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科技的發展看人與自然關系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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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圖分類號:N 031 文獻標識碼:A
  剖析人與自然關系的歷史演變,就會發現科學技術的發展是人與自然關系歷史演變的重要驅動力。人們在一定社會條件下對科學技術的過分推崇及不當運用,正是造成當今人與自然關系惡化的深層原因。
    一、科學技術推動著人與自然關系的歷史演變
  人是自然的產物。當第一個手拿石器的原始人跌跌撞撞地試圖站立起來的時候,人與自然分離的過程就開始了。剛剛脫離自然母體的人類,只能抓住自然之母的直接饋贈,從總體上與自然界融為一體。在熱帶地區,生存方式以采集為主。在寒冷地區,由于植被稀少,生存主要依靠狩獵和捕魚。從人對自然的敬畏、崇拜和依附關系看,人與自然無疑具有統一關系。在這種原始人與自然的對立統一關系中,自然界處于一種非常重要的主導方面,而人在其中只是處于一個順從、被動的方面。隨著畜力的使用和金屬犁的發明,人類社會從狩獵—采集社會進入到農業社會。灌溉的普遍使用使農業對自然的依賴有所減弱,人們開始有了較為穩定的食物來源。隨著食物供給的逐漸充裕,村落的集鎮化、城市化初露端倪。城市的出現和人口的增加需要更多的食物、燃料和建筑材料,為此,大片的森林、草原被開墾,自然環境受到一定的負面影響。但是,這種負面影響還是局部的、可恢復的。從總體上講,農業文明就是創造適當的條件強化動植物的生長條件或利用可再生的能源(如水利、風力、畜力……),它對自然不能實行根本性的改造,自然較少受到深度破壞,人與自然處在低水平的平衡關系之中。
  蒸汽機的發明和使用把人類帶入了工業社會,自然,家庭作坊式的手工業被大規模的機器生產所代替,以牲畜為動力的馬車、犁耙和以風為動力的帆船被以煤、石油為動力的火車、汽車、輪船所取代。在工業社會,人類對礦產進行大規模開采、冶煉、合成,憑借機器實行機械化流水線生產。工業社會中的農業生產同樣是工業化的,大量使用機械、農藥、化肥和塑料地膜,等等。工業社會給人類帶來以往社會不可比擬的物質財富,同時,它也極大地增強了人類的自信心。人類由過去的恐懼自然、崇拜自然,轉變成要為所欲為地支配自然、征服自然。工業社會的人與自然已經嚴重分離,人似乎成為超越自然之上的宇宙主人。
  現代技術不再滿足于對自然的淺表改造,而是要對自然實行“傷筋動骨”的根本性改造。現在地球上所存的核武器數量足以把地球摧毀幾十次這一事實不僅表明了現代技術的威力,同樣也是對于人類自身及其自然界存在的威脅。當人類陶醉于“勝利”的時候,接踵而至的卻是自然界的種種“報復”與“懲罚”:溫室效應加劇,酸雨污染,淡水短缺,林地草地銳減,廢水廢氣廢物泛濫,能源枯竭……這一切表明,現代技術條件下的人類生存正面臨著嚴峻的環境考驗。現實的環境問題迫使我們思考,人類能否真正地超脫自然,統治自然,做自然的主人。“我們統治自然界,決不像征服者統治異民族那樣,決不同于站在自然界以外的某一個人,——相反,我們連同肉、血和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并存在于其中的;我們對自然界的全部支配力量就是我們比其他一切生物強,能夠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1]。
  人類幾百萬年歷史,幾乎都是在同自然抗爭以謀得人類生存的基本物質生活必需,然而,在現代技術條件下,人類的生產能力已經極大提高,物質產品已經相對豐富(只是從整體而言,不排除某些弱勢群體的貧困狀況),生產“量”的增加并非社會的急迫,也不再成為社會進步的惟一標志。面對著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自然的生態價值、審美價值凸顯,人們不再固執于對自然的“征服”、“統治”,而是轉向對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共進理想關系的追求。這不是向古人“天人合一”的超脫精神境界的復歸,而是現代技術條件下的現實選擇,是對“天人合一”精神境界的否定之否定,是人與自然關系的現代升華。
    二、人與自然關系的惡化根源于錯誤的科學技術觀
  在人與自然關系演變的歷史進程中,人借助于不斷進步的科學技術,完成了從對自然的“敬畏”到對自然的“掠奪”的地位轉變。科學技術在給人類提供根本改造自然的手段的同時,也徹底改變了人的觀念。這是科學技術進步的勝利,也可以說是人類文明的某種失落。
