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行人 王夫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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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問題,夫之站在他的角度卻一時給不出答案思索之際,陽光一點點被吞噬,天空逐漸陰暗,悶得人喘不過氣來。未幾,一聲炸雷響過之后,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就澆濕了一切,大雨沖進課堂,屋內頓時一片狼藉,周圍頓時暗如黑夜。王澄川宜布下課。夫之趁著雨歇,沖回宿舍。文之勇他們也剛剛從外面回來。天色仍舊昏暗,雷聲還在四起,閃電像火龍在天空游來游去。坐在桌前,夫之他們又接著王老師的話題,討論起天下的局勢。

管嗣裘情緒激昂,道:“楊大人此次平寇,決心甚大,直指四川張獻忠。千軍萬馬壓境,可望一舉殲滅賊寇,如此天下才可太平。”

文之勇道:“此愿望就要成真。聽聞楊大人指揮調度,賀人龍、李國奇將軍于太平縣瑪瑙山夾擊張獻忠,取得大捷,斬三千六百二十流寇,未經統計者更多,墜巖谷而死賊寇不計其數。”

管嗣裘贊道:“楊大人雄才偉略,深知亂民脾性。從前,楊父督軍陜西,以和定民亂,招降為主。現在,楊大人也用此招。據稱,楊大人赦免羅汝才等人罪狀,唯張獻忠不赦,聲言有擒斬張者,獎銀萬兩。說來好笑,張獻忠則回敬,有斬楊大人者,獎銀三錢。

眾人聽了,都禁不住笑了,夫之道:“此賊甚是狂妄。”

管嗣裘道:“張獻忠老賊,恬不知恥。羅汝才等均愿意交出人馬,收編入朝,唯獨這老賊,投降但不入朝。依我看,他心有惡念,人馬握于手中,萬人安營扎寨,休養生息,投降乃其伎倆。”

沉思片刻,文之勇道:“對付暴民,不能心慈手軟,招安降服即為放虎歸山。此等小兒本無信義,今日投降,明天再反。”

管嗣裘又道:“北方流民不計其數,亂民善蠱惑人心,李自成當初十余人得脫,今勢力已大過張獻忠。李自成李賊,心腹大患。”

夫之贊同:“李自成確非草莽,此賊深諳人性,且妖言'均田免賦’,此招甚為惑人,天下流民貪田圖糧,無不為之效死。”

夫之他們躺在床上,臥談了很久,終因睡意襲來,眾人漸漸安靜下去,只剩下風雨雷電的聲音。夫之睡不著,睜著眼睛,思緒飄到了天外。門外,風雨飄搖,天崩地裂,門里,安靜閑適,渾然睡去。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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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記住參之所言,莫負兄弟苦心。相信父親大人也會體諒這番苦心而不去苛責的!"

夫之分明感覺到大哥的手在顫抖,大哥說罷,徑直朝村外大路走去,看著兩位兄長在忠與孝的人生路口相向而去的背影,夫之不再猶豫,他快步追上大哥,走在路上,他只覺得心很疼,微風之中,眼眍一熱,面頰一涼,他竟哭了。

夏秋之交,夫之和他的兄弟朋友再一次來到省會武昌,三年的錘煉,他沉靜了很多,說話做事不再像從前那樣鋒芒畢露。他的住處和同窗的住處相距不是太遠,時常也會聚一下,說說天下文章,酒卻喝得少了,抱怨也少了,文章仍舊犀利,卻是更有深度和境界。此時的武昌看似風調雨順,在街上走一遭,給人一種國泰民安的假象,實際上卻是兇險萬分。

轉角,路過一個街口,夫之卻大吃一驚,一條巷子里聚集了蓬頭垢面的一群流民,烈日之下,破舊的大包小包堆了一地,臭氣熏天,蒼蠅亂飛,流民們就橫七豎八地躺坐在地上。老漢垂頭喪氣,婦人滿面淚痕,孩童雙目迷離,嬰兒哇哇啼哭,壯年男人正在垃圾堆里尋找殘羹冷炙,用手捧著腥臭的米湯,便送到嘴里,狼吞虎咽。觸目驚心之余,夫之向人打聽流民們從何而來?他們紛紛表示,從鄂西而來。

