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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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譯文]  彼此勉勵,你我雪亮的戰刀上都是血跡斑斑;自古以來,盡忠報國豈能顧及生與死,豈是為了取得個人的功勛! 

    [出典]  高適  《燕歌行》

  注:

  1、 《燕歌行》  高適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當恩遇恒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后。

    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飖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云,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2、注釋:

     燕歌行:樂府舊題。詩前有作者原序:“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御史大夫張公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張公,指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曾拜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一般以為本詩所諷刺的是開元二十六年,張守珪部將趙堪等矯命,逼平盧軍使擊契丹余部,先勝后敗,守珪隱敗狀而妄奏功。這種看法并不很準確。

  漢家:漢朝,唐人詩中經常借漢說唐。  煙塵:代指戰爭。

  橫行:任意馳走,無所阻擋。   元戎:軍事元帥。

  非常賜顏色:超過平常的厚賜禮遇。   摐:撞擊。

  金:指鉦一類銅制打擊樂器。   伐:敲擊。

  榆關:山海關,通往東北的要隘。

  旌旆:旌是竿頭飾羽的旗。旆是末端狀如燕尾的旗。這里都是泛指各種旗幟。

  逶迤:蜿蜒不絕的樣子。   碣石;山名。

  校尉;次于將軍的武官。   羽書;(插有鳥羽的,軍用的)緊急文書。

  瀚海;沙漠。這里指內蒙古東北西拉木倫河上游一帶的沙漠。

  單于;匈奴首領稱號,也泛指北方少數民族首領。

  獵火:打獵時點燃的火光。古代游牧民族出征前,常舉行大規模校獵,作為軍事性的演習。

  狼山:又稱狼居胥山,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克什克騰旗西北。一說狼山又名郎山,在今河北易縣境內。此處“瀚海”、“狼山”等地名,未必是實指。   極:窮盡。

  憑陵:仗勢侵凌。   雜風雨:喻敵騎進攻如狂風挾雨而至。

  半生死:意思是半生半死,傷亡慘重。   腓:指枯萎。

  斗兵稀:作戰的士兵越打越少了。   身當恩遇:指主將受朝廷的恩寵厚遇。

  玉箸:喻思婦的眼淚。   薊北:唐薊州在今天津市以北一帶。

  度:越過相隔的路程,回歸。

  三時:指晨、午、晚,即從早到夜(歷時很久。三,不表確數。)。

  陣云:戰場上象征殺氣的云。   死節:指為國捐軀。節,氣節。

  李將軍:指漢朝李廣,他能捍御強敵,愛撫士卒,匈奴稱他為漢之飛將軍。


   3、譯文1:

     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有個隨從主帥出塞回來的人,寫了《燕歌行》詩一首給我看。我感慨于邊疆戰守的事,因而寫了這首《燕歌行》應和他。

  唐朝邊境舉煙火狼煙東北起塵土,   唐朝將軍辭家去欲破殘忍之邊賊。

  戰士們本來在戰場上就所向無敵,   皇帝又特別給予他們豐厚的賞賜。

  鑼聲響徹重鼓棰聲威齊出山海關,   旌旗迎風又逶迤獵獵碣石之山間。

  校尉緊急傳羽書飛奔浩瀚之沙海,   匈奴單于舉獵火光照已到我狼山。

  山河荒蕪多蕭條滿目凄涼到邊土,   胡人騎兵仗威力兵器聲里夾風雨。

  戰士拼斗軍陣前半數死去半生還,   美人卻在營帳中還是歌來還是舞!

  時值深秋大沙漠塞外百草盡凋枯,   孤城一片映落日戰卒越斗越稀少。

  身受皇家深恩義常思報國輕寇敵,  邊塞之地盡力量尚未破除匈奴圍。

  身穿鐵甲守邊遠疆場辛勤已長久,   珠淚紛落掛雙目丈夫遠去獨啼哭。

  少婦孤單住城南淚下凄傷欲斷腸,   遠征軍人駐薊北依空仰望頻回頭。

  邊境飄渺多遙遠怎可輕易來奔赴,   絕遠之地盡蒼茫更是人煙何所有。

  殺氣春夏秋三季騰起陣前似烏云,   一夜寒風聲聲里如泣更聲驚耳鼓。

  互看白刃亂飛舞夾雜鮮血紛飛,   從來死節為報國難道還求著功勛?

