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  小城故事吳儂軟語溫婉人心的力量  >>> 簡體     傳統

      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譯文]  自己終身戰戰兢兢,好像踏在薄冰上一樣,誰能理解我內心的焦灼!

  [出典]  三國  魏  阮籍  《詠懷詩》三十三

  注:

  1、   《詠懷詩》 阮籍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

    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

    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

    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

    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

    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2、注釋:

    “一日”二句:復,又。過了白天又是夜晚,過了夜晚又是清早。

    “顏色”二句:顏色,臉色,容顏神色。臉色一改平常模樣,精神元氣自然損消。

     “胸中”二句:湯火,沸水和烈火。變化,此指臉色和精神的變化。胸中好像懷抱著沸湯烈火,所以才有容貌和精神的變化。

    “萬事”二句:知謀,智謀。饒,豐饒。世間萬事無窮無盡,我智謀不多,心中苦惱。

    “但恐”二句:須臾,片刻。只怕突然死去,靈魂精氣隨風飄飛。

    “終身”二句:履薄冰,踩在薄冰上。比喻行事極為謹慎,存有戒心。《詩經·小雅·小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一生好像在薄冰行走,有誰知道我心中有如此焦慮!


  3、譯文:

    一天過去又一夜,一夜過去又一天。心中如湯煮火燒,容顏逐漸變得衰老。萬事變化多端,精神逐漸漸摧殘。但恐在須臾之間,魂魄出竅隨風飄散。一身走在博冰上,誰能解我心焦煩!


    4、阮籍(210~263),三國魏詩人。字嗣宗。陳留尉氏(今屬河南)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濟世之志,曾登廣武城,觀楚、漢古戰場,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當時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馬懿夾輔曹芳,二人明爭暗斗,政局十分險惡。曹爽曾召阮籍為參軍,他托病辭官歸里。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馬懿所殺,司馬氏獨專朝政。司馬氏殺戮異己,被株連者很多。阮籍本來在政治上傾向于曹魏皇室,對司馬氏集團懷有不滿,但同時又感到世事已不可為,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態度,或者閉門讀書,或者登山臨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緘口不言。不過在有些情況下,阮籍迫于司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應酬敷衍。他接受司馬氏授予的官職,先后做過司馬氏父子三人的從事中郎,當過散騎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后人稱之為“阮步兵”。他還被迫為司馬昭自封晉公、備九錫寫過“勸進文”。因此,司馬氏對他采取容忍態度,對他放浪佯狂、違背禮法的各種行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終其天年。阮籍作品今存賦 6篇、散文較完整的9篇、詩90余首。阮籍的詩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學成就。其主要作品就是五言《詠懷詩》82首。阮籍著作,《隋書·經籍志》著錄有集13卷。原集已佚。不過他的作品散失的并不多,以詩歌為例,《晉書·阮籍傳》說他“作《詠懷詩》八十余篇”,看來全部流傳了下來。明代曾出現多種輯本,張溥輯《阮步兵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整理出版了《阮籍集》。


  5、阮籍在這首詩里,表現了一種很復雜的感情:既為自己的衰老而悲哀,又為友人的逝去而痛苦,最后以鄙棄現實作為解脫的道路。

  詩的前四句說:由于時間的推移,他已失去了以前的容顏和膚色,精神也衰退了。這四句起得似乎很平淡,但下面接著的兩句——“臨觴多哀楚,思我故時人”——卻把感情突然強化了。這里一方面顯示出詩人不但已經衰老,而且還很寂寞,朋友都逝世了;另一方面更意味著從朋友的紛紛去世,詩人意識到自己也已在向死亡迫近。在讀過這兩句以后,讀者也就會感覺到在開頭的四句中其實隱伏著深刻的恐懼感——為生命的即將消失而恐懼。由此,在讀下面的“對酒不能言,凄愴懷酸辛”時,讀者自然會懂得:詩人的這種強烈的痛苦,并不只是為了朋友,同時也為了自己。