更讓夫之驚愕的是,這樣的流民不只一群,而是一大片,像潰爛的傷口,布滿武昌的幾個巷子。夫之知道鄂西出了大事,但是,他沒想到形勢有多糟糕。

事實上,崇禎十四年(1641)一月,張獻忠突然率眾從四川殺來,直指鄂中,沿途各地明軍措手不及,為求自保,又各自為戰,以至于張獻忠不費吹灰之力,就長驅直入,殺到襄陽。襄陽乃軍事重鎮,囤積大量糧草和軍餉,攻陷襄陽后,張獻忠以所獲餉銀,分十萬兩賑濟饑民,眾多的流民加入他的隊伍,張獻忠又在西門城樓殺了襄王朱翊銘,并將襄王尸體吊在城樓上示眾,然后,烹其肉,分給士兵和百姓,朝野驚恐,一片嘩然。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張獻忠就奇襲千里,將楊嗣昌苦心經營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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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正六隅十面網”撕爛了。屋漏偏遭連夜雨。李自成隨后又把撕得更加支離破碎。自殺出深山,李自成每到一處,殺官吏,起開倉放糧,深得民心。一年不到,李自成已經擁兵百萬,北線小軍隊已經控制不住他了。李自成和張獻忠遙相呼應,同年年初。李自的率領軍隊攻陷了洛陽,殺了福王朱常洵,將其肉燉熟,分給士兵和有

姓、威風天下。

聽聞張獻忠占襄陽,殺襄王,楊嗣昌又是羞愧,又是憤怒,說們交加,舊病復發,一下子病入膏肓。再聞李自成陷洛陽,殺福王,物制昌口吐鮮血,自覺已無面目見圣上。左良玉非但不慚愧,還不忘落并下石,須知,楊嗣昌乃朝廷中樞相國,高左良玉幾個官級,左良玉卻送了他一份平行牒文呈報戰事,楊嗣昌更覺得人心不古。戎馬半生,他不認為自己是被賊人打敗的,而是被自己人給坑了,萬念俱灰,自縊身亡。隨后,左良玉也獲罪連降三級,但是,他的權力卻更大了,仍舊以戴罪之身,統領明軍,奉命剿匪,卻不再受制于楊嗣昌。他立功心切,作戰也就更加勇猛。張獻忠剛剛奪得鄂北和豫南大部分城池,左良玉就殺來了,一路連戰連捷,左良玉又把張獻忠逼上了絕境。絕望中,張獻忠帶著十來個隨從,投奔李自成。此前一段時期,李自成勢頭正旺,攻陷洛陽之后,他一路東進,帶著大軍圍攻開封。然而,一年多時間,三次圍攻而不得結果,正郁悶至極,陡見張獻忠來投,李自成心情欠佳,竟欲殺之。羅汝才念舊,救下張獻忠。張獻忠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只好帶著羅汝才贈送的五百人馬,向東逃竄。不久,他又死里逃生,東山再起。

內亂如此,外患尤憂。看來,千瘡百孔的明朝氣數不長了。可惜夫之等人還在象牙塔內做著美夢。

崇禎十二年(1639)初,洪承疇調任薊遼總督,領陜西兵東來,與山海關馬科、寧遠吳三桂兩鎮合兵。錦州有松山、杏山、塔山三城、相為掎角。崇禎十三年(1640)冬,清軍攻錦州及寧遠,洪承疇派兵出援,敗于塔山、杏山。翌年春,為挽救遼東危局,明廷遺洪承疇海宣府總兵楊國柱、大同總兵王樸、密云總兵唐通、薊州總兵白廣思、玉田總兵曹變蛟、山海關總兵馬科、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寧遠總兵吳三桂等所謂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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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兵兵馬,領精銳十三萬、馬四萬匹來援,集結寧遠,與清兵會戰。戰斗持續一年,崇禎十五年(1642)年初,由于內部矛盾重重,眾將離心,洪承疇在松山戰敗,關外形勢急轉直下,明軍已無兵再戰。

至此,明王朝離亡國只差一步之遙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然而書生們毫不在乎,或者說并不清楚真正的危局。他們最關心的仍是科舉考試,夫之亦無例外。此時,各位考官也從各地紛紛抵達武昌,這其中就有江西南昌的歐陽霖,他是此次秋闈的總管房。還有湖南長沙推官蔡道憲、湖北沔陽知州章曠等,此二人均為分房閱卷老師,這些人都是夫之的貴人和伯樂,后來,也都成為南明的忠臣和志士。在考場之上拱手寒暄時,這些老師和學生不會想到,兩年之后他們的命運都被逆轉了。

頗富諷刺意味的是,明王朝風雨飄搖之際,衡州諸生不負眾望,此番秋闈,幾乎個個榜上有名。

3.好年華

崇禎十五年(1642)的武昌,秋高氣爽,正是夫之的好時光。

夫之懷著緊張和期待的心情走進了考場。他坐下后,先舒了一口氣,然后仔細閱題,思考,再思考,落筆時格外冷靜。十余日后,夫之走出考場。等待放榜的時間是最煎熬的,他實在坐不住了,便邀了幾個朋友出門散心。等他回去,結果已經出來了。

遠遠地,唐克峻瘋一般沖過來,抓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夫之,你中了,位列第五!老天爺,這回,你可是真的中了!"

