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春 春醪集 第54章 《英國小品文遜譯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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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英國小品文遜譯者序》

  把essay這字譯作“小品”,自然不甚妥當。但是essay這字含義非常復雜,在中國文學里,帶有essay色彩的東西又很少,要找個確當的字眼來翻,真不容易。只好暫譯作“小品”,拿來和bacon,johnson(約翰遜),以及edmund gossc(戈斯)所下essay的定義比較一下,還大致不差。希望國內愛讀essay的人,能夠想出個更合式的譯法。

  在大學時候,除詩歌外,我最喜歡念的是essay。對于小說,我看時自然也感到興趣,可是翻過最后一頁以后,我照例把它好好地放在書架后面那一排,預備以后每星期用拂塵把書頂的灰塵掃一下,不敢再勞動它在我手里翻身打滾了。hawthorne的《紅字》(the scarlet letter),dostoevsky的《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conrad的lord jim,the nigger of narcissus(《“水仙號”上的黑家伙》)都是我最愛念的小說,可是現在都安然地躺在家里我父親的書架上面了。

  但是poe,tennyson,christina rossetti(克里斯蒂娜·羅塞蒂),keats的詩集;montaigne,lamb,goldsmith的全集;steele,addison,hazlitt,leigh hunt,dr brown,de quincey,smith,thackeray,stevenson,lowell(洛威爾),gissing,belloc(貝洛克),lewis(劉易斯),lynd(林德)這些作家的小品集卻總在我的身邊,輪流地占我枕頭旁邊的地方。心里煩悶的時候,順手拿來看看,總可醫好一些。其中有的是由舊書攤上買來而曾經他人眉批目注過的,也有是貪一時便宜,版子壞到不能再壞的;自然,也有十幾本金邊大字印度紙印的。我卻一視同仁,讀慣了也不想再去換本好版子的來念。因為恐怕有忘恩背義的嫌疑。

  常常當讀得入神時候,發些癡愿。曾經想把montaigne那一千多頁的小品全翻作中文,一回濁酒三杯后,和一位朋友說要翻lamb全集,并且逐句加解釋,第二天澄心一想,若使做出來,豈不是有些像《皇清經解》[① 又名《學海堂經解》,清代訓釋儒家經典著作的匯刻。

  ]①把頑皮萬分的lamb這樣拘束起來,lamb的鬼晚上也會來口吃地和我吵架了。有時高興起來,也譯一兩篇,但將譯文同原文一比較,免不了覺得失望。所以天天讀,天天想翻。兩三年始終沒有辦到。前年冬天又麻麻糊糊地譯出一篇自己不十分愛讀的屠格涅夫(turgenev)的小說。回想起來,笑也不是,嘆氣也不是,只好不去想罷!

  今年四五月的時候,心境沉悶,想作些翻譯解愁。到苦雨齋和豈明老人商量,他說若使用英漢對照地出版,讀者會更感到有趣味些。我覺這法子很好,就每天伏案句斟字酌地把平時喜歡的譯出來。先譯十篇,做個試驗,譯好承他看一遍,這些事我都要感謝他老先生。

  本來打算每一個作家,都加一篇評傳,但是試寫lamb評傳,下筆不能自已,寫了一萬字,這樣算起六篇評傳就占六萬字了(當代小品文四篇,本不擬作評傳,只打算作一篇泛論當代的小品文),比翻譯還要多兩萬字,道理說不過去,所以也就不做,等將來再說吧。

  所加注釋,除原文困難的地方以外,許多是順便討論小品文的性質同別的零零碎碎的話,所以有不少贅言,不過也免得太干燥,英文程度好,用不著注釋的人,也可以拿來看看。

  譯這書時,我是在北京馬神廟西齋;現在寫這些話時,人卻在真茹了。而且北京也改作北平了。

  譯得不妥的地方,希望讀者告訴我。

  遇春

  十七年九月五日


2023-11-24 15: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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