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醉眼看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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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君按

野夫先生蘸生命之精血,以如椽之筆,述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急公好義”;斥自詡君子者“侮食自矜、曲學阿世”。“俠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情之至深,愛之至痛,人之至陋,時代之至哀,“字字看來皆是血”。王觀堂引尼采言,曰:“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塵世浮生,挽歌泣血,今野夫之謂歟?


《孟子·告子下》: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中,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野夫(筆名),鄭世平,1962年生于湖北恩施,土家族。當值不惑之年,其閱歷非常人可攀。人生做好一件事足以,然野夫君生就坎坷,桀驁中暗藏骨勇,散作中富含深思。稱我“哥子”、邀我“逮酒”的博友李紹貴在《老野大事年表》中有詳細記載。本文擷取幾個片段,粗略梳理,兼作補遺。寥作評價,借以敘事。


以此作為朋友的一份牽掛。


江湖俠士


自幼家境由盛到衰,文革始末《童年的恐懼與仇恨》,以及日后《殘忍教育》,自是釀成桀驁性格的罪魁。交朋識友江湖義氣,兩肋插刀身不由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呼百應成就霸氣。《戲說左右》里:“按下其他的不表,這兒先說說“二龍”――龍文采和殺手龍。某日他來告訴我,他在那里被人欺負了,東西還被某人偷了,我便帶著幾個詩社的哥們撲上門去,把他說的那人暴打一頓。”直到在京城謀事,也曾有不少當年酒肉朋友造訪,“清江社區”論壇里,還時常有伙伴回憶起“老野的二三事”,想必少年時期,便也盡得賀家真功,打架結社,兩把菜刀成名。有次雅聚贈我詩句:“真君子利人利己,大丈夫多友多敵”,或許正是身同感受脫口而成。


剝棗社員


根據李紹貴《老野大事年表》記載,1982年8月8日,由野夫等發起,一批在恩施師專(湖北民院前身)就過學的文學青年組建“剝棗詩社”,——取詩經“八月剝棗”之意。發展社員50余名,斷續出刊50余冊。家鄉詩風日盛,當與詩社啟蒙不無關系。


中學教員


受其大家閨秀出身的外婆影響,也為中學時因早戀受到懲處立下的誓言,更為了心中那點自尊和硬氣,本立志進武漢大學的野夫,盡管只有16歲,卻不如愿地考入了華師恩施分院,與夢中的學府失之交臂。正是在這一時期,野夫遇到了對其影響頗多、年齡大他一倍的學兄——李如波,《別夢依稀咒逝川——悼故友如波》里,念之情至,哭之甚切。畢業后自然得從事專長,先利川教育局,而后便執教鞭,為日后再進武大做了鋪墊。


武大學子


野夫在武大的生活,在其作品《湖山一夢系平生》、《閑話易中天》、《大德無言——記老校長劉道玉》中可見一斑。因為劉校長的教改而圓就了野夫的武大之夢,成了作家班的插班生;因而與易中天結緣而誼兼師友,以此為做書商而鋪就開篇之作,兼或成就了老易學術隨筆的鼎鼎名氣,另或為走出版謀生之路積聚了人脈和源源不斷的素材。當然,學術上的功力以及日后的文學成就,也是這一時期的積淀。


人民警察


武大畢業或許自命不凡,獨步天涯,選中剛剛建省的海南,投身警界,去追尋《革命時期的浪漫》。因恰逢非常時期,處于同情抑或自己心中未竟的事業,不久便厭煩了本以反感的機器零件職能,向心于來自同窗難友的召喚,捎帶實施了一段愛情攻堅,便擅自脫去警服,毅然決然地走向了那場歷史洪流,也為自己的牢獄之災埋下禍患。“漆園子”后來評論道“野夫那個瘋子辭職之后騎一輛摩托車從海南島一直騎到武漢,說要回來革命,那時真好玩啊,辛亥革命是在武漢引爆的,這個家伙后來不過是引爆了一個熱水瓶!”實在是熱血沸騰的弄潮青年。


獄中囚犯


服刑期間,能有武大校長劉道玉、學長易中天及外省朋友專程探監,博士李斯抱兒匿酒前往奉食,便知深交厚誼。償有當年行俠仗義,估計坐監少受皮肉折磨。募得監舍圖書室,也省去不少寂寞;得以當上監頭做個管理,為日后打理公司積累了些許經驗。有次告訴我讒酒之時,在獄中如何釀制,繪聲繪色大快朵頤,我還很納悶,哪敢犯人如此放肆,原來如此。后來介紹給我的朋友里,不少是他的獄友兄弟,大多其設計策劃文字能力非常了得。


民營書商


京城的紫竹院為最早的書商匯聚之地,憑野夫在文化圈的人脈關系和獨到嗅覺,更有易中天、祝勇等人助陣,不久便奠定了“書界大腕”名氣。而后担任北京五谷田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經理,再后進入成誠文化圖書有限公司,再后創建北京傳世漢典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從紫竹院到氣象大院,地壇公園再到鼓樓大街,健翔橋到北四環,都留下了其創業的痕跡,一批批精品圖書也得以與讀者見面。“進佛門六根不凈,入商海狼性不足”,年初新作《閑話王朔》,便是浪跡于京城游歷于商海的一些支言片語。