  你沒看見拼殺在沙場戰斗多慘苦,    現在還在思念有勇有謀的李將軍。 

   譯文2:

   東北邊境上的烽煙塵土蔽日遮天;漢朝將領們為掃平殘暴的敵人辭別了家人去上了前線。好男兒本來就看重橫刀立馬馳聘沙場為國戍邊;漢家天子對這種精神及英雄本色又格外賞識。金鼓喧天,隊伍雄赳赳地開出了山海關;旌旗獵獵,行軍在北方海邊蜿蜓曲折的碣石山里面。校尉從浩瀚的大沙漠送來了緊急的戰報;說是匈奴單于已把戰火燒到了狼居胥山。山川荒蕪景象蕭條延伸到邊境的盡頭;胡人騎兵迅急剽悍來勢兇猛猶如風狂雨驟。戰士在前線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將軍們依然逍遙自在的在營帳中觀賞美人的歌舞。時值深秋,北方的大沙漠到處都是衰草萋萋;暮色降臨孤城,軍中能戰斗的士兵越來越少。將士身受皇恩,一心報國常不顧頑敵而死戰;竭盡全力英勇奮戰,仍未破除邊塞之地匈奴的重圍。戰士們身穿鐵甲,辛辛苦苦地長期戍守邊疆;家中妻子獨自感傷,一定是淚如玉箸時時啼哭。少婦們孤孤單單,在長安家中凄傷哀惋肝腸欲斷;遠征軍人辛辛苦苦,駐守薊北邊防依空仰望頻回首。邊疆朔風凜冽,飄渺遙遠怎可輕易來奔赴;疆域曠遠迷茫,更是人世間絕無僅有。春夏秋三季,殺氣騰騰戰云彌漫;一夜寒風凄凄,刁斗聲聲如泣如訴叫人聽了心膽寒。彼此勉勵,你我雪亮的戰刀上都是血跡斑斑;自古以來,盡忠報國豈能顧及生與死,豈是為了取得個人的功勛!你沒有看見,將士們在沙場上的戰斗生活有多么悲苦;士兵們至今仍然懷念著西漢時有勇有謀體恤士兵的李廣將軍。


    4、高適生平見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高適是盛唐時期“邊塞詩派”的領軍人物,“雄渾悲壯”是他的邊塞詩的突出特點。其詩歌尚質主理,雄壯而渾厚古樸。 


    5、《燕歌行》不僅是高適的“第一大篇”(近人趙熙評語),而且是整個唐代邊塞詩中的杰作,千古傳誦,良非偶然。

  開元十五年(公元727),高適曾北上薊門。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討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豈無安邊書,諸將已承恩。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薊中作》)。可見他對東北邊塞軍事,下過一番研究工夫。開元二十一年后,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經略邊事,初有戰功。但二十四年,張讓平盧討擊使安祿山討奚、契丹,“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資治通鑒》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將趙堪、白真陀羅矯張守珪之命,逼迫平盧軍使烏知義出兵攻奚、契丹,先勝后敗。“守珪隱其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舊唐書。張守珪傳》)。高適對開元二十四年以后的兩次戰敗,感慨很深,因寫此篇。

  詩的主旨是譴責在皇帝鼓勵下的將領驕傲輕敵,荒淫失職,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到極大的痛苦和犧牲。詩人寫的是邊塞戰爭,但重點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廣大兵士,諷刺和憤恨不恤兵士的將軍。