雖說是在意料之中,但好消息真的來臨時,夫之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頓時愣在那里。唐克峻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喜極而泣。大哥也中了,只是排名靠后。夫之真是高興。但美中不足的是:唐克峻卻落榜了。

王介之對唐克峻道:“天不長眼!可惜,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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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經義,行文流暢,微言大義,字里行間,很有見地。”

此時又走來兩位先生,一位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紅光滿面,嘴角一顆黑痣格外顯眼;另一位則年過不感,清秀俊朗,神情篤定。

長著黑痣的那位先生向與夫之談話的老者鞠了一躬,然后,指著老者對夫之道:“這位乃此次秋闈總管房歐陽霖大人,大人對你的文章贊不絕口,賞了你一個《春秋》經魁!你算是遇見伯樂了。"

另一位先生則娓娓贊道:“歐陽公遇見千里馬矣。”聽及此,夫之激動萬分,趕忙鞠躬拜謝恩師。

歐陽霖捋著胡子,呵呵一笑道:“難道只有老朽喜歡夫之文章?章大人、蔡大人,你們不是也對夫之宏文大加贊賞么?"

知道兩位先生是章曠大人和蔡道憲大人,夫之又趕忙鞠躬致敬。章曠爽朗一笑,回禮道:“文如其人,果然與眾不同。夫之文章藏屬天下之心,可見忠肝義膽,凜然正氣,又能直面現實,直抒胸臆,且評論時政,擲地有聲,將來一定可為有用之才。”

蔡道憲則語重心長地道:“年輕人,鋒芒畢露雖好,但仍需研習磨練。成大事者,忍為上,屈伸有度。

當天,夫之和三位老師聊了很久,暢談千古文章、圣人之學和天下局勢。歐陽霖對夫之十分喜歡,夫之對他也尊敬有加,也心存感激,言談舉止,盡顯謙遜。夫之同樣也感恩蔡道憲的善意提醒。蔡道憲為長沙知州,為人光明磊落,勤政愛民,而且學識淵博,文采非凡。早在岳麓書院之時,夫之就聽過他講課。章曠不一樣,他性格豪放,為人剛正,他與夫之一見如故。酒席散盡,告別了歐陽霖,章曠就和夫之、管嗣裘等出去繼續喝酒,把酒暢談到深夜,他期望夫之等能夠好好讀書,正直做人,將來一同為國效勞,夫之欣然應諾。在武昌的日子,夫之和管嗣裘等還常去章曠住宿之處,向其討教學問。

有一天,一位學生突然出現在章曠面前,他不請自到,淡定入席,舉杯敬酒,自報姓名鄭古愛。

章曠眼前一亮,道:“你之行文我甚歡喜,古樸、厚重而不拖沓。”鄭古愛言行舉止十分得體,看上去,少年老成,沉穩持重,謙和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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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與章曠也相談甚歡。后來,他也成了章曠最為得意的門生之著章曠與清人作戰,甚至入了南明朝廷做官,仕途比夫之要順當許多隔日,夫之前去歐陽霖住處,拜師求學。歐陽霖真心收了這位,

子,和他推心置腹,談經論道,也給予他諄諄教誨。

歐陽霖忽然道:“夫之,實不相瞞,以你之才,可位列三甲,載金

力推你,但被我攔下。”

夫之大吃一驚:一位考官把最不該透露的秘密都透露了,這非同小可,從中也可看出這位考官的磊落胸懷。夫之惶恐道:“愚自知才情不

及魁首,請老師指點!”

歐陽霖搖搖頭,沉默良久,才語重心長道:“你有大才!然則,鋒芒太過!歷史上,有大才而鋒芒太過者,毀之者眾矣。”此話不正是蔡道憲大人當面提及過的嗎?

夫之的臉上火辣辣的,知道老師講的是真話,也是實話,內心甚是忐忑。

歐陽霖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說:“鋒芒畢露易招是非。鄙人以文度人久矣,難改本性。蔡大人也是此意。你之文章本應位列三甲,卻不可為三甲。磨一下,無害于你。但愿你不至于怨我。

“豈敢,豈敢!恩師是保護夫之,若不然,也不會收為弟子。”夫之大抵能參透恩師話中玄機,類似的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說,父親說過,大哥說過,身邊的朋友也說過,以前均沒放在心上。這一次,歐陽霖和蔡道憲特地讓他“栽一個小跟頭”,卻讓他心悅誠服,并深深記在了心里。

"老朽在此多言一句:世道兇險。你等前途無量。他日為國效力,切戒沖動魯莽,天下大事,謀略至上。”歐陽霖見夫之理解他一片苦心,很是欣慰。后來幾日,夫之幾乎都去歐陽霖那里請安,師徒二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數日后,夫之依依不舍告別了恩師。歐陽霖叮囑他,有機會經江西,便去看看他。夫之連聲諾諾。送走了恩師,夫之迫不及待,和眾多好友結伴,興高采烈地上了黃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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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老天對他不薄,短短三個月,他的美夢都成真了,人生仿佛才剛

