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評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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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2年(明萬歷三十年)利瑪竇在北京繼續廣泛交往;李瑪諾(Emmanuel Diaz Senior)從韶州抵京,同利瑪竇用了兩個多月時間討論傳教組織問題。

1603年(明萬歷三十一年),范禮安來澳門,命利瑪竇留任駐華傳教團教長。

1604年(明萬歷三十二年),徐光啟中進士,在京期間同利瑪竇交往密切,從此不斷利用閑暇時間協助神父撰寫著作;利瑪竇的《二十五箴言》由徐光啟、馮應京作序;是年,利瑪竇刊印《天主實義》,《交友論》再版;李之藻再次印刷《輿地圖》(有三種版本在京流傳)。

1605年(明萬歷三十三年)年初,利瑪竇寫道:“在中國,通過我們的科學,就能收獲累累碩果。”5月12 日寫信要求耶穌總會“派數學家并隨身帶科學書來北京”。

1606年(明萬歷三十四年),利瑪竇發表《畸人十篇》,手稿為士大夫傳抄(以后于 1607 年刊印);8 月 27 日,利瑪竇遷人所購北京宣武門前房屋一處,大小房間四十多間(即今南堂);9 月,徐光啟每天來此三四小時,與利瑪竇合作,干了一年多,于1607 年5月24 日以后譯完克拉書烏斯神父編的歐幾里得《幾何原本》前六卷。

1607年(明萬歷三十五年),熊三拔神父來京協助利瑪竇工作:10 月接收利瑪竇的筆記,整理為《札記》中的三章;是年,郭青螺將《坤輿全圖》翻印成書;李之藻把所譯克拉韋烏斯關于測象儀的著作付梓。

1608年(明萬歷三十六年),8月22日信上說,有一天忽被皇上傳召入官,由太監降旨,命獻六軸十二幅綢印《坤輿全圖》;隨時可進宮調鐘或干其他工作。

1609年(明萬歷三十七年),利瑪竇匯報來華傳教情況,指出滿懷希望的八個原因,主要提到:學問極受敬重,“很容易講道理來證明我們信仰的真理”,儒教雖不關心超自然的事情,但倫理觀點“完全與我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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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12 月,說北京已收到四百多基督教徒(全國有兩千多)。

1610 年(萬歷三十八年)5月3日,利瑪竇外出訪客返回教堂,頭痛得厲害,他病倒了。熊三拔神父得到消息,趕去他的臥室,只見他正在捫心自問:“是巴不得工作就此結束,好去與上帝同樂呢,還是為在當前這種狀態下,撇下傳教團、他的神父們和修士們而遺恨終生。”人們給他請來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名醫,診斷為輕度的時疫,開了一劑湯藥處方。然而病情絲毫不見好轉。神父們又請來多位名醫會診,依然不見起色。5月8日.利瑪竇向熊三拔神父懺悔,回顧一生。5月9日,神父們給他拿來臨終圣餐,他掙扎著,跪下來接受,念了“臨終懺悔”,盡情傾訴,涕淚俱下。5 月10日晚上10 點,他清醒過來,要求臨終涂油,和教友們一起祈福。他留給

世界的最后一句話:“我留下你們在敞開的大門口,通往極大的功績,但不是沒有許多危險、艱巨工作的。”次日,他端坐在床上,面容安詳地親吻十字架和耶穌會創始人羅耀拉的畫像,慢慢閉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仿佛睡熟了一般。就這樣,他把自己的靈魂交還了造物主。。

這就是利瑪竇離開人世的時間:1610年5月11日,星期二,晚上7點。1552年10月6日出生的他,享年58歲。

喪禮舉行了四天,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異口同聲地贊揚他的圣潔。天主教徒畫家游文輝為他畫了像。后來這幅畫像被帶回羅馬,和羅耀拉、沙勿略的畫像一起,供奉在耶穌會教堂,供人們瞻仰。

在教堂的申請和高官的支持下,皇帝賞賜他一塊在城門外的墳地,人們為利瑪突修建了頗有氣派的墓園。裴化行寫道:“經過幸運的交涉,終于皇上恩準賜予北京城門外一塊墳塋地。他們幾經尋覓,選定在一個太益的地產上。1611 年諸圣日,利瑪竇神父的靈柩下穴于此純凈

