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丘與友期》解析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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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丘與友期

《世說新語》

【作者介紹】

《世說新語》的編撰人劉義慶(403~444),南北朝彭城(現在江蘇省徐州市)人,南朝劉宋王朝的宗室,襲封臨川王,曾任荊州刺史、江州刺史、南充州刺史、都督加開府儀同三司。他愛好文學,“招聚文學之士,遠近必至”。由于他熟悉兩晉士大夫的言行,又參閱了有關論述,加上手下才學之士的幫助,終于編出了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軼事小說──《世說新語》。全書分德行、言語、政事、文學、方正、雅量等三十六門,分類記載漢末到東晉期間士大夫階層的一些言談和軼事。南朝梁劉峻(字孝標)為這部書作注,引書多至近四百種,又增加了許多材料。

所記故事都不長,但是寫得生動,往往三言兩語,也能讓讀者看到當時的社會風氣和一些人物的精神面貌。全書語言精練,辭意雋永,對后代筆記文學影響很大,此外,還有《幽明錄》等志怪小說。原有文集八卷,已亡佚。

【解題】

本文選自《世說新語》“方正”門,題目是編者加的。陳太丘指陳實(104~187)。字仲弓,東漢潁川許(現在河南省許昌市東)人。因曾任太丘長(太丘縣在今河南省永城縣西北,長,縣級長官),所以稱陳太丘。他是東漢后期以操守嚴正著稱的人,不論在朝在野都有極高威望。由于處事公正,老百姓甚至說:“寧為刑罚所加,不為陳君所短。”他的生平事跡見《后漢書·茍韓鐘陳列傳》。這里記敘他任太丘長時的一個故事,表現他依約行事、遵守時間的作風。

【注評】

陳太丘與友期行  與:介詞,和,跟。友:朋友。古代“朋”和“友”有區別:同出一位老師之門稱朋,和現在“同學”意思相近。志趣相同稱友,和現在“同志”意思相近。期行:定好時間一同上路。期:約會。行:這里意思是往某處去。

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舍去。  期日中:約定在中午。日中:正午、中午。過中不至:意思是時間超過中午,那位朋友還沒有趕到。主語“友”承前省。至:到。舍去:不再等候,自己走掉了。舍:舍棄。去:離開。

去后乃至。  去后:(太丘)離開以后,(那位朋友)才趕到。乃:副詞,才。主語“友”承前省。〇這位朋友是個不守時間的馬大哈。

陳太丘依照約會行事。

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  元方:陳實的兒子陳紀,字元方,也是一個以德行高尚著稱于世的人,官至尚書令(相當于宰相)。他的事跡也見《后漢書·萄韓鐘陳列傳》。時年七歲:當時年齡七歲。門外戲:在門外玩耍。句中“門外”是“戲”的狀語,并省去表示動作行為發生的處所的介詞“于”。

客問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客:客人,即與陳太丘約會的那位。尊君:令尊,你父親。不:同“否”。久不至:好久不來。久:副詞,用在謂語前,表示事情經歷了很長時間,可譯為“長時間”。已去:已經離開。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  非人哉:不是人哪!哉:句末語氣詞,表示感嘆。相委而去:拋棄了人家自個兒走了。相:副詞,用在“謂語前,表示謂語所敘述的事情是關連著兩個不同的主體,這里有指代“友人”意。委:拋棄。○出言不遜,又不知自責,這位友人修養很差。

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禮。”  君與家君期日中:句中前一個“君”是“您”的意思。后面“家君”是“我父親”的意思。古代敬稱對方的父親為“尊君”或“令尊”,稱自己的父親為“家父”或“家君”。則:副詞,便。無信:不講信用,即說話不算數。對子罵父:當著兒子的面罵他的父親。對:介詞,向著。無禮:不知禮儀。○七歲兒童識見不凡。

元方駁斥無理的責難,識見不凡。

友人慚,下車引之。  慚:慚愧。引之:拉他(表示好感)。之:代詞,指陳紀。

元方入門,不顧。  入門:走進家門。不顧:不回頭看。○和無信無禮的人有什么好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元方對不講理的人態度決絕。

【譯文】

陳太丘與朋友定好時間一同上路,約定在中午,過了中午(那位朋友)沒有到,太丘就不再等候而走掉了。等太丘走后(那位朋友)才到。

當時元方七歲,正在門外玩耍。那位客人問元方:“你父親在家嗎?”元方回答說:“他等您好久不見您來,已經走掉了。”那位朋友便憤憤不平地說:“真不是人哪!與別人約定好一同上路,丟下人家(自個兒)走了。”元方說:“您和我父親約定好在中午,到中午不來,便是不守信用;當著兒子的面罵父親,便是不懂禮儀。”

