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的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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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為了別人而活著


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的處境真是奇怪。我們每個人都是匆匆過客,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然而有時候卻似乎猜測出一個目的。


但是從日常生活的觀點來看,有一件事情我們是肯定知道的,那就是人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別人而活著——尤其為了那些我們自身幸福系于他們的微笑和福祉之上的人們,以及無數由于同情而使我們同他們的命運相連的陌生靈魂。每天我都常常意識到自己的物質和精神生活是如此多地建立在不論生者或死者的同行勞動之上,于是勉勵自己努力做出同等的回報。因為覺得自己從別人的工作中承襲了太多,我心里常因此而惴惴不安。


沒完沒了地去想自己生存的理由或人生的意義,客觀地說來,純粹是庸人自擾。可是,每個人都有一些理想作為他的抱負和判斷的指南針。經常在我的眼前閃耀發光,并使我充滿了快樂的理想的,就是真、善、美。我從來沒有以追求舒適和幸福作為生活的目標,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價值體系,只能滿足一群牲畜的需要。



我的世界觀


我們這些總有一死的人的命運多么奇特!我們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只作一個短暫的逗留;目的何在,卻無從知道,盡管有時自以為對此若有所感。但是,不必深思,只要從日常生活就可以明白:人是為別人而生存的──首先是為那樣一些人,我們的幸福全部依賴于他們的喜悅和健康;其次是為許多我們所不認識的人,他們的命運通過同情的紐帶同我們密切結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的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都是以別人(包括生者和死者)的勞動為基礎的,我必須盡力以同樣的分量來報償我所領受了的和至今還在領受著的東西。我強烈地向往著儉樸的生活。并且時常發覺自己占用了同胞的過多勞動而難以忍受。我認為階級的區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憑借的是以暴力為根據。我也相信,簡單淳樸的生活,無論在身體上還是在精神上,對每個人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人類會有那種在哲學意義上的自由。每一個人的行為不僅受著外界的強制,而且要適應內在的必然。叔本華說:“人雖然能夠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這句格言從我青年時代起就給了我真正的啟示;在我自己和別人的生活面臨困難的時候,它總是使我們得到安慰,并且是寬容的持續不斷的源泉。這種體會可以寬大為懷地減輕那種容易使人氣餒的責任感,也可以防止我們過于嚴肅地對待自己和別人;它導致一種特別給幽默以應有地位的人生觀。


要追究一個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義或目的,從客觀的觀點看來,我總覺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個人都有一些理想,這些理想決定著他的努力和判斷的方向。就在這個意義上,我從來不把安逸和享樂看作生活目的本身──我把這種倫理基礎叫做豬欄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是善、美和真。要是沒有志同道合者之間的親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貫注于客觀世界──那個在藝術和科學工作領域里永遠達不到的對象,那么在我看來,生活就會是空虛的。我總覺得,人們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目標──財產、虛榮、奢侈的生活──都是可鄙的。


我有強烈的社會正義感和社會責任感,但我又明顯地缺乏與別人和社會直接接觸的要求,這兩者總是形成古怪的對照。我實在是一個“孤獨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屬于我的國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為接近的親人;在所有這些關系面前,我總是感覺到一定距離而且需要保持孤獨──而這種感受正與年俱增。人們會清楚地發覺,同別人的相互了解和協調一致是有限度的,但這不值得惋惜。無疑,這樣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會失去他的天真無邪和無憂無慮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卻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不為別人的意見、習慣和判斷所左右,并且能夠避免那種把他的內心平衡建立在這樣一些不可靠的基礎之上的誘惑。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政體。讓每一個人都作為個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讓任何人成為被崇拜的偶像。我自己一直受到同代人的過分的贊揚和尊敬,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過錯,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勞,而實在是一種命運的嘲弄。其原因大概在于人們有一種愿望,想理解我以自已微薄的綿力,通過不斷的斗爭所獲得的少數幾個觀念,而這種愿望有很多人卻未能實現。我完全明白,一個組織要實現它的目的,就必須有一個人去思考,去指揮、并且全面担負起責任來。但是被領導的人不應當受到強迫,他們必須能夠選擇自己的領袖。在我看來,強迫的專制制度很快就會腐化墮落。因為暴力所招引來的總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總是由無賴來繼承的,這是一條千古不易的規律。就是由于這個緣故,我總強烈地反對今天在意大利和俄國所見到的那種制度。像歐洲今天所存在的情況,已使得民主形式受到懷疑,這不能歸咎于民主原則本身,而是由于政府的不穩定和選舉制度中與個人無關的特征。我相信美國在這方面已經找到了正確的道路。他們選出了一個任期足夠長的總統,他有充分的權力來真正履行他的職責。另一方面,在德國政治制度中,為我所看重的是它為救濟患病或貧困的人作出了可貴的廣泛的規定。在人生的豐富多彩的表演中,我覺得真正可貴的,不是政治上的國家,而是有創造性的、有感情的個人,是人格;只有個人才能創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東西,而群眾本身在思想上總是遲鈍的,在感覺上也總是遲鈍的。


