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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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碧云小軒,南浦芳園。那一片綠衣紅影中,哪一朵是你為我種植的思念

  羅衣輕紗,冰肌雪膚。我從一脈花痕里尋你,密密麻麻的荷田,仿佛當年的吳語,稠密、香軟。有潺潺流水,裊裊荷香,天水望極處是青荷碧影,紅衣翠裳的互相依偎呢喃。那白荷擢秀,天生高潔;粉蕊含苞,柔媚嬌艷。落花風里,有人把你輕輕的呼喚,掛在菡萏冒朱華的唇間,一任那思念,蔓草一般,蔓延。

  細雨飄,清風搖,是誰把《黃金縷》一遍遍地翻彈,秋水里映出遠山的眉黛。

  青山碧,暮色合,是誰又在云水處長笛短笛地行吟,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他們說曲水流觴是當日的盛況,娟娟新月是你描摹的宮妝。暮色殘照里,是紛紛搖落的,少女情事,在南朝樂府的舊韻里裊裊升起。

  二

  金槳木蘭船,戲采江南蓮。蓮香隔浦渡,荷葉滿江鮮。

  那是一個久遠的過往,那是一個連清風也柔軟得像絲綢一樣金黃的過往。

  輕紗羅衫,桂槕蘭漿,那些娥眉和嬋娟,用一篙暖波,一眸秋水,擺渡了所有的風塵和歡顏。那是一個清風吹拂著,便能無限延展的畫卷:她們用水袖桃花扇,點亮了荷花一片;她們在雁字回時,寫下了歡歌萬千。一池子的荷,旋轉著,劃出了一個又一個圓。

  那些個采蓮的女子啊,玉簪螺髻,柳眉彎彎。披戴明月的小揖輕舟,香囊佩蘭。燕子樓下,花枝亂顫,是桃葉、柳葉的爭渡?忘了歸路?還是撒落在星空下、綠藻間的蛙聲一片?

  看不見,多少嬉笑,在碧水清蓮間流轉。看不見,多少思念,在眉黛遠山上簇攢。當其村落向晚,搖曳著帆,且有回雁。不成眠,只有霜,曉來又染。

  誰還記得那些害了羞的蓮,攜著什么樣的思念,在纖纖玉手間蜷息盤桓。懷袖中,那一片火一樣的紅艷,映紅了誰的臉?陽光下,心事香軟。空氣里,有蓮一瓣一瓣,舒展。

  三

  荷葉五寸荷花嬌,貼波不礙畫船搖。

  江南薰風四五月的天氣,正是江南采蓮的好時節。撫琴弄水,衣袂飛揚。玉簫悠揚,潘郎蕭郎?畫船里,誰在用檀色點唇,額間是鴛鴦黃淡淡的紅暈?是莽撞的書生,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那些含苞的花朵,在鶯歌后,輕呷著“與子成悅”,“與子成悅”。

  那是誰的歌聲悠揚,一曲鳳求凰,便可以地老天黃。是英雄在劃劍立,歌去人影稀;是美人如蓮兮,裊裊復依依。她用繞指柔腸,化他三生石上,前緣萬丈。他用淡淡憂傷,剜取了她的眉尖,一大片經年,一片片柔情,密如青蓮。

  舞榭歌臺,風老荷白。馬鞍上的流年,是劍與血的爭鋒,是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誓言。她把闌干依遍,眉眼里,是不盡的關山迭迭,東風醺醺。

  誰在君懷,星眸如海?情入酒觴,月印千江,西窗共剪,與誰同在?滾滾的流年嬗遞,擾擾的塵世脆如蝶衣,當秋風起涼,江山蒼遠,唯有南塘,他和她親手拋下的并蒂蓮,滑過碧水,在蓮棵間流連、盤旋。