那位朋友感到羞愧,從車上下來拉他(表示好感),元方向門里走去,連頭也不回。

【簡析】

這是一個很有教育意義的故事。陳太丘依照約會行事,當他的朋友失約時,他決然舍去,一點也不姑息。七歲兒童元方也懂得交友以信的道理。這父子二人身上體現的是古人崇尚的做人要以誠信為本的觀念。春秋時期政治家管仲說:“誠信是天下的關鍵。”孔子也說:“做了個人,卻不講信實,不曉得那怎么可以。譬如大車子沒有安橫木的(ní),小車子沒有安橫木的輒(yuè),如何能走呢?”正因為誠信是一個人立身行事的根本,是事業成敗的關鍵,所以,古代有許多“不重千金重一諾”的美談,有許多以生命兌現諾言的故事,而鄙視不講信譽的品行。像陳太丘的這位朋友,自己言而無信,失了約不自我反省,反而責怪別人,他被友人拋棄,受到兒童蔑視,實在是咎由自取。

信譽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資本。在競爭激烈的資本主義社會,有這樣的企業家:當他處于困難時期,為了維護產品的信譽,寧肯工廠倒閉,也不以次充好,這樣當他東山再起時,又能用老牌子開創新局面。一個國家要富強,一個民族要自立,也要靠信譽。我們進行四個現代化建設,在積累物質財富的同時,無疑也應該重視發揚中華民族崇尚誠信的傳統美德,蕩滌在社會生活的許多領域殘存的形形色色的不講信譽的這種侵蝕民族健康肌體的病菌,以提高民族自信心,這樣,四化大業才有成功的希望。

這個故事給我們的又一個啟示是要有時間觀念。《淮南子·原道訓》寫道:“圣人不貴尺之璧而重寸之陰。”時間是生命的尺度。浪費別人的時間無異于謀財害命;自己浪費時間等于慢性自殺。時間是速度和效率的要素之一。在經濟建設中,對財力物力的浪費是犯罪,對時間的浪費是不是犯罪呢?難道不正是人浮于事、公文旅行、扯皮推諉等等痼疾像繩索一樣束縛著我們前進的腳步嗎?趕超世界先進水平,資金不足可以借貸,而時間誰能借給我們?唯有珍惜!“大禹圣人,猶惜寸陰,至于凡俗,當惜分陰。”(《世說新語·政事》注引《晉陽秋》)我們的事業比起大禹治水來要宏偉艱難得多,難道不該珍惜分分秒秒的光陰嗎?

《世說新語》全書所記故事都不長,但寫得生動,常常通過件事或幾句話就能揭示人物的精神面貌,給讀者以深刻印象。本文贊揚陳太丘守信重禮,全文只有百來字,直接寫陳太丘的僅才幾句,而對元方和友人的描寫卻占去大部分篇幅。友人的不守信用和不知禮儀反襯出陳太丘的操守方正的性格特點。兒子的言談舉止折射出父親平時的行為,讀者不難聯想到是父親凡事不茍、重信譽守時間的作風使兒子受到教育和薰陶。這種從側面加以點染以突出所描繪的事物的方法叫做烘云托月,值得我們借鑒。

【字詞句基礎知識舉要】

“信”是一個會意字,從人言。段玉裁說是言必由衷的意思。“信”的本義是語言真實,不說謊,如《曹劌論戰》中“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就用這個義項。引申為對人的一種道德,指對人真誠,不虛偽,如《論語·學而》:“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又為守信用,實踐諾言,如本文“日中不至,則是無信”。“信”還有相信、認可的意思,如《論語·公冶長》:“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這個意義和現代漢語相同。作“使者、送信的人”解釋是后起義,如《孔雀東南飛》“自可斷來信”,其中“信”指使者。上古中古“信”字都沒有“書信”義,這個由送信人再引申出來的“書信”意義更晚起。

“期”的本義是邀請約會,以便聚到一處。本文“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與家君期日中”等,用的都是這個意思。由此引申出“期望、期待”等意義。又有“一定的時間、期限”等義。現代漢語中“時期”連用,但古漢語中“時”的本義是“時令”(四時),后來才用來指“時間”“時候”;“期”則是指“固定的時期”,如三天,五天,三年,五年。在“期限”的意義上決不用“時”。“期”讀jī時是一周年的意思。

去后乃至

“去后乃至”一句的主語是“友”承前省。“至”是謂語,“乃”修飾“至”。“去后”承前省去動作的發出者“陳太丘”,作“至”的狀語。全部成分補齊為:“太丘去后友乃至”。

相委而去

相委而去。相:副詞,表示在雙方的彼此對待關系中,由一方發出的動作行為,涉及于另一方。委:動詞,拋棄。而:連詞,承接關系。去:動詞,離開。句子的主語是“陳太丘”承前省,謂語是連動短語“委而去”。“相”在這里還兼有指代接受動作一方的作用,譯成現代漢語時要補出動作涉及的對象“友人”,全句可譯成:(太丘)丟棄友人(自個兒)走掉。

家君

“家”的本義是一家住的房子,引申為“家庭”、“家族”。古漢語中稱自家的都說“家”,“家君”是向別人自稱其父,“家母”是對人自稱其母。古時自稱其父,除用“家君”外,還可稱“家大人”“家尊”“家嚴”“老父”等。“家母”也可稱“家夫人”“家慈”等。至于兄、嫂、姊、弟等,都可在稱謂前加“家”字以表示自稱。祖父母可自稱做“家祖”;侄也可自稱“家侄”,但子、孫不自稱作“家子”“家孫”,據說是“輕略之也”。


網載 2013-08-10 18:2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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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2015/10/25 下午 05:17:51 | 暫無
okji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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