① 參見(利瑪聚神父傳》,第 639-641頁,2 參見人利嗎童特父傳》,第 619-623 頁。376

化了的土地。從此,在復活了的中國天主教會起源上有了一座墓地……已故利瑪竇的庇護無異于一份對基督教給予官方承認的執照。這就正如利瑪竇自己預見并許諾的:促進基督教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為它犧牲性命。他的去世不單單是他那全心全意傳道的一生功德圓滿,而且在一個始料所不及的意義上是確定不移地建立了中國的基督教會……王應麟撰寫的碑銘上題名的有好些當時著名士大夫或顯宦:總督、尚書、御史、史官、戶部侍郎、太子太傅、翰林、郎中、副使、知府、知州、知縣……這是全中國社會哀悼它已經完全容納的一個人--泰西進士利瑪竇。”①

或許有人會說,裴化行(R.P.Henri Bernard)是二十世紀的法國耶穌會士,對耶穌會士利瑪竇推崇備至,在情理之中。此話并不全面。裴化行所寫的利瑪竇傳記帶有歷史學家的客觀性,正如《利瑪竇神父傳》的譯者管震湖在《譯序》中所說:“其著作參考引證的他人著述數量極大,可謂廣征博引,言之有據,表明一種做學問的嚴肅認真的態度。”值得注意的是,教外人士也對利瑪竇贊揚有加。明末清初的歷史學家為他寫了傳記,使他的業績留在了中國史冊上,開創了一個罕見的先例,足見利瑪竇人格魅力之大。

黃宗羲的學生萬斯同,并非天主教徒,他寫的《明史》,有利瑪竇的傳記,反映了明末清初知識階層對利瑪竇的一般看法,非常有歷史研究價值,以往學者關注甚少,特逄錄于下:

利瑪竇,字西泰,歐羅巴人,萬歷九年自本國航海九萬里入中國,貢耶穌像、萬國圖、自鳴鐘、鐵絲琴等。帝嘉納之,命給廩餼,賜邸舍以居,并令禮部尚書馮琦叩所學,則以嚴事天①【法]裝化行:《利瑪安神父傳》,第 623 頁,譯注:游在北京二膽溝(榭欄)。

②【法]裝化行:《利瑪安神父傳》第1頁。 377

主、謹事國法、勤事器算對。所云耶穌,譯言救世者陡斯,則降生后名陡斯,造天地萬物,無始終形際。漢哀帝二年庚申誕于如德亞國童女瑪利亞家,稱耶穌。耶穌居世三十三年,般雀比刺多以國法死之。死三日生,生三日升去。其教耶穌曰契利斯督。法王曰俾斯波,傳法者曰撒責而鐸德,奉教者曰契利斯當。祭陸斯以七日,曰米撒;于耶穌升天、降生等日曰大米撒。所言誕妄不經,略如此。然其為人,深湛多思,善算法,考測躔度,為巧歷所不能建。所制器若簡平儀、龍尾車、沙漏、遠鐘之類,尤擅絕當世。瑪竇紫髯碧眼,面赤色如朝華。既入中國,則襲衣裳、修揖讓,循循媞媞,以儒雅稱。兼通醫,其友人鄧玉函曰:“吾國中劑草木不以質以露,露用銀鍋蒸之,取以療病人,輒奇效。每嘗中國草根,則已知葉形、花色、莖實、香味,將遍擷而次第蒸之,取其露以驗成書,未果也。”萬歷三十八年,瑪竇卒,詔以陪臣禮葬阜城門外二里嘉祐觀之旁,而葬于左,即玉函也。①

文中對有關耶穌傳聞一節譏為““誕妄不經”,但通觀全文,還算平實公允,稱贊他“深湛多思,善算法”,制作的儀器“擅絕當世”。尤為令人感興趣的是,關于利瑪竇長相的描述,“紫髯碧眼,面赤色如朝華”,為各書所僅見。如欲拍攝電影電視,這是栩栩如生的參照資料。

比萬斯同年長的張岱,在《石匱書》中有更加詳細的利瑪竇傳,也較少為人關注,反映了明末清初不信教的一般文人對于利瑪竇與天主教的普遍看法。他評論道:“天主一教盛行天下,其所立說,愈誕愈淺,山海經》《輿她圖》,荒唐之言,多不可問。及所出銅絲琴、自鳴鐘之屬,則亦了不異人意矣。若夫《西士超言》一書,敷詞陳理,無異儒者,倘能通其艱澀之意,而以常字譯太玄,則又平平無奇矣。故有褒之為天學,有