  全詩以非常濃縮的筆墨,寫了一個戰役的全過程:第一段八句寫出師,第二段八句寫戰敗,第三段八句寫被圍,第四段四句寫死斗的結局。各段之間,脈理綿密。

  詩的發端兩句便指明了戰爭的方位和性質,見得是指陳時事,有感而發。“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貌似揄揚漢將去國時的威武榮耀,實則已隱含譏諷,預伏不文。樊噲在呂后面前說:“臣愿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責他當面欺君該斬。(見《史記。季布傳》)所以,這“橫行”的由來,就意味著恃勇輕敵。唐汝詢說:“言煙塵在東北,原非犯我內地,漢將所破特余寇耳。蓋此輩本重橫行,天子乃厚加禮貌,能不生邊釁乎?”(《唐詩解》卷十六)這樣理解是正確的。緊接著描寫行軍:“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透過這金鼓震天、大搖大擺前進的場面,可以揣知將軍臨戰前不可一世的驕態,也為下文反襯。戰端一啟,“校尉羽書飛瀚海”,一個“飛”字警告了軍情危急:“單于獵火照狼山”,猶如“看明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張孝祥《六州歌頭》)不意“殘賊”乃有如此威勢。從辭家去國到榆關、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詩概括了出征的歷程,逐步推進,氣氛也從寬緩漸入緊張。

  第二段寫戰斗危急而失利。落筆便是“山川蕭條極邊土”,展現開闊而無險可憑的地帶,帶出一片肅殺的氣氛。“胡騎”迅急剽悍,象狂風暴雨,卷地而來。漢軍奮力迎敵,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時此刻,那些將軍們卻遠離陣地尋歡作樂:“美人帳下猶歌舞!”這樣嚴酷的事實對比,有力地揭露了漢軍中將軍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敗的原因。所以緊接著就寫力竭兵稀,重圍難解,孤城落日,衰草連天,有著鮮明的邊塞特點的陰慘景色,烘托出殘兵敗卒心境的凄涼。“身當恩遇恒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回應上文,漢將“橫行”的豪氣業已灰飛煙滅,他的罪責也確定無疑了。

  第三段寫士兵的痛苦,實是對漢將更深的譴責。應該看到,這里并不是游離戰爭進程的泛寫,而是處在被圍困的險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寫照。“鐵衣遠戍辛勤久”以下三聯,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懸念中的思婦,錯綜相對,離別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婦,日夜悲愁,但是“邊庭飄飖那可度?”薊北征人,徒然回首,畢竟“絕域蒼茫更何有!”相去萬里,永無見期,“人生到此,天道寧論!”更那堪白天所見,只是“殺氣三時作陣云”;晚上所聞,惟有“寒聲一夜傳刁斗”,如此危急的絕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間,不由人不想到把他們推到這絕境的究竟是誰呢?這是深化主題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最后四句總束全篇,淋漓悲壯,感慨無窮。“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最后士兵們與敵人短兵相接,浴血奮戰,那種視死如歸的精神,豈是為了取得個人的功勛!他們是何等質樸、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

  詩人的感情包含著悲憫和禮贊,而“豈顧勛”則是有力地譏刺了輕開邊釁,冒進貪功的漢將。最末二句,詩人深為感慨道:“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八九百年前威鎮北邊的飛將軍李廣,處處愛護士卒,使士卒“咸樂為之死”。這與那些驕橫的將軍形成多么鮮明的對比。詩人提出李將軍,意義尤為深廣。從漢到唐,悠悠千載,邊塞戰爭何計其數,驅士兵如雞犬的將帥數不勝數,備歷艱苦而埋尸異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萬萬!可是,千百年來只有一個李廣,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贊美高適、岑參的詩:“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長史三十韻》)此詩以李廣終篇,意境更為雄渾而深遠。

  全詩氣勢暢達,筆力矯健,經過慘淡經營而至于渾化無跡。氣氛悲壯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詩人著意暗示和渲染悲劇的場面,以凄涼的慘狀,揭露好大喜功的將軍們的罪責。尤可注意的是,詩人在激烈的戰爭進程中,描寫了士兵們復雜變化的內心活動,凄惻動人,深化了主題。全詩處處隱伏著鮮明的對比。從貫串全篇的描寫來看,士兵的效命死節與漢將的怙寵貪功,士兵辛苦久戰、室家分離與漢將臨戰失職,縱情聲色,都是鮮明的對比。而結尾提出李廣,則又是古今對比。全篇“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二句最為沈至”(《唐宋詩舉要》引吳汝綸評語),這種對比,矛頭所指十分明顯,因而大大加強了諷刺的力量。