剛開始,一切都是那么絢麗奪目。

王參之并未預見,從此,他再也沒有下一次秋闈機會。

當晚,王家大院燈火通明,歡天喜地,王衙坪的父老鄉親圍坐在一起,分享著王家的快樂與喜悅。端著酒杯,夫之向每一位賓客敬酒,更是和二叔連干了三碗,滿面緋紅的他,醉眼蒙眬,開懷大笑。

這是值得記住的日子。王家人沉浸在幸福里。

然而,時不待我。夫之并沒有時間享受天倫之樂,他該北上了。崇禎十五年(1642)深冬,湖湘裹在冷冷的濕氣中,江上一葉扁舟搖搖晃晃,艙內,夫之凝眉思索,聽著江水,看著遠山。

自衡州登船,沿著湘江北去,不知不覺,夫之已經漂了三天三夜,離家足有一百八十多里,赴京趕考的激動已經平復,背井離鄉的悲涼早壓過進京趕考的喜悅。還好,他不是獨自遠行,有大哥陪伴,他心里增添了底氣,也不覺得孤單。看著巍巍衡山和浩浩湘江,他開始憧憬北方的京城。嘩啦嘩啦,連日來,只有船槳劃動水面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久了,他又想起爹娘和兄弟,又免不了哀傷。

向北,再向北,然后,向東!夫之早就計劃好了,北上之際,他要先拜會自己的恩師歐陽霖,于是,船至朱亭,他們棄舟東行,入江西,到宜春,下袁河乘船一路東上,再入贛江,沿贛江北上。其間,經過每個州縣,夫之都會寫下文章札記,沒寫札記的則以詩歌取而代之,后來,統一集為《江行代記》。七首寫完,不知不覺近兩個月過去,南昌也到了。

那日,正是新年,兩岸倒影萬家燈火,煙花四起,爆竹聲聲,烏油油的江面,安靜又冷清。開了一壺酒,點了幾個小菜,王介之和夫之對面而坐,也算是過年了,先敬了祖宗,又念了父親,兄弟二人喝酒談天。乘著酒興,夫之向大哥說自己此次北上京城的宏偉計劃。在這個計

 王夫之《江行代記》,原錄于《述病枕憶得》,摘引于《王船山詩文集(下冊)),

中華書局 1962 年版,第 518-520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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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里,他會在京城結交很多志同道合的同仁,也會結識一些慧眼識珠的官員,然后,他會金榜題名,接著便會平步青云,一展才華。王介之聽后卻直搖頭,委婉地提醒道:“夫之,京城不是衡州,遠非你所想象。

大哥是在京城待過的,可是,夫之卻不信。臨行之時,他就向父親承諾,認真準備來年春鬧,誓要登科及第,并夸下海口要廣交天下君子豪杰,大展拳腳,干一番事業,不然,就不回家。他要父親等他好消息。父親卻告誡道:“勿要狂言,不能輕信于人,更不能攀龍附鳳。切記:要堅守讀書人的信條和節操,千萬不要過那種拉幫結派、酒肉笙歌的生活。”

夜深人靜,夫之酒醒難眠,思緒萬千,起身點上油燈,揮筆寫下《上舉主歐陽公》:“明堂玉簡從封禪,方今圣人待者誰?九韶再奏兩階羽,孤鳥有情唯鳳知。”文章師承古風,大氣磅礴,情真意切。夫之回憶心路歷程,感嘆時事紛亂,陳述遠大志向,感謝知遇之恩,當然,也充分肯定了自己的才華。

正元日終于抵達南昌,滿街大紅燈籠高掛,做生意的小販喊聲震天,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不時出現三三兩兩灰頭土臉的士兵,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們肆無忌憚地拿這家的糖果,搶那家的包子,眾人紛紛側目,他們卻毫不在意,趾高氣揚,囂張而去。夫之并未多想,他在店鋪買了禮物,興沖沖去了歐陽霖家。

歐陽霖出門熱情迎接兄弟二人,看茶賜座。夫之拜過恩師,送上禮物,聲稱北上趕考。

歐陽霖聞此,驚愕不已。只見他垂首良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盯著王家兄弟,低沉而嚴肅道:“北京定是去不得了。路途太過兇險。李自成控制了鄂北,張獻忠控制了贛北,戰事紛亂,刀光劍影,保住性命要緊,最好先行回鄉。”

此言一出,夫之當場就呆住了。年前,他們還在武昌歡聚,暢談家

① 王夫之《上歐陽舉主》,原錄于《述病枕憶得》,摘引于《王船山詩文集(下冊)),

中華書局 1962 年版,第 517 頁。另見,清康和聲著,彭崇偉編《湖湘文庫》之《王船山先生南岳詩文事略》,第 6頁,湖南人民出版社 2009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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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國事,抒發理想情懷,怎么現在連長江也過不了了?夫之不信!傳道:“聽聞劉良佐將軍取得了大勝,張獻忠是強鴛之末,更何況湖北這

有左良玉將軍大軍尚在!"

