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西夏影評)2001:太空奧德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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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刊登于科幻世界2005.8月刊
  一直非常喜歡西夏的影評,看到這里沒有轉過,于是自己動手
  希望各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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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用傳統的“故事梗概”來描述這部一九六八年的另類電影。我們只能說它有四個部分:1)四百萬年前的非洲,某猿人群落因發現一個巨型方塊石碑,而受啟示開始使用工具,從而戰勝了對手。2)21世紀初,月球基地發現一塊方塊石碑,NASA官員飛往月球調查時,它發出強烈信號,指向木星。3)太空船“發現號”飛向木星,機組成員兩人負責日常維護,三人處于低溫休眠狀態以節省能源,飛船和機組的一切由名為哈爾(HAL 9000)的智能計算機控制。途中,哈爾出現“妄想狂”故障,劫持飛船并殺死四個機組成員,幸存者大衛•波曼戰勝哈爾,駕小太空機離開飛船。4)波曼在接近木星時遇到巨型方碑,由此經歷飛越眾星的航程,最后現身于一間空屋,目睹自己年老、死去,并在臨死前再次遭遇方碑,從而被幻化為星際胎兒,在寂寥太空中守望藍色地球。
   <2001:太空奧德賽》(以下簡稱《2001》)是一部慢節奏長片,沒有善惡爭斗,沒有壯觀爆炸,很難想像1968年的嬉皮士們會感覺看此片像吸大麻,那段數分鐘的穿越時空迷幻畫面使他們帶著毛毯坐在地上一遍遍地看這部電影。激進學生們更看到了這部電影的預言本質,報之以掌聲、敬畏和高票房,使影評大腕兒們跌破眼鏡,因為內部試映后他們的評價都很差,說故事莫名其妙,最多只是太空特效不錯。哈佛的學生雜志卻指出,也許還要過幾年,等特效變得不足為奇,人們才能看到電影的真正意義。編劇之一亞瑟•克拉克也說:“如果看一遍你就懂了,那是我們的失敗。”三十七年來,本片引發的討論一直不斷,新一代影迷中聲稱看過它三十遍的比比皆是。考慮到1968年時這些影迷的父母可能還沒開始談戀愛,《2001》的持久魅力可想而知。作為一部新的創世預言,其宇宙深廣度和對人類進化方向的探討空前絕后,不但高踞科幻片排行,更被權威的電影雜志列為必看電影。
   該片很多細節在初看時只會略感新奇,其含義會輕易滑過。如果不解主題、多看幾遍,你不會將那枝在太空艙中飄浮的筆理解為人類對自己工具的失控;不會將人們奇怪的步伐理解為人類作為剛入太空的嬰兒需重新學步;不會將密密麻麻的“失重狀態廁所使用說明”理解為人類重新面臨大小便訓練;不會將太空人吮吸流質食物理解為回到人之初:那餐盒上印著的畫兒多漂亮啊,說這一格里面是玉米汁,那一格里面是小麥精華湯;這一格是花生提取液,那一格是豆角營養水,是大米菠菜漿……你吃的不是食物,而是食物的圖像。這樣的未來似乎不太迷人。事實上,全片的置景、道具、服裝、色調統統參與到了關于太空的反浪漫大合唱之中,巨大的“發現號”造型,使這種合唱更顯得“大音稀聲”,充滿存在主義關于世界意義的否定意味。整個影片極富張力的音效設計,特別是哈爾殺死四個宇航員那一段,將太空的虛無、寂寥以及生命游絲般的脆弱寥寥幾筆變成聲音,竟讓我們聽得氣喘吁吁。
   全片兩個半小時,對話內容顯得額外蒼白無意義,評論界先視為編劇低能,后來有人恍悟導演意在言外,是對空洞的未來生活的嘲諷。NASA官員獨坐可容四十人的穿梭機座艙,一路酣睡,中轉時俄國科學家卻問候他“您的旅途愉快嗎?”,而他竟也說“噢,愉快極了!”,這樣的對白,聽來不是比無聊本身更空洞嗎?這句關于月球之旅是否愉快的寒暄,如今已成名言典故,象該片那些著名的音效一樣以mp3格式在網絡流傳。