  科學展露頭角是從天文學領域開始的,這就是哥白尼-牛頓革命。在這次革命中,最杰出的人物是牛頓。牛頓力學的成功,強化了人們的科學信念,直至走向科學主義。科學主義同傳統決定論觀點同出一轍,它把所有的實在都置于一個自然秩序之內,認為只有科學方法才能理解這一秩序的所有方面——無論是生物的、社會的、物理的和心理的。科學主義的社會基礎在于近代科學的成功運用。19世紀中期,由于蒸汽機的應用和產業革命的發展,科學技術極大地提高了生產力,使得資產階級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20世紀初以電動機為標志的第二次科技革命,使冶金、電力、機器制造和化學工業為內容的現代重工業在國民經濟中取代輕工業而占據了主導地位,成為國民經濟的命脈,生產的社會化程度和勞動生產率進一步提高。正是由于科學技術運用的這種成功示范,科學主義者堅信,人的創造性可以借助科學而無限發揮,科學不僅能為我們帶來巨大的物質財富,同時它也是我們改造社會和包治各種社會頑癥的良方妙藥。
  正像胡塞爾指出的那樣:“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對科學的總估價出現了轉變”,“在19世紀后半葉,現代人讓自己的整個世界觀受實證科學支配,并迷惑于實證科學所造就的‘繁榮’。這種獨特現象意味著,現代人漫不經心地抹去了那些對于真正的人來說于關重要的問題”[2]。“……通過伽利略對自然的數學化,自然本身在新的數學的指導下被理念化了;自然本身成為——用現代的方式來表達——一種數學的集”[2]。由此,自然的實在內容及神秘性已經蕩然無存,它成為科學推算和技術擺弄的對象。這正是科學邏輯得以貫徹、技術理性得以無限擴張的必要前提條件。科學統治、技術理性在自我循環的反復論證中不斷地強化自身,自然則成為被鞭打、役使、索取的對象,生活的本真意義也被扭曲。當人生失去了它內在意義,人類只有抓住科學、技術這一救命稻草,在對自然的挑戰和征服中感受生命的存在,也獲得一個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動力。
  科學是人類認識自然的理論成果。人們認識自然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準確把握人的眼前需求與長遠需求、個人需求與社會需求,要依靠評價性認識,屬于價值論范疇。科學屬于真理性認識,它只能告知科學規律,而對于怎樣具體地運用科學規律以及如何改造社會等問題則愛莫能助。自然科學及其技術成果尋求的是“合規律性”,它能夠提供工具合理性,卻難以提供價值合理性。社會進步不僅需要自然科學,還需要社會科學,也需要哲學的引導。為確保科學技術的合理發展和合理應用,必須打破科學主義的教條。
    三、可持續發展的生態文明模式
  人類發展經歷了傳統的農業文明與工業文明。農業文明是在農耕牧漁生產力較為低下的情況下發展起來的,它與自然的關系是“天人合一”的。工業文明是在以蒸汽機為標志的工業革命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強調征服自然、改造自然。20世紀60年代末以羅馬俱樂部的一系列報告為標志,人們開始從工業文明及經濟增長的陶醉中驚醒。對工業文明的反思,使人們清醒地認識到,如果繼續按工業文明的傳統發展道路走下去,人類文明將全面崩潰,人類將面臨滅頂之災。
  經過近20年的探索,人們提出了生態文明觀。生態文明觀是對傳統工業文明觀的揚棄,它繼承和發揚了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的長處,修正了傳統的“人類中心”、“改造自然”等陳舊觀念,強調人類與生存環境的協調發展。從農業文明的“天人合一”、工業社會的“人定勝天”到生態文明的“天人協調”,可以看出人類自然觀的辯證發展過程。從農業文明人類對自然的崇拜、敬畏、屈服,工業社會人對自然的拷打、掠奪、改造到生態文明人對自然的尊重、協調、共進,可以看出這是人與自然關系的否定之否定的辯證發展過程,生態文明觀是當今人類惟一正確的選擇。
  生態文明觀的意義不在于理論探討,它是人類行為的再調整,是對人類發展目標的重新抉擇。傳統工業文明的經濟觀念缺乏環境意識,因而在處理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這個重大問題上顯得無能為力。生態文明觀不僅關注工業生產的速度、產值,更關注生態環境及其社會發展。生態文明觀從對事物的單純真理性認識轉移到真理價值與生態價值、社會價值相結合,旨在培養國民生態意識及生態行為規范,從而保證人類社會及其自然復合系統的共同持續發展。
  每一文明方式必有一定的技術實踐方式作支撐。工業文明的技術方式只是技術的一種特定的歷史類型,我們不能把它絕對化、永恒化。工業文明的技術方式就是建立在機械論的自然觀基礎之上,力圖把一切都置于分割、控制、操作之下。這種技術方式只是拘泥于科學規律及技術可能性,而無視技術置身于其中的整個自然界以及在其上的整個人類社會。這就違反了自然過程的流動性、循環性、分散性、網絡性,干擾了自然過程的多種節律,破壞了生物圈整體的有機聯系。工業文明的技術方式具有工具理性,以技術效率為惟一價值取向,不考慮人的目的和終極價值,并缺乏對自身的批判和限制。這是工業文明弊端的深層根源。