講到這里,我想起了群眾生活中最壞的一種表現,那就是使我厭惡的軍事制度。一個人能夠洋洋得意的隨著軍樂隊在四列縱隊里行進,單憑這一點就足以使我對他鄙夷不屑。他所以長了一個大腦,只是出于誤會;光是骨髓就可滿足他的全部需要了。文明的這種罪惡的淵藪,應當盡快加以消滅。任人支配的英雄主義、冷酷無情的暴行,以及在愛國主義名義下的一切可惡的胡鬧,所有這些都使我深惡痛絕!在我看來,戰爭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寧愿被千刀萬剮,也不愿參與這種可憎的勾當。盡管如此,我對人類的評價還是十分高的,我相信,要是人民的健康感情沒有遭到那些通過學校和報紙而起作用的商業利益和政治利益的蓄意敗壞,那么戰爭這個妖魔早就該絕跡了。


我們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經驗是奧秘的經驗。它是堅守在真正藝術和真正科學發源地上的基本感情。誰要體驗不到它,誰要是不再有好奇心,也不再有驚訝的感覺,誰就無異于行尸走肉,他的眼睛便是模糊不清的。就是這樣奧秘的經驗──雖然摻雜著恐懼──產生了宗教。我們認識到有某種為我們所不能洞察的東西存在,感覺到那種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接近我們的心靈的最深奧的理性和最燦爛的美──正是這種認識和這種情感構成了真正的宗教感情;在這個意義上,而且也只是在這個意義上,我才是一個具有深摯的宗教感情的人。我無法想象存在這樣一個上帝,它會對自己的創造物加以賞罚,會具有我們在自己身上所體驗到的那種意志。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一個人在肉體死亡以后還會繼續活著;讓那些脆弱的靈魂,由于恐懼或者由于可笑的唯我論,去拿這種思想當寶貝吧!我自己只求滿足于生命永恒的奧秘,滿足于覺察現存世界的神奇結構,窺見它的一鱗半爪,并且以誠摯的努力去領悟在自然界中顯示出來的那個理性的一部分,倘若真能如此,即使只領悟其極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培養獨立工作和獨立思考的人


在紀念的日子里,通常需要回顧一下過去,尤其是要懷念一下那些由于發展文化生活而得到特殊榮譽的人們。這種對于我們先輩的紀念儀式確實是不可少的,尤其是因為這種對過去最美好事物的紀念,必定會鼓勵今天善良的人們去勇敢奮斗。但這種懷念應當由從小生長在這個國家并熟悉它的過去的人來做,而不應當把這種任務交給一個像吉卜賽人那樣到處流浪并且從各式各樣的國家里收集了他的經驗的人。


這樣,剩下來我能講的就只能是超乎空間和時間條件的、但同教育事業的過去和將來都始終有關的一些問題。進行這一嘗試時,我不能以權威自居,特別是因為各時代的有才智的善良的人們都已討論過教育這一問題,并且無疑已清楚地反復講明他們對于這個問題的見解。在教育學領域中,我是個半外行,除了個人經驗和個人信念以外,我的意見就沒有別的基礎。那么我究竟是憑著什么而有膽量來發表這些意見呢?如果這真是一個科學的問題,人們也許就因為這樣一些考慮而不想講話了。


