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小說研討  上帝還會發笑嗎?  ——對陜西九十年代小說創作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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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克著名作家米蘭·昆德拉在接受耶路撒冷文學獎的講話中,借用猶太人的諺語“人一思索,上帝就會發笑”來說明小說是一種創造的藝術,是人類不斷反思與創造的智慧結晶。
  就中國當代文學這一歷史區段而言,陜西的小說家們聽到過兩次上帝的笑聲。第一次是五十年代末。繼五十年代初《保衛延安》之后,于五十年代末《創業史》(第一部)的出現,標志著陜西小說創作,乃至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藝術高度。但是,今天看來,這笑聲中不免帶有幾份苦澀。這苦澀中隱含著深意。第二次笑聲,是在九十年代初。陜西小說創作在八十年代《人生》、《浮躁》、《平凡的世界》等之后,以集團軍式的力量,推出了《廢都》、《白鹿原》等多部長篇小說。同時,又有《賭徒》、《老旦是一棵樹》等中短篇小說。這次,上帝的笑聲似乎更為會心一些。但是,這會心之中,仍然隱含著一種焦慮與期待。但是,不管怎么說,上帝總是發出了笑聲。現在的問題是,在認真反思前兩次上帝笑聲的基礎,去更為認真地思考在世紀之交,如何創造出能夠讓上帝真正會心地發笑的藝術殿堂。
  新時期以來的中國小說創作,走過了一條從在激情推動下近乎瘋狂的藝術試驗,到拉開文學藝術歷史時期區段,進行藝術沉思與綜合的道路。不可否認,八十年代中期,中國小說創作,在藝術探索上,出現了驚人的景觀。過后,人們不能不承認,這種景觀中,激情有余而冷靜思考不足。此時,陜西雖然也出現了《人生》、《浮躁》等引起上帝駐目的作品,但從整體上來看,還不足以引起上帝的笑聲。在這充分張揚激情的個性的年代,陜西小說創作并未走向全國的最前列。或者說,陜西的小說家們不善于在激情的波浪中去充分顯現自己的風采,而更長于腳踏實地地去思考,去苦苦地寫作。正因為如此,他們在比別人慢一拍的同時,也獲得了更多思考的時間與空間。當趕潮者們把西方所有近現代小說藝術樣式都過了一遍之后,陜西的小說家們才跚跚來遲地把帶有一定西方味的藝術吸收到自己的藝術創造世界。與別人相比,他們的藝術構造中,仍然是具有更多的中國味。這樣,當中國小說發展的歷史,給小說家們提出深思與綜合的期望時,陜西小說家的慢卻發生了喜劇性的轉化。九十年代初期,更具中國傳統文化與文學藝術精神的《廢都》、《白鹿原》等作品,贏得了人們更多的關注,直至今日,仍談興未絕。《白鹿原》《廢都》等作品引人深思的地方,在于能面對具有幾千年民族文化傳統的這塊深厚的黃土地的意蘊,揭示了其中所蘊含的民族歷史命運和文化精神。這大概是上帝對陜西小說創作發笑的根本原因所在。
  但是,藝術創造,是一部不斷超越的歷史。人一思考,上帝就會發笑。對于處于世紀之交的小說家們來說,面對小說藝術探索已經走過了幾百年歷史的今天,更為重要的恐怕不是藝術形式的戲法變換,而是小說家們對于人自身,對于人類歷史命運和文化精神更為深刻的反思與批判。這種反思,不是從某種先定的意識形態,或者外在社會話語出發,而是從小說家對于人,對于人類命運,對于生命的深切體驗與思考出發,去發出自己獨立存在的藝術聲音。當以此為思考的邏輯起點,去審視陜西九十年代的小說創作時,人們就會體味到上帝笑聲中所隱含的焦憂與期待意味。特別是當二十一世紀一步一步向人們逼近時,陜西小說創作上潛存的,甚至以優點面目出現的缺陷,就越來越明顯了。對此,人們難免不無憂慮地發出疑問:面對二十一世紀,上帝還會向陜西小說創作發出笑聲嗎?