  再按下去的“愿耕東皋陽,誰與守其真”兩句,雖似接得十分自然,其實經過慘淡經營。它一面承續上文懷念朋友的思路:朋友已經沒有了,誰與我一起去實現我的愿望——到田野(“東皋”)上去耕種以“守其真”。另一面也就把自己所尋求的解脫途徑顯示了出來。他在《大人先生傳》中說:“陵天地而與浮明遨游無始終,自然之至真也。”所謂“守其真”,就是保持這樣的生活態度。能做到這一點,也就不會再受衰老與死亡的威脅。

  最后的四句,則是對這種生活態度的進一步申述。“愁苦在一時”,是說人的愁苦都不過為一種短暫的東西而發,實在是不值得的。《大人先生傳》說:“豈希情乎世,系累于一時?”“愁苦在一時”與“系累于一時”,含意相近。“高行傷微身”是說高潔的行為會傷害自己。他否定這一切,是因為“曲”與“直”本來就沒有一定的界限(“曲直何所為”即“何所為曲直”),今天是曲的,明天就成了直,一切都不是永恒的,那就不必為了這種一時的事情而愁苦甚至傷害自己。所以,最后的結論是:“龍蛇為我鄰”。這是用的《左傳》“深山大澤,實生龍蛇”的典故。“龍蛇”,喻非常之人。有人以為,這里是用《漢書·楊雄傳》“君子得時則大行,不得時則龍蛇”的典故,并說“龍蛇者,一曲一直,一伸一屈”。但是,如把“曲直”理解為龍蛇的動作,那么,“何所為曲直”就難以解釋得通。因而這里的“曲直”只能作“是非曲直”的“曲直”解;從而與“不得時則龍蛇”之意也就不能貫聯。

  還需要指出的是:此詩的上一首為:“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第三十三首《詠懷·一日復一夕》)“胸中”句指熱中。前六句是說,由于熱中,招致顏色、精神的變化,以致日漸衰老。下面四句說:那些人應付無窮的萬事,生恐知謀不足,但我卻怕他們很快就會死掉。結尾說:這些人終日戰戰兢兢,他們哪里知道我所焦心的是什么呢?所以,在阮籍看來,熱中于世事本來就是可悲可笑的,他跟這些人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此,“君子得時則大行”之類的思想,與他本若水火之不相容;何況在《達莊論》里,他還把“君子”罵得狗血噴頭。因此,此詩的末一句顯喻自己將如大澤龍蛇之自由自在。

  總之,在這首詩里,阮籍是在追求一種解脫的途徑。而這種解脫的途徑是跟哲學的思考聯系在一起的:一切都是短暫的,是非曲直也都沒有差別。這是一種虛無的哲學,這種哲學既是對人生的悲哀的解脫,但在其根柢里卻又滲透著人生的悲哀。


    6、阮籍無論是醒中,還是醉中,其怪誕之事不勝枚舉。但阮籍的文才,也確實難有人與之匹敵。如82首的《詠懷詩》,歷來為文人所推崇;散文《大人先生傳》繪就作者人生理想的形象化身;今存的六篇賦也是語言精煉,形象生動。所有這些以他的詩作成就為最高,有濟世報國之志的抒發,有壯士慷慨激昂的陳述,也有喻諷時政的沉痛;有描述屠戮異己的殘酷,也有展示自己的苦悶與憂慮;有懼禍之心理,有歸隱求仙之思索,也有嘲諷禮法之士之傲氣。險惡的環境下,懷有濟世之志的阮籍,為保存自己,以反常的近似乎變態的舉止,應付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他說話高深莫測,玄遠難辨,終日以酒避禍、避事、避世。最后在醉中避不過的情勢下,信手而就,不改一字的《勸進文》(現題為《為鄭沖勸晉王箋》)且要了他的命。文中他極盡歌頌司馬昭為能事,文彩飛揚,被后人所推崇。當酒醒來時,他懊悔和惱怒自己一向固守的避事之志被斷然葬送,一貫不滿現實的思想被自己篡改。二個月后,在酒精的刺激下,在悔恨交加中,在完成了莊子“醉者神全”理論的實踐后,帶著他的滿腹經綸和才學,帶著他“終生履薄冰,誰知我心焦”的苦悶之靈,離開了他一生不為之服務的社會。這真是“沉醉似埋照,識密鑒亦洞”。