①清)萬同:《明史》三百九十七(方技傳上·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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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之為異端,褒之訾之,其失均也。”①看來他對于天主教頗有異議,對于利瑪竇的評價,既不“褒”也不“訾”,與萬斯同相比,更為冷峻。但是,他寫的利瑪竇傳很詳細,顯示了史家秉筆直書的職業操守。請看他筆下的利瑪竇:

利瑪竇者,大西洋國人,去中國八萬里,行三年,以萬歷八年始至……自言其國廣大,不異中國,有七十余國,正北亦有虜……此七十余國各有主,而不自尊,尊惟教化主,其令能廢置諸國主而俯聽焉。教化主者,起于齊民,初有圣人仁德者設是教,嚴事天主……而竇來中國,始知有佛教,言佛尊已不尊天,不足事也。其圣人亦著書,比吾之六經……俗自有音樂,所為琴縱三尺,橫五尺,藏櫝中,弦七十二,以金銀或煉鐵為弦,各有柱,端通于外,鼓其端而自應。竇以此獻天子,又有自鳴鐘,秘不知其術,而大鐘鳴時,小鐘鳴刻,以定時候。嘗言彼國人他無所長,獨于天文有晷器,類吾渾天儀。又有四刻潮,以沙為之。他尚多。其數早起拜天,愿已今日不生邪心,不道邪言、不為邪行。晚復拜天,陳已今日幸無邪心、無邪言、無邪行。久則早晚愿已生如干善心,道如干善言,為如干善行,如此不廢,著書皆家人語。竇始至肇慶、贛州,復至南昌,學漢音,讀孔氏書,故能通吾言。始來偕十余人,死亡大半。自二十五離家,猶童子體。嘗為《山海輿地全圖》,荒大比鄒衍,言大地浮于天中,天之極西即通地底而東,極北即通地底而南,人四面居其中,多不可信。竇游南都,從禮科給引,以其天主像三,及自鳴鐘諸物來獻。道經臨清,為稅關馬堂搜而獻之。隔月入京師,館餼于禮部。禮部請冠帶之,聽其自便,不報。

①(明)張岱:《石匱書》卷二百四,《方技列傳·利瑪安列傳》。 379

竇亦自言幼慕道,逾艾不娶,無子,非有他覬,惟聞圣化遠來,得安插居已矣,館餼非所敢望。亦不報。

張岱受限于當時的眼界,以為《山海輿地全圖》“多不可信”,但能夠如實為利瑪竇立傳,已屬難能可貴。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清朝保和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張廷玉,奉敕領銜纂修的《明史》,不列利瑪竇傳。兩相對照,萬、張二氏的利瑪竇傳彌足珍貴,反映了當時民間對利瑪竇和天主教持有相當寬容的心態。

鄧恩說得好:“這為數不多的一伙人,以他們所創建的中國與歐洲的思想聯系,部分地改變了中國歷史的進程,也改變了自那以后的世界。如果不是后來的曲折,把他們燦爛輝煌的貢獻貶低了,耶穌會士所做出的杰出貢獻還會更加光彩照人。正如一位現代作家評論的那樣,世界大同是現代文明的中心點……它可以幫助在東方與西方之間建造起一座橋梁,為全世界的人民都是兄弟的理想做出突出的貢獻’。他們愿意將'歐洲人主義’的偏見拋擲一旁,通過他們的適應性,他們清白地結交上層人物,有著單純的自我滿足感,他們善于發現好的事物,不愿意關注壞的事物,他們將同情與理解用于與中國的接觸中。對重建世界各民族間的文化交往關系,他們指出了一條路。同時他們自身的榜樣至今仍給我們提示一種方法。耶穌會士不應該僅僅在中國和天主教世界內部享有榮譽,而應該在所有同意這樣一句中國格言的人中間享有榮譽,這句格言就是:“四海之內皆兄弟。”。

至今我們仍可以在北京看到利瑪竇墓,墓碑依然保存完好;他所創建的北京天主教堂也魏然屹立在原址。每一個來到這里瞻仰的人們

Ricci 緬懷這一段中西文化交流的佳話,水遠不會忘記一個名字:Mathieu

① (明)張俗:《石通書)卷二百四,(方技列傳·利瑪奧列傳》② [美]鄧恩:(從利瑪竇到湯若望》,第 35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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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西方科學文化的傳播