   人機對立是《2001》的重要主題之一。飛船名為“發現號”,多么有意義的名字!而且是善于進取的精子的形狀!作為其中樞神經系統的哈爾總管飛船的一切,幾個大活人的日常活動只剩下跑步健身,看自己父母預先錄制好的祝生日快樂的錄像,或者干脆休眠。哈爾發現他們實在無聊時,會建議下一盤棋,并用愉快的聲調自夸棋藝高超。這樣一部似乎比人更有感情的機器,本應使人類“睡享清福”,不料卻發生紊亂,干出撒謊和殺人的惡行,還說犯錯誤是因為得到矛盾的程序指令,把責任推到“人為” 因素。最后,波曼要斷開哈爾的線路,哈爾不停勸阻,竟唱起流行小調來,卻越唱越跑調,象越轉越慢的老式唱機,象死人慢慢爛掉,既好笑又令人不安。波曼戰勝哈爾憑借的竟是螺絲刀這樣簡單的工具,似乎說明人要戰勝機器并不困難。人戰勝機器了嗎?機器本是人類征服自然的工具,現在卻成了人類的敵人。機器究竟是無法馴服的自然的一部分呢,還是人無法戰勝的自身的一部分?有趣的是,明星配音的哈爾嗓音不但絲絨般柔和誘人,而且感情豐富,禮貌周到,很多人從網絡下載來做自己電腦出錯、開機、關機時的音效,如:“我腦子亂了”、“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嗎?”、“我恐怕不能容許您破壞這次任務的執行”……
  哈爾唱的那首流行小調正是在愛迪生創建的貝爾實驗室里電腦合成的第一首歌《雛菊,雛菊》(Daisy, Daisy),歌詞說,“美人兒啊,快答應我,因為喜歡你,我已半瘋”。影片用它做哈爾臨終的挽歌,不無反諷。被制片人說服資助本片的大公司如貝爾實驗室等,在電影中都有自己的商標出現,比如那個太空中轉站被冠以“希爾頓”之名,這是導演對商業資本控制科技和未來的預言,可謂一箭雙雕。談《2001》不得不提的是IBM。當他們得知故事涉及一部發瘋的計算機時,開始猶豫;后來有人說哈爾名字是暗示IBM (在字母表上H、A、L后面的字母正好是I、B、M),這使得IMB終于憤然撤出。然而故事還沒完;隨著《2001》巨大的商業成功和在流行文化中的地位,IBM近年來意識到HAL的價值,終于接納哈爾為自家人,1997年他們甚至請來科技影視各路明星為哈爾慶祝5歲生日(哈爾死前自述在1992年1月12日啟動),他們說,到2001年電腦離哈爾還有一點距離,但2050年能夠實現哈爾式的全智能。這種借科技和流行作形象廣告的公關術,足見商業力量消解社會批判之厲害,也讓人感到雙重的反諷。其實影片一開始,導演就用一個極具沖擊力的剪接, 顯出骨子里對人性的悲觀:當那只猿猴以骨頭為工具打碎另一猿猴的頭顱后,他將那根白骨拋向空中,這時鏡頭上搖,我們看到的已是在二十一世紀穿梭往復的白色太空船,耳邊聽到的是輕快的圓舞曲。庫布里克用1/24秒跨越四百萬年,將現代人類征服太空的工具(飛船)與原始人殺戮同類、征服世界的工具(一根骨頭)并置,讓我們自問經歷四百萬年的進化,人性有多少本質的進步。
   這部電影有六十年代動蕩、冷戰和太空競賽的背景,但電影最后提出人類進化方向的問題,則超越時代。黑色方碑到底代表什么?是誰埋下?它有什么神秘力量可以啟示猿猴使用工具、進化為人?波曼為什么降落在路易十六式的空房子里?為什么又變成星球嬰兒?他代表人類等待新生、或從此融入宇宙永恒?這都是電影沒有回答的問題。有人認為此片極具宗教意味,太陽 /地球方碑排成一線、木星方碑 /星球嬰兒排成一線的畫面被看成“三位一體”,當年甚至有人在片尾時撲到銀幕前連呼“這是上帝啊!”。
   導演一直說自己也不知道黑色方碑代表什么,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影片試圖探討人類進化的新可能性。這一點,主題音樂非常明白地昭示于人:它充滿嚴峻挑戰和太空神圣味道,本是理察•斯特勞斯受尼采小說《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啟發,作于1896年-的同名交響詩的前奏曲。尼采的書認為人類是介于猿猴和“超人”之間的一種過渡形式, 喊出“上帝死了” 的口號,呼喚超人;而斯特勞斯此曲描寫人類從誕生、經宗教與科學的發展、到最后變成超人。電影的主題可以說與音樂和小說完全一致。這首經《2001》渲染的樂曲后來不僅被BBC用于轉播阿波羅登月實況,并被廣泛用于頒獎典禮和各種廣告,更是展映科幻片的標準主題音樂。與之對比,電影其他部分充斥著的約翰•斯特勞斯名曲《藍色多瑙河》則顯得令人無法忍受的空洞,這也正是庫布里克的用意:藍色地球已不比多瑙河,洋洋自得的飛船在太空飛舞,而人性也近于真空邊緣,生與死的區別,只在于監視器上的曲線……照此看來,進入太空時代先是乏味的,然后是可怕的,最后才是有希望的,這希望他沒有明說,只暗示了一種進化論意義上的突變。那將孕育超人的星球在哪里呢?
   1999年庫布里克去世前親自監督DVD制作發行,《2001》在千禧蟲的恐懼陰影以及基督教“兩千年一輪回”的末世預言下,恰逢其時再次掀起人們關注未來和思考人性的熱情,而關于本片對21世紀科技預言的準確度問題也開始進入時尚話題。庫氏地下有知,哭耶,笑耶?
  


哎呦呦 2012-04-23 1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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