歐陽霖只顧嘆息和搖頭。戰爭的事情都是瞬息萬變。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長江北岸局勢就發生巨變。偏安一隅,消息閉塞,在衡州的夫

等人竟全然不知,只一門子心思想著北上趕考。

崇禎十四年(1641),張獻忠兵敗投奔李自成,險些喪命。后來他帶著五百人往東逃走,一路上招兵買馬,無數流民跟了他,很快又像了一支隊伍。適逢李自成圍攻開封,督師丁啟睿和左良玉等明軍主力,皆北上救援開封,安徽空虛。是年底,張獻忠趁機攻占了亳州,又入霍山,與“革左五營”會合,“革左五營”是由老回回馬守應、革里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爭世王劉希堯、亂地王藺養成五營聯軍組成,均為當年十一路義軍七十二營的兄弟。不到半年,張獻忠又東山再起了實力幾乎蓋過了李自成。翌年二月,張獻忠率義軍攻陷了舒城、六安,進克廬州,殺知府鄭履祥,又連下無為、廬江,并在巢湖訓練水軍。接著又打敗了總兵官黃得功、劉良佐的官軍。崇禎皇帝大為震怒,鳳陽總督高斗光、安慶巡撫鄭二陽被逮治,馬士英走馬上任,督師劉良佐清剿義軍。而在西面,左良玉帶領大軍撤回襄陽,導致明軍潰散,李自成也順利拿下了開封,轉過頭,又向西南殺去,與孫傳庭的部隊過招。

讓崇禎稍感安慰的是,當年十月間,劉良佐大勝張獻忠等義軍。敗

了李自成。

給劉良佐后,張獻忠率殘部西走鄲水,“革左五營”則一路往北,投靠

所以,夫之秋鬧之時,雖然周圍危機四伏,但武昌當時還算太平。然而好景不長,李自成很快打敗了孫傳庭部隊,帶著合并后的大軍一路殺向襄陽。左良玉先前在襄陽和李自成交過手,吃過敗仗。聽聞李自成大兵壓境,他帶著二十萬部隊一路往東,避到九江。李自成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襄陽。為避李自成,左良玉盡撤湖廣兵東下。張獻忠也不甘寂寞,乘機攻占了黃梅、鄲州,又一路撲向空虛的武昌。李自成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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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張獻忠西進湖北。此時正是崇禎十六年(1643)正月的事情,而夫之也不偏不倚在新舊之年交替的時候來到了江西,北上武昌又正好趕上左良玉的大軍撤退九江。

歷史就是這么巧合。夫之走到了歷史的交叉點上,但是,他并沒有意識到。如果不是恩公歐陽霖的點醒,以他的個性一路執意北上,興許手無寸鐵的他會被李自成或張獻忠的悍兵無情地撕成碎片。

這是夫之僅有的一次進京趕考。從此以后,作為一個明朝舉人,他將再無殿試可考;這是他最后一次來到長江。從此以后,作為一介書生,他再也無法越過這道天塹。

失望、沮喪、憤怒、恐懼,無數種情緒充斥心中,夫之卻不想認命,他還想掙扎,他昂頭道:“天無絕人之路,鄂、贛、皖不通,在下繼續往東,取揚州過江,沿運河北去,總會有辦法的。”

歐陽霖既感動,又心疼,嘆道:“夫之,為師甚能理解你之心情,但是,凡事不能強求,更不要過分堅持。有念雖好,但執念須慎。蘇南又能好到哪里去?過得長江,上不得運河;上得運河,過不得淮河。蘇北已是流寇天下。人人避戰禍,何故命送虎口!”

王介之比較清醒,雖然悲痛,但他還是接受了歐陽霖的規勸。不過,夫之固執,還在掙扎。他心有不甘啊。

歐陽霖又道:“你且不要灰心,待時局穩定,再北上不遲。為師估計。眼下局勢,天下將有大半舉人無法趕赴京師,春闈定要延期。”

聽完恩師這番話,夫之心一怔,覺得不無道理。他總算穩住了情緒,道:“恩公,真是讓您見笑了。您看,愚生還是沉不住氣。

歐陽霖見狀,捻了捻胡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上次在武昌,老朽特地說過,你要磨一磨。”

吃完午飯,歐陽霖帶著夫之兄弟和一眾友人去了龍沙。

夫之心里仍是沉甸甸的,玩也玩得不開心,眼見美景,已無興致,正所謂:“池開沙月白,門對杏榆清。墨脫蝸盤重,木喬鳥晌深。昔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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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雪泛,久旅愛冬晴。離亂集師友,茲游未可輕。想到江北同

夫之豈能不憂心忡忡呢?

