自己對死亡的態度:“朽人近來病態日甚,不久當往生極樂。猶如西山落日,殷紅絢彩,瞬即西沉。故未圓 滿之事,深盼仁者繼成之。則吾雖凋,復奚憾哉!”


▲弘一法師寫給劉質平的遺囑


談錢不傷感情


1917年,弘一法師(其時,尚未出家)資助學生劉質平前往日本留學。在給劉質平的信中,弘一法師強調錢是送給他用的,“并非借貸與君”,“將來不必償還”,并說明:“贈款事只有吾二人知,不可與第三人談及。家族如追問,可云有人如此而已,萬不可提出姓名。”信的末尾,弘一法師特別注明“此函閱后焚去”。不過,劉質平沒有遵照而行,保留了這一封信。


弘一法師資助學生,常被提及,學生對老師的供養,倒少有人說到。弘一法師給劉質平的信中,不乏類似的句子“需費約二十元以內。尊處倘可設法,希以布施”,有時缺少路費、零用錢,也會說明。


1923年,弘一法師收到劉質平寄來的30元錢,“感謝無已”,寫信說:“此數已可足用。他日萬一有所需時,再當致函奉聞。我輩至好,決不客氣也。”磊落風度,足見師生情誼。


弘一法師出家時與劉質平(左)、豐子愷(右)合影


晚節最為要緊


1937年7月7日,日本打響全面侵華戰爭,其時,弘一法師人在青島,朋友們担心他的安危,勸其南下躲避。寫給朋友蔡丏因的信中,法師明確表示:“今若因難離去,將受極大之譏嫌。故雖青島有大戰爭,亦不愿退避也。”抗戰期間,他主張念佛不忘救國。


晚年給朋友的信中,弘一法師多次提到詩句:“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1939年,給一位居士的信中,他再次引用這一句詩,并說:“吾人一生之中,晚節最為要緊,愿與仁等共勉之也。”


弘一法師使用的信封


所寫書法應當畫看


弘一法師的書法,歷來受到人們的關注、喜愛。在法師自己看來,他所寫之字,應該看作圖案畫。給馬冬涵的信中,他解釋道:“朽人于寫字時,皆依西洋畫圖案之原則,竭力配置調和全紙面之形狀。于常人所注意之字畫、筆法、筆力、結構、神韻,乃至某碑、某帖、某派,皆一致屏除,決不用心揣摩。故朽人所寫之字,應作一張圖案畫觀之則可矣。”不僅書法,刻印同樣如此。


也許正是因為無所羈畔,自然流露,弘一法師的書法樸拙而自成一格。信中,他說:“朽人之字所表示者:平淡、恬靜、沖逸之致也。”


弘一法師所寫“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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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書信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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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豐子愷:仁者隨意作畫,多少不拘。朽人深知此事不能限期求速就(寫字作文等亦然)。若興到落筆,乃有佳作。所謂“妙手偶得之”也。

致劉質平:人生多艱,“不如意事常八九”,吾人于此,當鎮定精神,勉于苦中尋樂;若處處拘泥,徒勞腦力,無濟于事,適自苦耳!

致堵申甫:拙書爾來意在晉唐,無復六朝習氣,一浮(指馬一浮)甚贊許。

致蔡丏因:在承天寺講《行愿品》,至昨日圓滿,聽眾甚多,黨部青年乃至基督教徒皆甚歡贊。自明日始,在各處演講五日。

致王正邦:今年在各地弘法甚忙,法緣殊盛。(在安海演講,聽眾近七百人。近返泉州,軍官來談者甚多。)但自慚道德學問皆無成就,勉力支持,至用汗顏耳。

致李芳遠:朽人已于九月廿七日歸廈門。今日廈市雖風聲稍緊,但朽人為護法故,不避炮彈,誓與廈市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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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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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俗名李叔同,清光緒六年(1880年)陰歷九月二十生于天津官宦富商之家,1942年九月初四圓寂于泉州。他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前驅,卓越的藝術家、教育家、思想家、革新家,是中國傳統文化與佛教文化相結合的優秀代表,是中國近現代佛教史上最杰出的一位高僧,又是國際上聲譽甚高的知名人士。李叔同是“二十文章驚海內”的大師,集詩、詞、書、畫、篆刻、音樂、戲劇、文學于一身,在多個領域,開中華燦爛文化藝術之先河。同時,他在教育、哲學、法學、漢字學、社會學、廣告學、出版學、環境與動植物保護、人體斷食實驗諸方面均有創造性發展。


他把中國古代的書法藝術推向了極致。作為高僧書法,弘一與歷史上的一些僧人藝術家存有差異,如智永和懷素,盡管身披袈裟,但似乎他們的一生并未以堅定的佛教信仰和懇切實際的佛教修行為目的,他們不過是寄身于禪院的藝術家,“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知”,這完全是藝術家的氣質與浪漫。


八大山人筆下的白眼八哥形象,諷刺的意味是顯而易見的,他的畫作實在為一種發泄,是入世的,并未超然。比之他們,弘一逃禪來得徹底,他皈依自心,超然塵外,要為律宗的即修為佛而獻身,是一名純粹的佛教大家。他是第一個向中國傳播西方音樂的先驅者,所創作的《送別歌》,歷經幾十年傳唱經久不衰,成為經典名曲。同時,他也是中國第一個開創裸體寫生的教師。


卓越的藝術造詣,先后培養出了名畫家豐子愷、音樂家劉質平等一些文化名人。他苦心向佛,過午不食,精研律學,弘揚佛法,普渡眾生出苦海,被佛門弟子奉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為世人留下了咀嚼不盡的精神財富,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他是中國絢麗至極歸于平淡的典型人物。



注:本文選摘、引用信件皆來自林子青所編《弘一法師書信》,三聯書店2007年9月第一版。




新京報書評周刊 2015-08-23 08:4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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