但是對于能動的人類的事務而言,情況就不同了,在這里,單靠真理的知識是不夠的;相反,如果要不失掉這種知識,就必須以不斷的努力來使它經常更新。它像一座矗立在沙漠上的大理石像,隨時都有被流沙掩埋的危險。為了使它永遠照耀在陽光之下,必須不斷地勤加拂拭和維護。我就愿意為這工作而努力。


學校向來是把傳統的財富從一代傳到一代的最重要機構。同過去相比,在今天就更是這樣。由于現代經濟生活的發展,家庭作為傳統和教育的承担者,已經削弱了。因此比起以前來,人類社會的延續和健全要在更高程度上依靠學校。


有時,人們把學校簡單地看作一種工具,靠它來把最大量的知識傳授給成長中的一代。但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知識是死的,而學校卻要為活人服務。它應當在青年人中發展那些有益于公共福利的品質和才能。但這并不意味著應當消滅個性,使個人變成僅僅是社會的工具,像一只蜜蜂或螞蟻那樣。因為由沒有個人獨創性和個人志愿的統一規格的人所組成的社會,將是一個沒有發展可能的不幸的社會。相反,學校的目標應當是培養獨立工作和獨立思考的人,這些人把為社會服務看作自己最高的人生問題。就我所能作判斷的范圍來說,英國學校制度最接近于這種理想的實現。


但是人們應當怎樣來努力達到這種理想呢?是不是要用講道理來實現這個目標呢?完全不是。言辭永遠是空的,而且通向毀滅的道路總是和多談理想聯系在一起的。但是人格絕不是靠所聽到的和所說出來的言語而是靠勞動和行動來形成的。


因此,最重要的教育方法總是鼓勵學生去實際行動。初入學的兒童第一次學寫字便是如此,大學畢業寫博士論文也是如此,簡單地默記一首詩,寫一篇作文,解釋和翻譯一段課文,解一道數學題目,或在體育運動的實踐中,也都是如此。


但在每項成績背后都有一種推動力,它是成績的基礎,而反過來,計劃的實現也使它增長和加強。這里有極大的差別,對學校的教育價值關系極大。同樣工作的動力,可以是恐怖和強制,追求威信榮譽的好勝心,也可以是對于對象的誠摯興趣,和追求真理與理解的愿望,因而也可以是每個健康兒童都具有的天賦和好奇心,只是這種好奇心很早就衰退了。同一工作的完成,對于學生教育影響可以有很大差別,這要看推動工作的主因究竟是對苦痛的恐懼,是自私的欲望,還是快樂和滿足的追求。沒有人會認為學校的管理和教師的態度對塑造學生的心理基礎沒有影響。


我以為對學校來說最壞的事,是主要靠恐嚇、暴力和人為的權威這些辦法來進行工作。這種做法傷害了學生的健康的感情、誠實的自信;它制造出的是順從的人。這樣的學校在德國和俄國成為常例;在瑞士,以及差不多在一切民主管理的國家也都如此。要使學校不受到這種一切禍害中最壞的禍害的侵襲,那是比較簡單的。只允許教師使用盡可能少的強制手段,這樣教師的德和才就將成為學生對教師的尊敬的唯一源泉。


第二項動機是好勝心,或者說得婉轉些,是期望得到表揚和尊重,它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的本性之中。沒有這種精神刺激,人類合作就完全不可能;一個人希望得到他同類贊許的愿望,肯定是社會對他的最大約束力之一。但在這種復雜感情中,建設性同破壞性的力量密切地交織在一起。要求得到表揚和贊許的愿望,本來是一種健康的動機;但如果要求別人承認自己比同學、伙伴們更高明、更強有力或更有才智,那就容易產生極端自私的心理狀態,而這對個人和社會都有害。因此,學校和教師必須注意防止為了引導學生努力工作而使用那種會造成個人好勝心的簡單化的方法。