從南昌折返,夫之兄弟二人并沒有沿原途返回,而是沿著贛江有下,抵達吉州(今吉安)。舟車勞頓,抵達炎陵。從炎陵入米水,西下。過茶陵,經攸縣,抵達衡東。一路上,江水清淺,重巒疊婚。。汀危石,風景好不秀麗,但是,夫之無心觀賞,越往西南,離戰場選遠,卻是更加憂慮北方的戰事。這一路,他在《江行代記》系列中寫下一詩明志:“虔兵入衛氣驕橫,歸路廬陵屢夜驚。取次渚宮成賊壘,蕭條淮北盡空城。家山近望憐征雁,溪路含愁聽早鶯。還恐南枝棲不穩,曉來星影射長庚。”身在贛江卻念著長江,身在湘江卻想著淮河,他就是征雁,來不及展翅即折返;他就是早鶯,剛一啼鳴已泣不成聲。

春天里,忽然有好消息傳來:皇帝昭告天下,今年春闈推遲至下年舉行。雖然來年能否如期舉行春闈大考尚不可知,但皇上既已昭告,至少說明大明王朝還在,科考機構還在運轉。

然而,夏天剛到,一個壞消息傳來:張獻忠占領了武昌,處死楚王,與部下分食其肉,同時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發銀六百余萬兩,召集各地流民,在武昌建立大西政權,自稱“大西王”,設六部和五軍都督府,及委派地方官吏。改武昌曰天授府,并開科取士,招攬人才,共錄取進士三十名,廩膳生四十八名,都授以州縣官職。

夫之等人驚呆了。

與此同時,李自成占領襄陽,自稱“新順王”,招撫流亡農民,給牛種,賑貧困,畜孽生,務農桑,又募民墾田,收其籽粒以餉軍。

夫之更是驚駭: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流民作亂,而是大有改朝換代之勢。流賊如此,書生何為?

屋漏偏遭連夜雨。是年三月,李自成殺掉羅汝才、馬首應等,吞并了他們的部隊;四月,殺叛將袁時中。此時,浩浩蕩蕩的農民軍千流合①陽曲用起》原錄于《述病枕憶得》,摘引于《王船山詩文集(下冊)),中華書局 1962 年版。

第 517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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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都舉著李自成和張獻忠兩面大旗。

同時,大明將領左良玉從江西帶兵西進,一路斬殺大西政權的官吏。張獻忠兩面受敵,大西政權眼看就要土崩瓦解。張獻忠知道武昌守不住了,情急之下,旋即帶兵南下,劍指湖湘。

5.衡州殛

夫之一生的苦難從此開始,并再無休止,就在那個混亂而不祥的崇禎十六年(1643)。

那一年,本該是他幸福的一年。春天,他本來可以進京趕考,以期金榜題名,走上仕途;那一年,他的第一個兒子王勿藥降臨世界,他當上了父親。不承想,喜悅都在剛剛降臨之時變成創痛,他去不了京城。接下來,又要與兒子分離,他甚至沒有記清楚兒子的模樣。

八月間,桂花飄香,鴻雁南歸,秋高氣爽,衡州郡學,夫之和匡社兄弟正在議論國事和春闈。不知怎的,話題扯到了“國之敗始于老實人吃虧”這個議題。夫之道:總有人問,為什么任何朝代開國之初,政治都很清明。道理其實很簡單,戰爭的洗禮中,只有那些不怕死的老實人和不怕吃虧的軍隊才能最后贏得天下。而在和平時期,一旦不要用性命相搏,老實人總是忍讓,結果就是小人得志,最后這個天下就爛掉了。等爛到無法收拾,爛到人人必須靠性命相搏才能獲得生存空間的時候,新一代的老實人就會再次坐到新的江山。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使然,更是人性使然也。

這個話題要是在平時,一定會得到匡社兄弟的激烈辯論,但這一回,國難當頭,誰也沒有心思再去思考和辯論了。

管嗣裘跳過這個話題,說起自己赴京趕考的事。他說:年初,他和郭鳳躚一起北上,沿著湘江到了武昌,游歷了一番,拜訪老師同學,不日,就聽聞李自成攻占了襄陽。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繼續北上。豈知剛出城就聽聞張獻忠殺到鄂北了。他們猶豫不決,又退回到城內。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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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都舉著李自成和張獻忠兩面大旗。

