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茍且,也正是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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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朋友,在XX大學當老師。有一天,他當笑話給我講了這么一件事:新教師的入職培訓,校長慷慨激昂地做了一段名為“X大夢”的演講,讓大家暢所欲言,分享自己的感悟。一位新入職的老師說她的X大夢是:“啥時候能開通從職工宿舍到學校的校車”。這句話獲得了全場掌聲和笑聲的共鳴。而校長的臉色當然不大好看。職工宿舍在郊區,這些老師不得不每天花三個小時在通勤上,從一條地鐵線換到另一條地鐵線——這件事并不好笑,之所以當成笑話講,是因為它太瑣碎,太平庸,太不入流,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如“XX夢”這種氣勢不凡的宏大主題。但它又如此地廣受追捧。這一反差,具有十足的諷刺性。


但是,認真地想一想,校長的X大夢真的就宏大么?假如答案是肯定的,這種宏大又棲居于何處呢?是排行榜上的數據變化?是領導人視察的榮耀?是媒體的熱烈吹捧?還是他個人職位升遷的可能性呢?相比于上百個年輕人每天獲得悠然自得的三小時,坐在座位上看一本書或討論一個話題(非常無聊的吧,就算),那位校長——象征了更高權威——的追求究竟在何種意義上,可以獲得更高的存在的合法性呢?假如不能成立,那么,那個通勤車的夢想里,讓校長感到不自在的又是什么呢?


我隱約地感覺到,他的不自在,正如我那個晚上在辯論隊里的生氣,蘊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傷感。沒錯,傷感。這個詞乍一聽有些不適宜。我反復地對它加以確認,確定如此。那是一點凝縮的,微妙的絕望感,恰如細砂無可挽回地從指間流落時。我真正想留住的是什么?一種懸而未決的,流動的,蘊含某種生產性的狀態。


“我存在的價值,只有這么一點點?”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這樣一句。


當一個漫長的燒烤之夜或是“X大夢”被一個人的一句話蓋棺定論,生產出按時睡覺或通勤車一類結論時,就宣告著某種可能性的終結。仿佛清晨醒轉,發覺一夜無夢,仿佛老虎機上又吐露出三個不同的圖案,而我們手頭減少了幾枚籌碼。


我們為喪失感到痛惜,關于生活,關于選擇,關于我們逝去的時間。


從過程到結果,就在確定性產生的同一瞬間,我們再一次確證了無意義。


對我來說,這一認識具有某種正面的啟示作用。我開始意識到,茍且與否并不重要,那不過是生活的一層表象。毛姆說過這樣的話:“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學”。我對它的理解大約是說,意義感無處不在,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坍縮。至于坍縮之后的產物是一把剃刀或是別的什么,則沒有多么重要。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譬如我們坐地鐵,這一過程有賴于我們的目的地,但也必然會終結于我們的目的地。一路上風景或有區別,而僅以“坐地鐵”這一過程而論,去五道口或是西單都不打緊。人生亦如此:追求什么,去往何處,并無礙于意義的流動。不妨是詩,不妨是遠方,不妨也可以是眼前的茍且。創造的同時也就在喪失著變化的可能性。討論辯題或好好學習,通宵或十一點睡覺,創名校或坐校車,全都是一致的。


因此,掙一百塊錢的意義,并不與融資上市,掙一百億有根本的不同。



…………


今日文章來自李松蔚的《眼前的茍且,也正是詩和遠方》


生命本身即是尋找的過程,重要的不是思考,而是邊走邊看,如果實在找不到方向,閉著眼睛胡走一通也好。反正最終找到了什么,其實并沒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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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文藝生活 2015-08-23 08:4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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