  陜西的小說創作,就創作主體而言,承担主力軍的是新時期成長起來的第一代小說家。他們以陳忠實、賈平凹、路遙為代表。他們這一代作家,雖然有的人從六十年代便開始了文學寫作,但是,從整體上來看,包括鄒志安、京夫、趙熙、王寶成、莫伸、程海、高建群、李天芳、王蓬、王曉新、蔣金彥、韓起等等所構成的龐大陣容,真正走向中國文壇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于八十年代后期,顯示出了自己的創作實力,并開始分化。象王寶成、莫伸、王吉呈等,將主要精力或放在了影視文學創作,或對報告文學創作表現出更大的熱情。就其成分而言,他們一是大部分是從農村到城市的“農裔城籍”作家(借用李星說法,見其《“農裔城籍”作家的心理世界》一文)。二是受過高等教育者占的比例小于未受過高等教育者。從所承續的文學傳統而言,他們最大限度地繼承了陜西五、六十年代的藝術傳統,走的是一條文學為人生、為社會服務的創作道路。就創作的思維方式而言,主要是以自己所生存、體驗過的生活為思維的邏輯起點,以社會——歷史為基本的思維框架,去構建自己的藝術世界(賈平凹是個特例)。這代作家,由于自己特殊生存歷程所致,大都有深厚的生活積累,對社會生活,對人生有著比較深刻的情感體驗。特別是對土地,對鄉村文化,對農民的精神、情感、生命方式等,具有更為深切的把握。而且,他們這一代作家,歷史使命感特別沉重而強烈。因此,他們基本的小說創作模式,是社會生活——歷史文化型的。他們在中國當代文壇上,不是以藝術表現形式的新奇性和探索的先鋒性見長,而是以深厚的生活積累,沉重的歷史使命感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對社會生活——歷史文化的深刻把握而顯示出自己的創作實力。客觀地講,這一代小說家藝術創造的突發性的爆發力目前已經消退,他們于九十年代表現出更為沉穩的藝術思考。他們所面臨的困境,不是創造自己的藝術形象,而是突破自己的形象。
  進入九十年代,更確切地說,從80年代后期,陜西新時期以來第二代小說家便成長起來,到了九十年代末,他們已經走向了成熟。第二代小說家以楊爭光、葉廣芩、愛琴海為代表。與上一代作家相比,這一代更具個性色彩。他們似乎不具有藝術創作傾向性的一致性,也不具備集團軍力量。他們更注重自己獨立的藝術話語。他們的藝術創造素質更具混合性。既有象王觀勝、馮積歧、李康美等這樣更具鄉村特質的作家,也有象葉廣芩這樣更帶有貴族文化氣質的作家。在他們中間,楊爭光是一個最具個性特色,又能與中國先鋒小說發生某種對話的作家。在我看來,這一代作家,在文化修養與藝術素養上,就起始點而言,要比前一代作家具有更多的優長。他們畢竟少了前一代作家的一個漫長的歷史使然的過程。他們中間受過高等教育者占的比重要大得多。在他們這里,受過高等教育與未受過高等教育相比,表現出明顯的差異性。他們的小說創作中,表現出強烈的生命沖擊力。他們突破了沉穩,他們也不著迷于社會生活——歷史文化的創作思維模式,而傾心于個體的生命體驗與預設性藝術創造。試圖通過多種途徑去塑造自己的藝術形象,如小說、影視、報告文學等。這樣,他們為自己的成功創造了多種可能性,同時,也因此限定了他們在小說藝術道路上前進的步伐。就楊爭光而言,他的小說創作,在陜西是獨具一格的。《賭徒》、《棺材鋪》、《黃塵》、《老旦是一棵樹》等,無不表現出作家的藝術個性和創造才華。但是,他近年來熱衷于影視,使自己的小說創作,在藝術創造上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旋轉性的重復。葉廣芩的成功,得益于兩點,一是她皇族血統及其所形成的貴族文化心態與氣質,二是她去日本進修,眼界的開拓、藝術素養與文化修養的提升。所以,她的小說創作中所表現出的沒落皇族的文化韻味,是陜西小說中獨一無二的。她就此開拓下去,會有更大的收獲。但她同樣表現出將小說變為影視的更大興趣。就此而言,這一代小說家的自身生存道路,似乎走的更為現實、更為實際。因此,他們這代作家所創造的自己的藝術形象,將是多色調的。
  總的來說,陜西的小說創作具有三長三短。而且,這三長三短是相互聯系,相互滲透的。