同時,大明將領左良玉從江西帶兵西進,一路斬殺大西政權的官吏。張獻忠兩面受敵,大西政權眼看就要土崩瓦解。張獻忠知道武昌守不住了,情急之下,旋即帶兵南下,劍指湖湘。

5.衡州殛

夫之一生的苦難從此開始,并再無休止,就在那個混亂而不祥的崇禎十六年(1643)

那一年,本該是他幸福的一年。春天,他本來可以進京趕考,以期金榜題名,走上仕途;那一年,他的第一個兒子王勿藥降臨世界,他當上了父親。不承想,喜悅都在剛剛降臨之時變成創痛。他去不了京城。接下來,又要與兒子分離,他甚至沒有記清楚兒子的模樣。

八月間,桂花飄香,鴻雁南歸,秋高氣爽,衡州郡學,夫之和匡社兄弟正在議論國事和春闈。不知怎的,話題扯到了“國之敗始于老實人吃虧”這個議題。夫之道:總有人問,為什么任何朝代開國之初,政治都很清明。道理其實很簡單,戰爭的洗禮中,只有那些不怕死的老實人和不怕吃虧的軍隊才能最后贏得天下。而在和平時期,一旦不要用性命相搏,老實人總是忍讓,結果就是小人得志,最后這個天下就爛掉了。等爛到無法收拾,爛到人人必須靠性命相搏才能獲得生存空間的時候,新一代的老實人就會再次坐到新的江山。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使然,更是人性使然也。

這個話題要是在平時,一定會得到匡社兄弟的激烈辯論,但這一回,國難當頭,誰也沒有心思再去思考和辯論了。

管嗣裘跳過這個話題,說起自己赴京趕考的事。他說:年初,他和郭鳳躚一起北上,沿著湘江到了武昌,游歷了一番,拜訪老師同學,不日,就聽聞李自成攻占了襄陽。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繼續北上。豈知剛出城就聽聞張獻忠殺到鄂北了。他們猶豫不決,又退回到城內。很快

就看見一隊隊大明的士兵往城外走,他們以為士兵去贏陽鄂北殺敵,哪知道是去江西的。國破家亡之際,左良玉竟然帶兵東搬!管副襲當即就罵他們需夫,結果被抓了起來。多虧武昌的師友營收才算逃過一劫。師友們都勸他們先回衡州,靜觀局勢變化,再做打算。他們不想當儒夫。誓要與流賊玉石俱焚。師友紛紛說他們糊涂。想想也是,他們這貧弱書生身在異鄉能夠怎樣?戰火粉飛讀書人也跟著遭殃。很多從鄂北逃回來的讀書人說,李自成和張獻忠所經之處,到處抓讀書人,為他們所用,不歸順服從者,當即被斬殺。在武昌恐懼和歇了很久,管嗣裘和郭鳳躚終究還是灰溜溜地回來了。

有著同樣經歷的還有李國相。他一個人上路,已經到了麻城!卻見張獻忠的兵勇拿著手冊抓人,每個州府都有舉人秀才的冊子,他們就盯上了這些還沒登科及第的讀書人。他們殺人放火,打家劫舍,急需一批書生給他們粉飾太平。李國相幾次差點命喪刀口,幸而他練過功夫,身體矯健。更何況,他不是麻城人,兵勇也不曉得他姓甚名誰,混在難民當中,他跑了出來。然而,張獻忠也懂得計策,燒殺搶奪之后,就給百姓放糧發錢,沿途大批百姓加入了他們的部隊,在麻城就有數以萬計。他們不僅需要找讀書人宣傳和造勢,更需要找讀書人替他們做官,治理地方。講到這里,李國相憤慨道:“各位兄弟,此絕非烏合之眾,大有改朝換代之勢。”

夫之正色道:“萬不能為流寇效命!若來犯衡州,吾輩寧死不從。”李國相拍案而起,道:“衡州男兒皆義士,不為流寇始折腰。管嗣裘也憤憤不平:“唯貪生怕死之徒,才向流寇俯首稱臣。正在這時,劉子參陪同衡州知府鄭逢元來到了郡學,與師生們會面交流。劉子參早于夫之中舉,卻未中進士,但他結識了鄭逢元。鄭在度州先是任同知,后來升任知府。此次,他是通知郡學的舉人們商量明春闈事宜。談話間,鄭大人滿面愁云,學子們進京趕考都成了問題,芳際上說明京城已經陷入險境,京城北方被清軍包圍,南方被農民軍。斷,誰都看得出明王朝已危在旦夕。

鄭逢元向學子們講了一番嚴峻形勢后,道:“眼下,李、張勢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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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鄂,恐禍及三湘!”