  生態文明需要“生態技術”作基礎。所謂“生態技術”,是建立在現代生物學基礎之上,它重視生命過程的復雜性,要求把握生命整體與其環境的復雜關系網絡,使技術具有一種有機的、能與生物圈進化過程相協調的和諧性質。生態技術的發明不僅是遵照科學規律,它也尊重自然秩序,遵循自然規律;技術發明不再是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對自然肆意巧取豪奪的“技術統治”手段,而是體現生態與人文價值的藝術創造。如果說,追求單一技術的低能耗、低排放還只是“生態技術”的較低層次要求的話,那么,“技術生態”則是“生態技術”的較高層次追求。所謂技術生態,不僅關注單一技術與自然環境之間的生態和諧,更強調技術之間的一種生態化和諧。在技術生態中,某一技術的廢料成為另一技術的原料,廢物在技術系統內消化而不是排放到自然環境之中,實現整個技術系統的低能耗、低排放。技術生態可能比追求單一技術的低能耗低排放更為經濟合理,技術可行,實效更好。基于生態文明觀的可持續發展戰略,決定了我們所需要的技術只能是一種吸收工業文明技術的合理因素,而盡可能地消除其負面效應,與自然相融合、符合人性發展需要的生態技術。
  收稿日期:2002-07-04
東北大學學報:社科版沈陽1~3B2科學技術哲學婁文月/李宏偉20032003從歷史的角度分析了人與自然關系演變的科學技術推動力,指出近代以來人類錯誤的科學技術觀是人與自然關系惡化的深層思想根源,提出人類應由古代的農業文明、近代的工業文明走向未來的生態文明,生態文明呼喚生態技術。認為生態技術不能僅僅局限于單一技術與自然之間的生態化和諧,還要實現每一技術之間的生態化和諧,實現“技術生態”。人與自然/科學技術/生態文明/生態技術  man and nature/science and technology/ecological civilization/ecological technologyReflection on the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A Perspective of the Progres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OU Wen-yue,LI Hong-wei  (School of Humanities & Law,Northeastern University,Shenyang 110004,China)This thesis analyzes the impetu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the evolution of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It points out that it is the wrong view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at leads to the bad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It suggests that we nee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ecological technology.Ecological technology should not only realize ecological harmony between technology and nature,it should also realize ecological harmony among technologies and realize "technological ecology".婁文月(1958-),女,遼寧沈陽人,東北大學博士研究生。 東北大學 文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4  李宏偉 東北大學 文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4 作者:東北大學學報:社科版沈陽1~3B2科學技術哲學婁文月/李宏偉20032003從歷史的角度分析了人與自然關系演變的科學技術推動力,指出近代以來人類錯誤的科學技術觀是人與自然關系惡化的深層思想根源,提出人類應由古代的農業文明、近代的工業文明走向未來的生態文明,生態文明呼喚生態技術。認為生態技術不能僅僅局限于單一技術與自然之間的生態化和諧,還要實現每一技術之間的生態化和諧,實現“技術生態”。人與自然/科學技術/生態文明/生態技術  man and nature/science and technology/ecological civilization/ecological technology

網載 2013-09-10 21:3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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