利瑪實在中國傳教的成功,固然得益于“本土化”策略,更重要的是在傳教的同時,帶來了歐洲較為先進的科學文化,令當時的知識階層耳目一新。西學以前所未見的巨大魅力,深深地吸引一批正在探求新知識的士大夫們,短短幾年間,掀起了一個學習西學的高潮。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是一個過程,是利瑪竇進入中國后逐漸推進的。西方學者瑞爾(Ian Rae)把利瑪竇稱為“科學家傳教士”,他說:“關于耶穌會傳教士的歷史一直有一種說法,即傳教士是靠他們所掌握的西方科學和數學才取得最初的立足點的。的確,早期的耶穌會傳教士,特別是利瑪竇神父,敏銳地看到中國人的數學知識雖然并不落后,但卻未能將其應用在諸如天文學這樣的領域。不過,耶穌會傳教士確實希望喚起中國人對歐洲科學的興趣,并借此發展其傳教活動。”①

利瑪竇進入中國結識的第一位知識界名流瞿汝夔(字太素)皈依天主教,就是深深為科學所折服。利瑪竇在回憶錄中多次提到瞿太素,都強調這一點:“在結識之初,瞿太素并不泄露他的主要興趣是搞煉金木…但他們每天交往的結果倒使他放棄了這種邪術,而把他的天才用于嚴肅和高尚的研究。他從研究算學開始,歐洲人的算學比中國的更簡單和更有條理……他接著從事研習丁先生的地球儀和歐幾里得的原理,即歐氏第一書。然后他學習繪制各種日晷的圖案,準確地表示時辰,并用幾何法則測量物體的高度……經驗證明神父們在這個人身上

①[澳]瑞爾:《“尋找文化的契合點”-論早期天主教耶穌會士在中國的傳教方式》(文化雜志》(中文版)第 21期(1994 年)。

沒有白費時間。大家都已知道,這個雄心勃勃的貴人是一位歐洲教士的學生。歐洲的信們和科學始終是他所談論的和崇拜的對象。早在萬歷十一年(1583),羅明堅和利瑪竇在肇慶成立了傳教所和圣母堂,在那里展覽各種西洋物品,如三棱鏡、宗教畫、書籍、日、自鳴鐘等,而以一幅《輿地全圖》最受人注意。這決非偶然,因為中國人第一次從地圖上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必然是興奮不已的,甚至連高級官員也不例外。從南京去北京的路上,南京禮部尚書王忠銘,在看到利瑪竇將要呈獻給皇帝的禮品中有一個大木板,上面刻著世界地圖,附有利瑪竇神父用中文寫的簡略說明。王尚書非常高興地觀看了這幅世界地圖,使他感到驚訝的是,他能夠看到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表面上雕刻出廣闊的世界,包括那么多新國家的名稱和他們的習俗。他愿意非常仔細地反復觀看它,力求記住這個世界的新概念。

當然,利瑪蜜畢竟不是科學家。一些研究者指出,第一批耶穌會士并非個個都擅長科學或數學,實際上一些耶穌會士的科學知識屬于中等水平。因此利瑪竇寫信給羅馬,希望派一二名“好的天文學家”來中國,但是杳無音信。后來利瑪竇和中國的天主教學者徐光啟、李之藻等人合作翻譯西方的數學著作,據瑞爾說:“他們(指徐光啟、李之藻)所掌握的數學知識遠比他(指利瑪竇)所懂得的豐富得多。”@盡管如此,利瑪竇為中國人打開通向西方科學的大門,居功至偉,以至于可以說,如果沒有利瑪竇,就不可能造就晚明如此眾多的科學家及其科學成就。