印萍居士


早年混跡江湖,沒少招惹是非。佛門清凈,也為躲那場學潮之難,便由其大伯找人介紹給北京廣濟寺。皆因六根不凈、塵緣未盡,只好先當居士,行了三皈依禮,賜法號印萍。野夫涉獵廣泛,經書并未少讀,虔誠之心猶存。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贈與我的書法便是佛道箴言:“佛心便是我心,心田便是福田”,“地獄不空,我不為佛,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好酒之徒


巴山自有的苞谷釀造之術,也練就了不少喜好“逮酒”之徒,少時打架結社更免不了酒肉之俗。“人身天地仄,只有酒鄉寬”,與野夫相識,最幸之事當與酒酣耳熱談天參道之時。喝至盡興,或高歌巴謠一曲,絕對正經原生態;或信手涂鴉,耍一點頗為有趣的畫功——有次為我速寫,生生把條領帶畫成個粗長顯眼的JB,令我噴飯!“食盅湯記”、“老鍋雞崽”,還有充滿野味山珍的小店酒肆,沒少光顧。至于麻翻之類的糗事,在此不表也罷。


清江孝子


一曲《尋母啟示》,不知令多少游子潸然淚下。《江上的母親——母親失蹤十年祭》,更是讓人看后慟哭不能自抑。那亙古奔流的大河,生生不息的浩蕩之水,其母艱難一躍轟然劃破的默默秋江,那慘烈的漣漪,怎不讓他月夜之下大放悲聲。《地主之殤——土改與毀家紀事》里,毀家之辱、失母之痛,讓出身巴東而浪跡南北的這條漢子更加懂得“家”的含義,即便是功未成名未就,也不忘返鄉完成父親的遺愿,將一天坑蓋上,并于其上勒石志墓。此等孝子,堪比王祥臥冰求魚,又如當今捐肝救母。


恩施善人


青少之坎坷經歷,熱心人的幫助,使野夫常存感恩之心。即便是在生意落魄或囊中羞澀之時,不忘資助幾個從湖北大山里考入北大、清華的苦孩子,其中有北大山鷹隊的隊長。在《戲說左右》中提到的“二龍”之一的龍某,便是他當初担任中學教員時靠五六十元的工資,受朋友之托接濟并兼任詩歌啟蒙,后終圓詩人之夢,并成為萬貫家財的房地產商。北京初就不久,經人介紹一山東籍李某,靠游蕩街頭賣盜版A片度日,收至麾下做工,屢經調教,現自立門戶,小有所成。湖南籍文某,追隨野夫做點看庫發貨閑雜差事,偶有劣跡惹怒野夫,便行家規,直打的喊爹叫娘跪地求饒方可罷事,情同義子。類似例子,不勝枚舉。


二等情人


好酒之人與色不分,性情中人也免不了風花齷齪之事,加之書圈自有愛好,相比那些連排之職,也只能算得個“上士“(上床之士)。野夫曾自譽:“一品男人,二等情人,三流丈夫”。一品男人自是儒雅善交以及巴山男子樸素豪放的品格。“老野是大哥,不是因為年齡,而是因為思想.老野是文人,不是因為文章,是因為性情.老野是異類,不是因為怪異,是因為超前.”二龍這話總結的極是。作為二等情人,憑其當年練就的鼓瑟口舌及坐以論道的硬功,身邊自然不乏美女靚麗,《漱玉》舊交。身邊詩人編輯也同此愛好,均具《釣魚之術》;《酷客李斯》自辦公司,皆因招了幾個PLMM,惹得同道趨之若騖,哪還有心思打理,營生漸荒,沒多久便關門大吉。(此處略去500字)有次宿其家中,談起騷女木子,我調侃說怎么不與之切磋交流一番,野夫以“朋友知道會笑話”作罷。有次我在博客里提到野夫,評其“上身酒量不大,下身工夫不淺”,老兄以“的確如此“點頭算作默認。同鄉的網友將其授予“西門大官人獎”,想必也不為過。三流丈夫,礙于隱私,按下不表。


浪漫詩人


早在八十年代,由野夫等人發起一批師專文學青年組建“剝棗詩社”,發展社員50余名,斷續出刊50余期。自此便與詩歌結緣,以至后期“先鋒詩人”、“莽漢詩派”及“第三代詩人”里都有野夫的身影。《詩歌月刊》和當代漢語詩歌研究中心授予“第三代詩人杰出貢獻獎”,被追認為“第三代詩歌12位烈士”之一,授獎辭是:“野夫的詩作里常常彌漫陸游的孤憤,飽含著久違的文以載道的氣魄,他的詩篇常常振聾發聵。詩名80年代就在民間如雷貫耳,其一直保持隱士狀態,詩作示世甚少。”其詩圈朋友徐敬亞、默默、多多、李亞偉、萬夏、于堅、楊黎等多有成就。時與“軍旅詩人”之稱的馬合省等有業務合作。年屆40歲時于6月1日在京郊一賓館組織40位同齡人慶祝生日,名曰“四十歲的兒童節”,直喝得昏天地暗,抱壇拗哭,赤身露體,酒肉橫飛。有次在望京萬夏的公寓還看到出版的專輯掛歷,直笑得彎腰不起!