奚鼎鉉卻不以為然:“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想必賊寇關注的應是江北,一時半刻,戰禍可能還到不了湖湘。”

劉子參眉頭緊鎖:“諸位不要大意。江南久無戰事,百姓安逸,又軍力薄弱,疏于操練,若賊寇來犯,后果怕是不堪設想。

夫之義憤填膺:“若寇犯衡州,必揮刀相向,誓與衡州共存亡。”

鄭逢元聞此欣慰,看著夫之,道:“衡州男兒有此氣節,實為難得,然不可逞匹夫之勇,平寇打仗乃官府與軍隊之事,你等皆為舉人,是大明希望,萬不能白白犧牲。賊寇若來,鄭某當身先士卒。”說到這里,鄭逢元停了一下,面對一雙雙堅毅目光,又提聲道:“為官者,守城有責;為兵者,犧牲為義。我等死不足惜,你等諸生則務必保清白之身,待時局穩定,沒有你等讀書人,重振大明當是空話!”

那一刻,夫之覺得鄭逢元很正氣,很威勇,很高大。

突然,一名信使慌慌張張趕來,遠遠地就喊著“報”,差點被門檻絆倒。鄭逢元肅聲道:“何事如此慌張?有失體統!"

信使喘著氣,低著頭,唯唯諾諾,看四周人多,不敢說話。鄭逢元道:“但說無妨。”

眾人這才知道,張獻忠率二十萬重兵南下,湘北守軍紛紛潰逃,張已攻占岳州和長沙,蔡道憲英勇就義。蔡雖然身為文官,卻有一腔熱血,他招募五千民兵,誓與長沙共存亡,寡不敵眾,最終被俘,卻寧死不屈。后被張獻忠砍了腦袋。

眼下,張獻忠正揮師向衡州殺來。

閱卷恩師殉難,夫之等憤慨萬分,一時之間,大有沖入戰場、殺敵報仇的沖動,完全忘卻了驚慌與恐懼。

情況危急,鄭逢元顧不上跟各位打招呼,匆匆打道回府。

很快,衡州亂成一團,百姓紛紛收拾家當,四下逃散。讀書人個個提心吊膽,生怕被張獻忠抓去。夫之三兄弟急忙回到家中,和父親、叔父商量對策。整個衡州都知道王衙坪有個王家,世代書香,一門舉人秀才,張獻忠的部下肯定會找來,不逃走是萬萬不行的。夫之以為父親會

的然不動。 她已經很老了,老得幾乎

聞風海動,豈知王朝聘一般來修," 走不動了,所吸,他不相隨來微患還要擁他去微宮,不過,王介之不放

游父親人人一起到街山暫避。

王朝聘的臉道:"我梯那也不去,王朝聘讓他們趕快走,譚氏也讓他們趕快走,妻子們抱著剛剛出生死也死在此處。心,道:"不怕一萬、只怕萬

的兒子也讓他們趕快走。雖然一萬個不放心,但夫之和大哥、二哥還是留下妻兒老小,進了深山老林。由于生怕被張獻忠抓住,三兄弟選擇分開避亂,夫之和大哥一起,二哥和二叔一起。

他們做了最壞打算:“織使被執,亦不至滿門盡喪。”并且打定主意:

一旦被抓,絕不偷生。 起初,夫之和大哥直奔南岳雙轡峰下的舅父譚玉卿家,各種消息也

通過舅父傳到夫之那里。張獻忠來犯,鄭逢元和劉子參率領衡州駐兵與賊寇殊死抵抗,最終,寡不敵眾,撤退湘西南。占領衡州后,張獻忠四處征募士紳,不歸順者直接就被投入湘江,大批有志的讀書人都逃亡到了山中。聽罷,夫之膽戰心驚,又憤怒不已。

舅父道:“聽聞,李國相砍去自己一臂!"舅父又道:“管生嗣箕被執,寧死不屈。”

夫之驚愕萬分。頓時,敬佩摯友的血性,失去一臂,廢人不可用,張獻忠抓李國相也就沒意義了。而管嗣裘避禍山中,張獻忠尋其不得便抓了他的弟弟管嗣箕,以死要挾其說出哥哥下落。管嗣箕寧死也不說哥哥身在何處,張獻忠只好將其押入大牢,等管嗣裘現身。其時,管用裘躲入深山,后來,又一路向南,去廣州投奔明軍,以圖報國。所以并不知兄弟被俘之事。

讓夫之痛惜的是,奚鼎鉉居然歸順了張獻忠,正帶著張獻忠的人醫下搜捕士紳。

夫之扼腕道:“中雪何以投賊?此話不可信也!”

說話的當口,一隊兵馬已經殺到雙髻峰附近。情急之下,舅父浪卿把他們送到樹林深處一個草屋內,半天過后,兵勇遍尋無果,才離開。


2022-12-08 19: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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