    7、阮籍充其量不過是一介書生,當時以文采詩章名聞于世。在七賢中,嵇康以剛烈著稱,故為當局所不容。而阮籍則以狷狂處世,間雜以逢場作戲,得以全身。縱觀其一生,不乏令人拍案擊節之處。大略說來,一是哭,二是醉,三是戲。《晉書·阮籍傳》為現存記錄阮籍事跡最早的專著。其中記述了阮籍的三次大哭。

    第一次,他正在與朋友下圍棋,忽然有人來報,說他老母親過世了。朋友馬上說,算了吧,你趕緊回去。阮籍就是不答應,堅持下完棋再走。回到家里,“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升”。及至母親下葬以前,又“飲二斗酒,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因又吐血數升”。號,即邊嚎呼,邊痛哭。兩次“舉聲一號”,哭得忘乎所以,哭得驚天動地。兩番吐血,令人回腸蕩氣。

    第二次:街上有個兵家女,既有才華,又有美貌,但還沒出嫁就死了。阮籍不認識她的父兄,卻直接跑到人家家里哭喪,把心中的哀傷哭盡之后,才自個兒返回家。兵家女,也就是當兵人家的女兒。古代當兵的社會地位很低,為素不相識的兵家女哭喪,作為一介狷狂之士,阮籍此舉多少為時人所不解。但《晉書》的作者房玄齡卻這樣評介阮籍:“其外坦蕩而內淳至,皆此類也。”

    第三次,阮籍經常獨自趕著馬車,不由徑路,率意而行,走到沒有路的時候,往往慟哭而反。

    “男兒有淚不輕彈”。在中國古代的人物傳記中,很少有人以這么詳盡地描寫哭泣來為人物作傳。可見此哭非同一般。史書三處記載阮籍之哭,實際上三處皆為自身而哭。先由母喪想到了人生的虛無,理想的破滅,自己滿腹經綸,卻無明主可倚。眼看著豺狼當道,鼠輩橫行,“子欲養而親不在”,阮籍把自己的腹謗化作號啕大哭;后又哭兵家女,暗地里哭的仍是他自己。兵家之女既有才又有貌,還沒等到慧眼識珠的情郎,便香消玉歿。而阮籍自己也同兵家女一樣,等不到可以報效的明主。而空對著光陰飛逝,韶華飛渡,怎不令人悲從中起!至于阮籍的窮途之哭,被后世好多文人所引申。其中最為著名的一句,是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在《藤王閣序》中寫的:“孟嘗高潔,空懷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千古以來,失意文人每每吟詠此句,無不同病相憐,清淚滿面。

阮籍的沉醉是假沉醉,阮籍的清醒是大清醒。其簡短而真實的人生軌跡,就像流星劃過夜空,千百年來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在失意中慟哭,在無奈中醉飲,在禮法制度下抗爭。他越是放浪形骸,內心的那份蒼涼、悲涼、凄清、幽寂就越發激越。誠如他的詩歌所說:“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8、中國古詩文,雖不乏載道之作,但大多抒發性靈,有明顯的個體抒情色彩,這亦為孤獨意識的激發帶來了方便。古詩文,或傷春、或悲秋、或懷古、或相思、或思鄉、或懷悼、或送別、或發黍離之悲,或反思生死,其間都表現著偉大的孤獨意識。以理性的話語,很難表達出來,不防開個中藥鋪,在古詩文中找一下感覺吧。