  《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運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詩用韻依次為入聲“職”部、平聲“刪”部、上聲“麌”部、平聲“微”部、上聲“有”部、平聲“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間,抑揚有節。除結尾兩句外,押平韻的句子,對偶句自不待言,非對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礙石間”;押仄韻的句子,對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對也是很嚴整的,如“殺氣三時作陣云,寒聲一夜傳刁斗。”這樣的音調之美,正是“金戈鐵馬之聲,有玉磐鳴球之節”(《唐風定》卷九邢昉評語)。

     此詩在今人王兆鵬、邵大為、張靜、唐元等的著作《唐詩排行榜》排名第22名該排行榜以“古代選本入選次數”、“現代選本入選次數”、“歷代評點次數”、“當代研究文章篇數”、“文學史錄入次數”、“互聯網鏈接次數”六個指標為統計分析,反映一千多年來的綜合影響力。其中現代選本入選次數排名第3名,文學史錄入次數排名第13名,當代研究文章篇數排名第13名,互聯網鏈接次數排名第10名。


     6、邊塞詩的美學風格:雄渾、磅礴、豪放、浪漫、悲壯、瑰麗等。盛唐邊塞詩體現了一種陽剛之美。在邊塞詩中,一方面以夸張對比襯托的手法對戰爭殘酷,環境惡劣進行展示,如“戰士軍前半生死”,“黃金百戰穿金甲”,“孤城落日斗兵稀”。但另一方面,邊塞詩作更凸顯人面對戰爭時奔涌出的巨大精神力量。其中既有:不屈的意志和必勝的信心,保家衛國的豪情,還有在戰場上建立功名的壯志。如“不破樓蘭終不還”;“愿為腰下劍,只為斬樓蘭”;“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這兩個方面既是對立的,又是統一的,這種對立統一所產生的張力使詩句具有永不泯滅的魅力,詩句中洋溢著的崇高感,成為中華民族的最強音,千載悠悠。


    7、在古人描寫邊塞軍旅生活的詩詞里,涉及琵琶的屢見不鮮。如“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等等。戍邊的將士們西出城門,奔赴那荒漠戈壁時,暮色蒼茫中,回望長安:別了,親人!別了,故園!但愿此去功名就,莫讓馬革裹尸還!“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路漫漫” ——試想秋月高照之下,那荒寂的原野,莽莽蒼蒼,琵琶瑟瑟,壯闊悲涼,一曲《十面埋伏》,金聲、鼓聲、劍弩聲,慷慨激昂。“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然而,當將士們一腔熱血灑疆土、七尺男兒變枯骨時,統治者們卻在“美人帳下猶歌舞”!那琵琶鏗鏘里,又有幾許憂憤幾多悲涼,令薊北征人徒然回首,城南少婦枉自斷腸! 


    8、前八句是詩歌的第一部分,描寫邊境告急,男兒奉命出征的場景,這時,出征的男兒還都是血氣方剛,渴望著建功立業,衣錦還鄉,但等到他們到達戰場后,才一點點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和真實,這里沒有家鄉的小橋流水,溫床軟被,有的只是塞上燕脂凝夜紫的沉重,有的只是野云萬里無城郭的凄涼。封侯拜相的美夢開始一點點破碎。

  之后的八句是詩歌的第二部分,即戰爭的具體經過,“金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戰場上只有滿眼的血色,在死亡面前,一切戰爭的借口都顯得飄渺虛無,唯有生命的消逝,真實的讓人膽戰心驚。就在前方戰士浴血奮戰的時候,將軍們卻過著“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般放縱聲色的日子,那金戈鐵馬踏碎的,從來不是他們的美夢。

  第三部分八句寫將士戰敗被圍,開始思念家鄉的場景。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拼死突圍。此時戰士們會不會也在兀自嗟嘆,倘若再有一次機會,他們就不會選擇離開溫暖的家鄉、慈愛的雙親、賢淑的妻子、牙牙學語的孩子……可是一切都晚了,春閨夢里人,恐怕會化成無定河邊骨。遠方的人,怕是永遠等不回那個熟悉的身影了。