  蓮落秋水,原本是情天碧海里的一瓣心香,滑落九世因緣。這一去該有輪回的吧,季節里流光如沙,轉眼就是滄海桑田,待到下一世,行到水窮處,就該坐看云起了吧。

  四

  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

  蒼茫漠漠董家潭,綠樹陰陰向水灣。經過多少年,她和她經過那片蓮塘。

  她叫她姐姐,她叫她妹妹,她們一來,滿池的芙蓉棵便亂了舞步。一個用她的蘭花指,反彈著琵琶,一個用她采擷的碧水紅蓮,醉舞著塵緣。

  一杯酒,兩朵花,幾首詩,正舞到,曳裾時,分不清誰更醉人,誰更嫵媚。分不清誰會芳華于彈指之間,誰將流傳得更久遠。是當年的花,當年的酒,還是此刻的情結金蘭,風雨同眠?

  那一個瞬間,她們的歌聲響徹在南塘的四五月間,撥弦的輕拢慢捻,采蓮的云鬟半偏,琵琶聲漸行漸遠,在綠衣紅影間響起,在詩行韻律里隱沒。煙水浩淼,仿佛是當年的英雄美人,劃劍而立;月明花暗,仿佛當時的才子佳人,蘭舟向晚。

  有人說,那是一對姐妹花,也有人說,那是當年的并蒂蓮。

  五

  清水出芙蓉,搖擺著行歌。有人路過,依然唱徹《羽衣霓裳》。

  這一世,你為姐姐,碧波之上,青蓮一樣,輕舞霓裳。你起飛的剎那,月色漸涼,那些寒露,早已剔透成你玲瓏的歌唱。姐姐,月光之下,微波之上,定有關雎讀懂你,讀懂你香遠益清的,風雅與高潔。

  藍天上漂浮著潔白的云朵,誰的心事,被荷一一說起。一朵蓮翹在一只梗的眉尖,一束藕泊在一把莖的唇畔。梅子黃時,誰的眉眼盈盈,像荷,含苞而矜持。日暮,青蓋亭亭,爭忍凌波去?田田多少,幾回沙際歸路。

  風起,云散,碧波間,多少緣聚緣散。有金蘭之契,手足之誼。相同的荷白相同的風清,誰能意會,誰能意會,那一脈的香遠益清,姐姐你用風骨和雅姿,做了一個挺拔的標志。

  姐姐,你就是我的青蓮,塵世的風霜和蒼涼,被你一一挫敗,所有堅韌與操守,皆化作你身后的暗香疏影。在燕子樓頭,凌波橫塘,九天之上,凌空揮舞,輕盈。又自在。

  于是,清風碧水之間,目光流盼之中,便有無數的青蓮,含苞凝露,緩緩起舞。

  六

  此刻,又是南朝的樂府輕彈。他們一遍一遍唱和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這幽了一世又一世的樂章,緩緩的舊韻,裊裊的云煙,你可見?可見?那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的,可是那千年的因緣,百年的傾情,相守著的諾言?旖旎的絢麗。雅致的出塵。

  佛家說,有一種靈魂可以通達出世與入世的兩端。而今夜,在田田之間,讓我握一枝憐愛,想她的紅暈嫣然,想她的香軟千瓣。讓我跟她的靈魂在碧水清漣間琤琤而飛,十指相繞,唇色依然,連理的枝莖永遠,永遠的糾纏著,不屈的向上著。

  佛箴里說紅塵無愛。若是無愛,緣何會有翠蓋相依,唇齒相輔,榮枯與共?此刻請允許我就此撣下這一袖的繁華吧,無論在前世今生渡我的,是那瓣紅蓮還是那片綠蓋,我只想在暮色蒼茫的渡口前略過浮煙,不染纖塵。

  蓮的花語是純潔。姐姐的心是一片海。提起毫羽,把你的名字一遍,再一遍,涂成全紙的思念,全紙的青蓮,重重疊疊的在未央的夜深處,在心海的最深處。不管是海角天涯,不管芭蕉流年,依然是昨夜的魂索舊夢,依然是小揖輕舟飛躍的芙蓉浦口: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心情繹站 2013-08-31 14:2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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