達爾文的生存競爭以及同它有關的選擇理論,被很多人引證來作為鼓勵競爭精神的根據。有些人還以這樣的辦法試圖偽科學地證明個人之間的這種破壞性經濟競爭的必然性。但這是錯誤的,因為人在生存競爭中的力量全在于他是一個過著社會生活的動物。正像一個蟻垤里螞蟻之間的交戰說不上什么是為生存競爭所必需的,人類社會中成員之間的情況也是這樣。


因此,人們必須防止把習慣意義上的成功作為人生目標向青年人宣傳。因為一個獲得成功的人從他人那里所取得的,總是無可比擬地超過他對他們的貢獻。然而看一個人的價值應當是從他的貢獻來看,而不應當看他所能取得的多少。


在學校里和生活中,工作的最重要的動機是在工作和工作的結果中的樂趣,以及對這些結果的社會價值的認識。啟發并且加強青年人的這些心理力量,我看這該是學校的最重要的任務。只有這樣的心理基礎,才能引導出一種愉快的愿望,去追求人的最高財富——知識和藝術技能。


要啟發這種創造性的心理才能,當然不像使用強力或者喚起個人好勝心那樣容易,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更有價值。關鍵在發展于孩子們對游戲的天真愛好和獲得他人贊許的天真愿望,引導他們為了社會的需要參與到重要的領域中去。這種教育的主要基礎是這樣一種愿望,即希望得到有效的活動能力和人們的謝意。如果學校從這樣的觀點出發勝利完成了任務,它就會受到成長中的一代的高度尊敬,學校規定的課業就會被他們當作禮物來領受。我知道有些兒童就對在學時間比對假期還要喜愛。


這樣一種學校要求教師在他的本行成為一個藝術家。為了能在學校中養成這種精神,我們能夠做些什么呢?對于這一點,正像沒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一個人永遠健康一樣,萬應靈丹是不存在的。但是還有某些必要的條件是可以滿足的。首先,教師應當在這樣的學校成長起來。其次,在選擇教材和教學方法上,應當給教師很大的自由。因為強制和外界壓力無疑也會扼殺他在安排他的工作時所感到的樂趣。


如果你們一直在專心聽我的想法,那么有件事或許你們會覺得奇怪。我詳細講到的是,我認為應當以什么精神教導青少年。但我既未講到課程設置,也未講到教學方法。譬如說究竟應當以語文為主,還是以科學的專業教育為主?


對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照我看來,這都是次要的。如果青年人通過體操和遠足活動訓練了肌肉和體力的耐勞性,以后他就會適合任何體力勞動。腦力上的訓練,以及智力和手藝方面技能的鍛煉也類似這樣。因此,那個詼諧的人確實講得很對,他這樣來定義教育:“如果人們忘掉了他們在學校里所學到的每一樣東西,那么留下來的就是教育。”就是這個原因,我對于遵守古典,文史教育制度的人同那些著重自然科學教育的人之間的爭論,一點也不急于想偏袒哪一方。


另一方面,我也要反對把學校看作應當直接傳授專門知識和在以后的生活中直接用到的技能的那種觀點。生活的要求太多種多樣了,不大可能允許學校采用這樣專門的訓練。除開這一點,我還認為應當反對把個人作為死的工具。學校的目標始終應當是使青年人在離開它時具有一個和諧的人格,而不是使他成為一個專家。照我的見解,這在某種意義上,即使對技術學校也是正確的,盡管它的學生所要從事的是完全確定的專業。學校始終應當把發展獨立思考和獨立判斷的一般能力放在首位,而不應當把取得專門知識放在首位。如果一個人掌握了他的學科的基礎,并且學會了獨立思考和獨立工作,就必定會找到自己的道路,而且比起那種其主要訓練在于獲得細節知識的人來,他會更好地適應進步和變化。


最后,我要再一次強調一下,這里所講的,雖然多少帶有點絕對肯定的口氣,其實,我并沒有想要求它比個人的意見具有更多的意義。而提出這些意見的人,除了在他做學生和教師時積累起來的個人的經驗以外,再沒有別的什么東西來做他的根據。


文@網絡搜集

攝影@Nicholas Hughes



楚塵文化 愛因斯坦 2015-08-23 08: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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