2003年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野夫詩集》。目前,野夫正在整理以前的散作,有望結集出版。


憂郁作家


小學五年級寫作文《我的理想》,表達了要當一名作家的理想。書讀千篇便有感悟,詩詞歌賦偶有脫出。進入武大寫作班后,得名師文庫之精髓,練就文字駕馭基礎。先詩文,散發郁悶彷徨之舒暢;而隨筆,排遣報國無門情牽師友之迷茫,家境親屬之悲愴;后雜章,或閑聊砸磚抒情斗志,或模擬歷代文豪沉思惆悵,或序言題跋導讀文評;再思索社會弊端超前思維編劇時世哲理文章。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或許野夫已經把當今的社會變成了自己偶爾犯癮的講堂,延續著前輩魯迅的遺風,續寫著那篇管窺周作人晚期思想的畢業論文,滲透著介于釋、道、莊、禪之間的哲學思想。讀野夫的文章,需要定力,憤世嫉俗,憋足穢物,一旦排解,便覺舒暢。我堅信,在不久的將來,能有一本集子,可以成為我今后借以參透人生的精神食糧。


責任編輯


初入出版,根據推測應當是受易中天等人影響。1996年,在海南出版社當編輯、責編第一本書稿《垮掉的一代》。此后,“丹尼爾·斯蒂爾”系列、“變化中的中國人”系列不斷。古籍中《四庫家藏》、《二十六史》、《四庫全書總目》、《國學基本經典》等,譯著里《西學基本經典》、《拉里·弗林特自傳》、《最后的熊貓》、《野獸之美》、《精子的戰爭》,暢銷書《水晶頭骨之迷》、《中國的男人女人》等,其策劃責編的書目不下500種,幾年時間成就如此艱巨工程,沒有出版大家的鼎力相助和勤奮,以及自身的厚積薄發,恐怕一般的混飯編輯很難做到。即便當今世人矚目的北京奧運,幾年前野夫責編的《地球人的歡樂節》,便是歷屆奧運的回顧畫冊;曾與黃巖合作的“鳥巢”行動行為藝術,便也客串了一把行為藝術家角色。


制片編劇


前幾年書市不景氣,好多書圈朋友或歇業或轉行或云游他鄉,野夫便去了地處現代文學館的北京成誠影視公司從事編劇創作。時值籌拍海巖作品改編的電影《玉觀音》,許鞍華導演,岸西編劇,演員陣容有趙薇、柳云龍、謝霆鋒、孫海英、陳建斌等人加盟,担任片中制片策劃的野夫邀我去云南邊陲探營,與名導名演員來個“零距離”,因在職場身不由己,沒能成行,至今遺憾。由野夫担任總策劃的500集記錄片《關注末代匠人——正在消失的職業》,只有耳聞未見播映。目前,隱居在大理的野夫仍繼續著他的劇本創作,一部嶄新題材的30集劇本估計早已脫稿,期待盡早面世。


客座教授


根據紹貴記載,野夫除做了諸如出版協會會員等閑職之外,還謀得了“四川樂山師范學院客座教授”一職,不明就里,出于何等考慮,不便多語。


天涯隱士


2006年底,辭別一干朋友,分手N任女友,喝下含淚的壯行酒,獨自駕駛兩廂“富康”,直奔云南大理隱居。2007年2月7日,返京后在“望京607黃友會”餞行宴上,再次謀面,我送一臺IBM手提,甚為喜歡;春節致短信賦詞問候,可惜已刪。那里,或許是野夫的又一個驛站,或許是網友所言的“文學修道院”。在那里,“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歌詞剛剛唱罷,又有多少割舍不下的情懷等待情牽?一部劇本完稿,還有多少尚未擬就的鴻篇,我不得而知。年底之前,我會去造訪,再向朋友一一述說答案。


書院導師


馬丁·路德·金《我有一個夢》:“我夢想有一天,深谷彌合,高山夷平,歧路化坦途,曲徑成通衢,上帝的光華再現,普天下生靈共謁。”野夫也有夢,那就是讓自己“活得更有夢想、更有尊嚴、更有力量”,他夢想著有那么一天,等自己有了一定的積攢,自做導師,并邀請學界摯友,組建一個“文化書院”,免費吸收一幫貧窮且有慧根的子弟,傳授幾盡失傳的古語文系,資助一些渴望得到幫助的有為青年,使他們得到這個社會應當奉于他們的飯碗,不再為衣食而憂、為塵世所累。果如此,我也希望如紹貴所盼:少喝酒,少抽煙,保住胃,護好肝,一路走好,把心中的夢實現。


野夫君曾贈我兩句話“碧草叢中藏猛士,白云深處有逸賢”。

最后,我以魯迅先生的話作結: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燕南園愛思想 郝海寧 2015-08-23 08: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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