行邁靡靡,中心遙遙?知我者謂我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詩經 * 王風、黍離》)

    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散。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阮籍《詠懷詩》)

    搖落深知宋玉悲,風流儒雅亦吾師。悵望千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江山故國空文藻,云雨荒臺豈夢思。最是楚宮俱泯滅,舟人指點到今疑。(杜甫《詠懷古跡五首》)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陳子昂《登幽州臺歌》)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江雪》)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韋應物《滁州西澗》)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王維《送元二使安西》)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文天祥《過零丁洋》)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王維《使至寒上》)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岳飛《小重山》)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崔顥《黃鶴樓》)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馬致遠《天凈河·秋思》)

    以上詩詞文賦,無論明顯與否,都含蘊著偉大的孤獨意識。懷古,則在歷史的時空里彷徨、惆悵,在天荒地老中找不到歸宿;引古人以為同調,正反映著現實中不僅"知音少",而且"少人知"。送別,則是陽關三疊,魂清腸斷;知已得之不易,而別離則意味著孤獨、寂寞的到來,傷春、悲秋中始終回蕩中強烈的生命意識,而這種生命意識的自覺以孤獨為依止;唯有孤獨,唯有靜觀萬物,才能達到心靈的空明,盡而感悟生命。

    中國古文人的孤獨意識,作為個體,在社會中孤立無援。他們要實現宏偉的抱負,實現生命的價值,必須為時代、社會接納。但是,他們處于社會的夾層,"文不能治國安天下,武不能躍馬征四方",這就決定了他們整體的悲劇命運,由之也加深了他們的內在孤獨感。如此,許多優秀的古文人便把學識、才華、智慧,奉獻給了文學、藝術、文化,豐富了中華文化的百花園。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講道: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歐諸公所不許也。

這個說法已被人們引得爛熟了,對于真實含義,也只能想當然爾,真實的體證太難了,因為成大事業、大學問者畢竟不多。然而,細察三種境界,卻發現孤獨意識貫注其中。"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不是天地茫茫,無處求索的大孤獨么?"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則是對學問、事業的執著、專一,即使百般艱難,也無怨無悔,這里耐得寂寞的孤獨意識已轉化為奮發的力量。"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經過長時間不懈的探索,終于豁然開朗,尋找到學問的真諦,問題的答案,而那人卻依然自甘落寞。學問的真諦并不值得留戀,問題的答案亦不值得驕傲。返璞歸真,在成就面前依然耐得孤獨、寂寞,此正反映著孤獨意識的升華,我們說,王國維所講的做學問的三大境界,亦深刻地反映了孤獨意識的三個層次。如果說在中國文化中激蕩、回應的孤獨意識值得贊揚,具有偉大性,那么就在于她支撐著成大學問,大事業者的三個境界,唯有人們甘于落寞,克服焦躁,才有染指學問,成就大事業的可能。


9、脫離了人們習以為常的平庸,我帶著一種敬仰和神圣,來到了中國歷史上真正的亂世魏晉——這個遠離我們一千七百多年的朝代。

古跡廣武山。城基廢弛,壁斷垣殘,滿目蕭條。哦,我想起來了,這是處于魏晉易代之際的阮籍行游過的地方:一個楚漢相爭最激烈的地方,一個聲震長空,響蓋雷鳴,擊中靈魂的地方……夕陽余輝之中,阮籍痛苦地合上雙眼,仰天長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顫抖的苦吟之后,一個聲音從阮籍的軀體中迸射出來——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頓時,山風四起,峽谷悚然,塵沙飛揚,草樹搖曳,它們仿佛都是在為阮籍“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的命運而感嘆。這一聲遙遠的回響,在歷史與地理的交錯中,在時間與空間的經緯里,漸漸散開;它猶如一個哭泣的精魂滲進茫茫大地,融入悠悠史冊,影響和啟迪著那些后來在歷史長河中留下光輝足跡的人物:東坡如此,魯迅:也如此。回首魏晉江山,側聽阮籍悲歌,我為亂世之中的遷客騷人們所演繹的文化命運的慘痛和歷史結局的無奈深感迷惘……