  這三長的第一長是,摯著的藝術追求精神和求實的創作態度。有人曾經說過,文學創作是愚人的事業。因此,從事文學創作,沒有一種對文學藝術摯愛和摯著的精神是不行的。在此,我們并不否認從事文學創作,需要聰智與才華。而且,憑著先天性的才氣,也能夠寫出優秀或比較優秀的作品。但是,作為一種精神創造的事業,則更需要那種愚人的持之以恒的摯著精神。中國當代小說創作,進入九十年代以后,其中一個弊端,我以為恰恰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失去了這種精神。或經不住金錢的誘惑,將文學作品創作變為產品制作,沾上了濃厚的商人氣息;或垂涎于名譽、地位、以文學藝術作為法碼,在獲得一定的名譽、地位之后,便穿插于名利場,再不愿受藝術創造的苦難。陜西的作家,雖然也有人棄文從商,或成名之后便干起了沽名釣譽的事情。但是從整體上來看,他們絕大部分,仍然甘愿受藝術創造的煎熬,不為金錢,地位所迷惑。對文學藝術的摯著依然如故。他們仍然抱定“真正意義上的文學依然神圣”的信念。正因為如此,“陜西作家不悔的操守和不懈的創造性勞動,構成了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1〕而且, 陜西的小說家們,在藝術創造上,從不耍花架子,甚至先天的缺乏那種嘩眾取寵的機敏。他們的小說創作,是在藝術追尋的道路上,一步一步邁進的。你甚至可以說,陜西的小說家們下的都是些笨功夫。他們很象龜兔賽跑的龜。也正因為如此,在比其他人腳步慢的情況下,使創作更為扎實。否則,是難以想象《人生》、《白鹿原》、《廢都》等一大批作品能夠有現在的狀況。陜西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當代小說創作的一個重鎮,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就在于此。
  第二,陜西的小說創作,表現出深厚的生活基礎和歷史文化積淀。就全國小說創作來看,我始終認為,陜西不以藝術探索的先鋒性見長,而以其內涵的深厚性而取勝。每次出現新派創作,基本上是沒有陜西小說家參與。但是,陜西小說創作之所以能夠引起全國的關注與重視,就在于對現實生活和歷史文化的深刻思考。他們的小說創作,是面對現實,直面人生的。關注現實,關注生活,關注歷史,是他們小說創作上的一個共同特征。他們從不逃避現實和生活矛盾。而是采取正面攻克的態度,將筆觸伸向現實生活和中國的社會歷史。就人們常常提起的作品而言,基本都屬于此類。不論是贊譽或批評,都與此有關。
  在有些人看來,從事文學創作,談論生活基礎已不合時宜。但是,在陜西的小說家這里,創作以生活為基礎,仍然是大家共同遵守的一個信條。就連以悟性與靈氣高而受到大家稱道的賈平凹,人們只看到他于作品中表現出來的靈性,其實,他于平常對于生活的積累和思考,是非常扎實的,只是所表現的藝術方式有別于寫實性而已。為了《白鹿原》陳忠實五年磨一劍,趙熙曾在太白山區生活多年。甚至可以這樣說,陜西的小說創作,你可以在藝術上,在觀念上,在思維方式上說這說那,但是,在生活基礎上,幾乎是無可挑剔的。就我的閱讀而言,我覺得有些作家的作品,藝術創造上的確可以說還較為粗糙,但是,從他們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其堅實的生活基礎。對于生活的思考與開掘,陜西作家也有自己的特點。與山東的小說創作相比,山東更善于進行社會歷史與人的倫理道德價值判斷,是一種倫理道德型的創作。陜西雖然也進行了這一方面的思考,但更為突出的,是將此融入社會生活與歷史文化的思維軌道。與河南相比,河南的小說創作,更長于對社會現實與歷史的思考,而陜西則在歷史文化方面表現出優長。由此,我以為,陜西的小說創作,與陜西這塊土地的文化積淀有著密切的關系。陜西這塊土地,有著過于沉重而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而且是歷史上的帝王之地。這對于生活于此的小說家們的創作,無疑起到非常明顯的制約作用。
  第三,陜西的小說創作,在藝術探索上,表現出沉穩的態勢。從中國小說創作新時期以來的發展來看,陜西的小說創作,在藝術探索上都要比別人慢一拍。甚至表現出某些固守傳統的特點。常常是別人已經拿出了作品,并在全國造成了一定的聲勢,這時,陜西的小說家們才開始接觸。即使接觸,了解了,也多半是有選擇地吸取,基本上是不改變自己的藝術思路,他們是按照自己的思維矢向前進著。這固然有內陸省地理上的原因,更為主要的,恐怕是沉穩的藝術創作心態在起作用。這種沉穩的心態的優長在于,審視了象先鋒派似的探索過程之后,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更利于進行藝術上的綜合。試想,如果《白鹿原》等作品,不是出現于九十年代,而是八十年代,那情況將會怎樣呢?正因為它們不是趕潮的產物,而是多年藝術思考的結果,才有了今天的面貌。雖然這批作品無法歸于任何一個流行的派別,但我們從中隱約可以感到各種先鋒或不先鋒的小說藝術探索的某種影響。他們是綜合了各種小說藝術的素質,吸取了多種藝術素養,創造出自己的藝術天地。