1.《山海輿地全圖》與《坤輿萬國全圖》

利瑪竇在肇慶期間,最有影響的科學創舉是把歐洲的地理學和世

① [意]利瑪竇[比]金尼閣;《利瑪奧中國禮記》,第 173-174頁。

② 方豪:《利瑪安年譜》,《方豪六十自定稿》,臺北學生書局,1969年,第1568-1569頁。@ 參見(利瑪中國禮記),第 225-226頁。

(文化雜志)(中文版)第21期(1994年)。

① [澳]瑞爾:(“尋找文化的契合點”--論早期天主教耶穌會士在中國的傳教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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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地圖首次介紹給中國人。他在肇慶的教堂接待室墻上,掛上一幅用歐洲文字標注的世界地圖。他很關注中國人看到它的反應,有學識的中國人嘖噴稱羨它,當他們得知它是整個世界的全圖時,他們很愿意看到一短用中文標注的同樣的地圖",因為"他們對整個世界是什么樣子一無所知”。地方長官請利瑪竇在譯員的幫助下,把他的地圖譯為中文,結果就出現了《山海與地全圖》。“新圖的比例比原圖大,從而留有更多的地方去寫比我們自己的文字更大的中國字,還加了新的注釋。"當他到達南京,準備前往北京呈獻給皇帝的禮品中,就有這幅地圖。南京禮部尚書王忠銘看到這幅地圖的印象非常深刻:(呈獻給皇帝的禮品中)有一個大木板,上面刻著世界地圖,附有利瑪竇神父用中文寫的簡略說明,尚書非常高興地觀看了這幅世界地圖,使他感到驚訝的是他能看到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表面上雕刻出廣闊的世界,包括那么多新國家的名稱和他們的習俗一覽。”利瑪竇寫道:“碰巧這位(南京)總督從南京省某個市長(鎮江知府)那里得來一幅世界地圖,原是利瑪竇神父在肇慶時所作的。他非常喜歡這幅地圖,并在蘇州鐫石,并加上一篇贊揚地圖雕刻美觀的序文;利瑪竇一眼就看出,顯然他是在看自己的作品。他說他第一次在肇慶刊印這幅地圖,把復本送給了朋友,它就流傳到這里。”"

關于這幅地圖,當時中國人也有記錄。比如白鹿洞書院山長章演,在他的著作《圖書編》中,就有兩則文字與此相關。一則是《輿地山海全圖敘》:

嘗聞陸象山先生悟學有云,原來只是個無窮,今即輿地一端言之,自中國以達四海,固見之地無旁盡矣。然自中國及小西洋道途二萬余里,使地止于茲,謂之有窮盡可也。若自小西洋以達大西洋,尚隔四萬余里,別自大西洋以達板西,不知可

① 【意]利瑪竇、[比]金尼成:(利瑪安中國札記》,第 124-125 頁。[意]利瑪竇,[比]金尼閣:《利瑪竇中國機記),第225-22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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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里計者又當何如?謂之無窮盡也非歟!此圖亦自大西洋以至廣東,其海上程途可以里計者如此,故并后小西洋圖并存。以備考云。①

這段文字的可貴之處在于,真實地反映了當時人對世界地圖的直觀反應,章潢對世界之大的觀感可以概括為三個字:無窮盡。在另一則文字中他的觀感進一步發揮為“地與海本圓形,而同為一球”,較之同代人明顯高出一籌。他說:

地與海本圓形,而同為一球,居天球之中……且予自大西浮海入中國,轉南過大浪山,已見南極,高三十六度,則大浪山與中國豈不相為對待乎……此圖本宜作圓球,以其入冊籍,不得不析圓為平,其經緯線畫每十度為一方,以分置各國于期所,東西線數自中國起,南北線數自福島起也。

此圖即太西(泰西利瑪竇)所畫,彼謂皆其所親歷者,且謂地像圓球是或一道也。

鄒振環認為:“據文中的'予自大西浮海人中國’可知此文非章潢所撰,而是“太西’--利瑪竇的作品。”說得確切一點,是章潢引用利瑪竇的文字,這從側面反映了章潢對他的宇宙觀與世界觀是認同的,這篇文字的價值正在于此。章潢是一個醇儒,“自少迄老,口無非禮之言,身無非禮之行,交無非禮之友,目無非禮之書”,他的《圖書編》輯錄“自古河洛太極諸圖,愛及天道、地道、人道”,對前所未見的世界地圖有這樣的看法,難能可貴。

利瑪竇在中國居留的二十八年中,繪制了多種世界地圖,其中影響

①(明) 章潢:《圖書編》卷二十九《輿地山海全圖敘》。這段文字左面,附有《輿地山海全圖》的圖版。

②(明)章潢:《圖書編》卷二十九《地球圖說》。

③ 鄒振環:《晚明漢文西學經典:編譯、詮釋、流傳與影響》,第 40頁。④(清)萬斯同:《明史》卷三百八十五《儒林傳·章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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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8 18: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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