  最后四句寫戰士以身殉國的悲壯和詩人渴望良將的深切呼喚。戰士們為國浴血奮戰,可是為什么沒有一位愛兵如子的李廣將軍來保護他們呢?為什么軍隊的統帥要視人命如草芥呢?難道千千萬萬的將士只是他們功成名就之路的墊腳石么?最后的一句呼喚,把詩歌的氣氛渲染到了極致。

  這首詩最可貴的地方就在于,作者沒有把戰爭過于神圣化,而是勇敢的揭示了戰爭罪惡的本質以及對征戰者帶來的無盡的傷痛。

  自古以來,征服的快感好像一個巨大的旋渦,以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所有無辜的人席卷入內。戰爭常被統治者裹上一層神圣的外衣,引得無數人頂禮膜拜,然而詩人是清醒的,高適沒有被罪惡美好的假象蒙蔽,而是用一種悲憫的眼光去看待著戰場上消逝的生命,他歌頌為國捐軀的英雄,也在諷刺虛偽做作的天子,同時揭露了軍隊上層統治者的腐敗,還原了一場真實的戰爭:戰爭的本質就是反人性的!

   多年以后,北宋的范仲淹寫下“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時,心情想必也是晦暗蕭瑟的。他一定想到過放棄,逃離,甚至,有一瞬他想要有一種力量去解放身邊那些身處旋渦里的人,也解放他自己。大家逃了吧,散了吧,這“四面邊聲連角起,長河落日孤城閉”,大雁的哀號,連營的號角,是如此的摧人心肝!

  時光在變,一顆愛好和平珍惜生命的悲憫之心卻依然在有力跳動著,影響并感化著后人。


    9、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樅金伐鼓下榆關,旌旗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筯應啼別離后。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風飄飄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云,寒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爭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中國歷史上發生過大小不等的無數次戰爭,死傷了多少人,毀滅了多少財物。其間也有人呼喚著和平,而戰爭從未真正停息過。在有些不平常人的眼里,戰爭也是一種經營。就象有人經營著各式生意,通過經營,他們獲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比如土地,比如功名,比如財產,比如女人。

   只要人們的欲望還沒有滿足,戰爭就不會有結束的時候。也許是戰爭活躍了人類的思維,也許是戰爭激發了人類的情緒。戰爭中產生了各式人物,有舍生忘死的英雄,也有貪圖享樂的小人。所以會有“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反差很強烈的場景。

   用經營的眼光來看戰爭,戰爭中出現的現象是不足為怪的。戰爭中,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有人會因看慣生死,而尋歡作樂。戰場上流血犧牲,是難以避免的。說不定,哪一天死神就降臨到自己頭上。大概參予戰爭的人,對生死是有另一種看法的。也就造就了將士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作態。不說戰爭,和平環境中飽暖思淫欲的人,不也是屢見不鮮?

   戰爭中,也有人會因貪圖名利,而冒領軍功。戰爭的慘烈,在掌握戰爭大權的元帥和將軍看來,是過眼云煙。他們不會太在意這些,他們在意的是這場戰爭能給他們帶來什么,他們的官會不會做大,他們的爵位會不會升高。因而妄報戰功,也是順應需要。中國官場營私舞弊、弄虛作假是永遠也不會絕跡的。經濟工作中有,戰爭中有,這是通病而矣!

   有人笑,也有人會哭。至于浴血奮戰的將士,他們苦戰沙場,而親人斷腸,應該算作是戰爭的犧牲品吧。戰爭中笑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只有哭的份。因為資源掌握在少數人手里,只有少數人能取得名利,所以笑的特權也只是少數人擁有。

   我不以為戰爭中的種種現象,可以在經營者身上附加上過多的道德因素。經營說到底是以成敗論英雄的。道德再好,品格再高,如果經營失敗了,是不會得到好的褒獎的,戰爭永遠是成者為王,敗者不寇。“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這是事實。

   不管怎樣,經營戰爭,無論成敗,都是世界上最殘酷的經營!