之所以把陜西小說創作上這種特點歸之為一種優長,這是因為九十年代的小說藝術是綜合的藝術,是深化的歷史階段,而不是城頭變換大王旗的時代。事實也似乎在證明著這一點。小說創作發展了二十年,轉了一個圈,把過去斥責,拋棄的東西,今天又揀了起來。當然,這是一種在新的意義與層次上的某種復歸。對于文學藝術創作來說,沒有過時的形式,只有運用的好與壞的問題。也沒有一成不變的藝術,都是處于發展創新之中的。在別人都象匆匆過客式地趕藝術潮頭時,陜西的小說家們卻于不聲不響中進行綜合。雖不能說不停地趕潮,變換自己,最終就會造成自己藝術個性的消失,但可以說不隨波逐流,持之以恒地堅守自己的藝術陣地,雖不能造成興奮點和轟動效應,但最終是會顯示出自己的藝術個性的。我想,陜西小說創作如果沒有這種固守的精神,是不會有今天的這種景觀的。
  陜西小說創作的三短是,第一,藝術創新意識不夠。在前文就說過,優長與短處是相聯系的。任何事情一但超過限度就會走向反面。而且,文學藝術貴在創新。由于陜西小說家普遍存在著固守心態,因而,從全國小說創作來看,我以為陜西的小說創作,所提供的讓人們更多新的藝術思考的東西,相對要少了一些。藝術冒險精神在陜西小說家身上較少,他們似乎更偏愛于求穩。說到底,藝術創新關鍵是作家自身要有創新意識。要敢于反傳統,要敢于突破已有的,既定的藝術思維模式。在創作思想上要有一種超越意識。當然,創新不是獵奇,也不是耍花樣。先鋒派的創作,雖然在藝術思考的深度與厚度上還存在著某種不足,但他們的確提出一些讓人思考的新文本。在此,我們認為那種外在的人為的制造興奮點式的花樣,不是藝術上的創新,藝術創新,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于創作主體內在精神上的藝術創造生命的爆發力。我們感到,陜西小說創作對于傳統表現出更大的興趣,他們大部分更喜歡在已有的藝術思維模式中進行思考。當然,九十年代陜西小說創作在藝術創造上有了相當大的發展,但跨度并不大。在此,我們應該對陳忠實、賈平凹、楊爭光等人的探索給予充分的肯定。陳忠實《白鹿原》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對新的藝術探索成果的積極吸收。在此基礎上,創造出自己一種新的藝術思維方式和藝術構建形態。賈平凹對意象世界的追求與創造,打破了以西方近現代小說藝術模式為參照的中國現代小說藝術模式,從中國傳統藝術的意象思維中發展而來,創造了當代的意象小說藝術模式。楊爭光將小說與電影藝術結合,所表現出的動態畫面性,特別是敘事語言上對于小說語言傳統的突破。取得了良好的藝術效果。
  第二,社會——意識形態創作思維模式的局限。中國當代小說所形成的基本思維模式,就是社會——意識形態模式。即作者從事創作思維的邏輯起始點與歸結點,是社會——意識形態。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基本的藝術結構模型:小說的結構與社會發展和意識形態存在一種必然的對應關系,并且是建立在對社會與意識形態的先行肯定的基礎之上。這樣,從社會意識形態角度去限定小說創作,造成小說藝術獨立性的某種消失。這里涉及到一個基本的藝術價值判斷問題。在人與社會,意識形態的關系上,觀察審視點不同,其價值取向也就不同。以人為觀察審視的基本點,就小說創作而言,便是以人性、人情、人的精神建構和人的命運為基本的邏輯起始點,看它們在建構和演進中,透視出怎樣的社會、歷史或意識形態,并以人性等的合理性展現,去審視社會、歷史、意識形態是否合理,并做出審美上的價值判斷。如果以社會、意識形態為基點,那就是以此為來審判人性等,并將其納入社會、意識形態的軌道,從而做出價值判斷。當然,這兩個方面是不可分割的。但是,對于小說創作來說,的確存在一個基本視點問題。陜西小說創作,除少數人突破了社會——意識形態模式,還有相當的人仍然處于這種藝術思維的框架之中。在我看來,這是制約陜西小說創作進一步發展與深化的一個桎梏。
  第三,陜西小說家的文化、人格、修養與藝術修養上,還存在著缺陷。從當代陜西小說創作的歷史來看,五、六十年代那代作家,很顯然,他們的人格力量是很強大的,但文化修養與藝術修養,存在著先天性的不足。于后天,他們做了幸勤的努力,象柳青、杜鵬程、王汶石、李若冰等,特別是柳青。這從他們所取得的藝術成就上就可以看出。從總體上來看,這一代作家主要是依靠扎實而深厚的生活基礎和社會人生閱歷進行創作,以此來彌補其他方面的缺陷。不可否認,這種狀況限定了他們在藝術創造上的更進一步的升華與深化。新時期第一代作家與前一代作家相比,情況有所改觀,但仍然存在這一方面的問題。他們表現出更為自覺的自身努力,去加強這一方面的修養。象陳忠實、賈平凹等人,文化與藝術方面的修養,達到了相當的程度。但從總體來看,仍然存在文化、藝術修養與小說創作藝術創造上的差距。這就限定了他們在藝術創造上難以達到更高的境界。新時期第二代作家的文化修養與藝術修養,就起始而言,要比前一代作家顯得更為充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對進一步的豐富與提高,表現出某種淡漠。這與他們務實的人生態度不無關系。因此,陜西小說創作要進一步深化,加強文化與藝術修養這一課,是必不可少的。