 

10、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阮籍,于其生死存亡間的謹小慎微之中,大概像現代許多不如意的人一般,是一位抑郁癥患者,于其萬般現實羈絆之下,他不得不做一番解縛的掙扎。當此時,酒,即是解藥,又是悲愁的延續。他畢生的命運,都已被置于別人的股掌之間,這不是幾杯濁酒能解的,但哪怕是一時的精神的逃離,也是讓人歡欣的。

    于是,在阮籍這悲劇性的一生里,如同酒神狂歡后的殘余,留下一個碎裂的軀體,讓人看到在束縛的阮籍之外,還有超脫于人之外的面向,他以及他的六位友人對威權束縛的小小的挑戰,給后世的知識分子樹立起了榜樣。而這,在歷史上具有格外的意義,盡管他們的行為多少受到了老莊之學的影響,盡管他們由此構建的玄學也養成了不求務實而愛清談的風氣,但這一切,還是打破了家國政治所留下的對個人命運漠不關心的殘酷桎梏。從此,個人自由作為獨立于家國政治之外的選項,由所有的知識分子繼承下來。

    而這是對戰國、秦漢時代政治以及思想控制的挑戰,也是對諸子百花齊放的時代的回歸,詩人們在回歸,詩性智慧在回歸,玄學智慧不過是詩性智慧回歸后的產物,從此,歷史進入了相當長時間的破壞、創造與確立的時期。藝術的繁榮也直接改變了人們的精神面貌,中國人的思想、藝術從此免去了威權的精神戕害,中國人的大體面貌在此之間也緩緩確立了。這正是理性超越荒謬的時代,而這一理性與感性通融的時代到來之后,所造就的,就是大唐的盛世。


    11、“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偶爾感慨時,想起這句詩,突然發現其實每個人的一生又何嘗不都是這樣的呢?站在薄薄的人生之路上,有著怕走錯一步就無法挽回的恐懼與焦慮,又有在冰面上滑行的快樂,只是這建立在担憂與焦慮上的快樂真的能長久嗎?我一直相信快樂是短暫的,正因為短暫才更顯得珍貴,才更有價值.而快樂與痛苦是對立且并存的,正因為了有了痛苦,快樂才是快樂,才值得回味;失去了痛苦作為參照,快樂還是快樂嗎?


    12、終身履薄冰 誰知我心焦
  
     人生受到兩種力量的壓迫,一是人所生存的社會,社會充滿矛盾,充滿危險,一切都不可預測,再多的智慧也不足應付,因而人的一生焦慮重重,如懷湯火。即使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躲過了人世的一切危險,另一種力量也必將使你毀滅,那就是死亡。

魏晉風度外在的特點可以概括為:穎悟、曠達、真率。如果再加以概括,則可以說是追求藝術化的人生,用自己的言行、詩文、使自己的人生藝術化。這種藝術必須是自然的,是個人本性的自然流露。

魏晉時期形成一種新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它的理論形態就是魏晉玄學。魏晉玄學的形成和莊子思想有明顯的關系,同樣是用人格的本體來概括統領宇宙,東晉以后又吸取了佛學的成分。這是一種思辨的哲學,對宇宙、人生和人的思維都進行了純哲學的思考。

魏晉士人在對生命對宇宙作哲理思考之后,得出人生有限而宇宙無限,歡樂苦短而憂愁實多的結論,發出人生如夢,生命無常的悲愴的嘆息。在具體的人生把握上,魏晉士人既不象儒家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社會存在中去獲得弘展,積極進取,建功立業,也大多不去投奔虛無縹緲的宗教天國。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3:33

[新一篇]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

[舊一篇]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