  基于對陜西小說創作以上的看法,認為陜西小說創作,要獲得上帝的再一次笑聲,還須付出艱辛的努力。
  具備開放的藝術創造心態,是陜西小說創作首先應解決的一個問題。前文談到陜西小說創作的沉穩性。這有其優長的一面。但是,也有其短缺的一面。如果不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恐怕難有更大的建樹。文學藝術的價值,在于創新、在于超越。因而開放的藝術創造心態是必不可少。要有納四海之流的胸懷,去固步自封之氣。也就是要進一步開闊藝術視野和精神境界。徹底突破社會——歷史藝術思維模式,從人性建構,人類命運與人類文化精神建構角度,去審視,觀察自己的對象——生存的現實生活、民族歷史、民族文化等。對于陜西小說創作來說,我以為更為重要的是在藝術創造上超越本土觀念。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這僅僅是問題的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有超越民族的更是世界的。也就是說,不僅僅要看揭示出多少民族的東西,還應看到于民族的東西中透視出多少人類文化的信息。這不僅是一個藝術視野問題更是一個精神境界問題。人們常常驚嘆列夫·托爾斯泰所創造的藝術境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列夫·托爾斯泰具有著一種博大的人類精神境界。他既著眼于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時代、又超越了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時代,創造了一個更為廣闊而長遠的藝術時空。如果陜西小說創作不能超越三秦之地,或者不能超越西北黃土高坡,是難以有新的發展與突破的。這樣說,并不是脫離這塊土地,恰恰相反,而是要立足于這塊土地,于這塊土地中,融進人類命運的歷史演進和精神發展的內涵。
  為此,離不開藝術創造上的綜合思維。我非常贊同德國人類學家古茨塔夫·勒內·豪克的觀點。人類進入到二十世紀末,應該建立一種綜合思維。在此,它有兩層含義,第一,思考問題的綜合方式。即在進行藝術創造思維時,不是從單一視角入手,而是從多角度、多層次的綜合中切入。甚至從相互矛盾、相互對立的方面去考慮問題。但又既不進行二元對立式的思考,也不進行調合式的“綜合”,而是“在當代人的概念中,把它們與當代人的新的經驗加以邏輯的整合,一種真正的綜合不是從抽象的關系中演繹出來的,而是產生于人類復雜而多層次的本性”。〔2〕也就是從人類的綜合命題去思考,第二, 在藝術創造上要有一種綜合精神。各種小說藝術、各有其長,也難免其短。相互取長補短,共生存同發展中,相互得到豐富。也不要局限于小說藝術本身,而從多種藝術類型中去汲取營養,在綜合中探索小說創作的新路徑。
  注釋:
  〔1〕陳忠實《陳忠實創作申訴》、第140頁,花城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2〕〈德〉、古茨塔夫·勒內·豪克《絕望與信心》中譯本第3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5月第1版。
  
  
  
小說評論西安74~79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韓魯華19981998 作者:小說評論西安74~79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韓魯華19981998

網載 2013-09-10 21:4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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