    10、唐宋時期,經濟、文化都有過飛速發展,但同時也戰亂頻仍,很多仕途失意的文人,把立功過塞當作求取功名的出路。這在“初唐四杰”詩中便有所表現。“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是他們的心聲,所以有不少詩人曾從軍或從政。盛唐邊塞詩對這種獻身邊塞、壯志報國的豪情更是極盡贊頌:“黃河百戰穿金甲,不斬樓蘭終不還”;“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他們向往建功立業,源于關懷家國,表現出大無畏的犧牲精神:“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這種拯物濟世的遠大抱負在李白那里表現得更為淋漓盡致,他羨慕姜尚、諸葛亮、魯仲連等古代英雄,希望像他們一樣“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他自視極高,屢屢自比“大鵬一日同風起,摶搖直上九萬里”。陸游更是“平生萬里心,執戈王前驅”,直到八十歲還念念不忘“當年萬里覓封候,匹馬戍梁州”,甚至自信“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作鬼雄”。

     唐宋文人建功立業的理想,與關懷家國興亡、民生疾苦緊緊相連,不僅見于詩,更見于行動,王安石主“熙寧變法”,范仲淹行“慶歷新政”,皆不以個人得失為念,對歷史作出過極大貢獻。隨著英雄時代的遠去,我們正走入一個平民時代,蕓蕓眾生沒有崇高理想與遠大抱負,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平實的生活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催人奮進,本身是積極的、進步的,但由于我們還在起步階段,文化教育滯后,倫理道德失范,價值系統紊亂,使人急功近利,深深依賴于物對自身價值的體現,甚至出現瘋狂的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和極端個人主義。物質至上的生存觀念,最終會阻礙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將人異化為工具,人也將最終失去本體上的意義。


    11、當我看到蒼涼廣袤的大漠,便想起你,高適,想起你筆下英勇無畏、忠心為國的邊疆戰士。

   他們,是軍中地位最低下的小卒,然而“位卑未敢忘憂國”。永遠是他們,在將軍們沉浸在美人歌舞之時仍然血戰沙場;永遠是他們,用自己的身軀擋住敵人如潮的炮火,用自己的鮮血換來國家的安寧與人命的幸福。

   士卒之名,在歷史流過千年后總會被我們遺忘。然而,不容遺忘的是他們“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的那份英勇,那份無私,那份忠誠。

   為國報國,哪怕位卑力小。


    12、關山并無確切所指。關山是有的。在隴縣。當年漂泊大西北,從寶雞去六盤山,常中轉隴縣。關山去看了,幽澗水澤,是天然牧場。也有月,很小,嫵媚,秀麗得像江南少女。秾花異草遍地,漫山而生。滿眼都是青山綠水。這關山燦爛如錦,不是真正的關山。

    關山遙不可及。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都是關山所攬的壯美景致。你讀了許多樂府和唐宋詩詞,關山一遍又一遍閃回在你腦里。遙遠了,再看,又分明在眼前。你凝眸遙望,滿山愁緒、寂靜、荒涼。那是真關山。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你長期生活在這樣一個被譽為“月亮城”的地方,享受著二分明月的溫柔。你喜歡這片潤軟之地。不知何時起,你漸漸變得懶散,患有頑固的神經衰弱癥。你常常淺斟低吟,懷想那些遙遠的年代,才氣橫溢,又有點兒病態、頹廢,透著無比的冷清。有一天你終于厭倦了潮濕溫潤的春江、月夜。寂靜無人的庭院里,那棵熟透的枇杷樹下,你的心緒有了些許煩悶。你手把線裝古卷,散漫的目光掠過二十四橋、明月夜及玉人蕭。忽有一片奇異光景閃現你眼前。這景致與你平日所見全然不同。你驚異于自己原來是如此喜歡《白雪歌》、《天山雪歌》。除了奇絕瑰麗的邊地雪景,你看到了關山月!你的滿腔柔情忽然變得蒼涼郁勃。你反剪了手在庭院徘徊,你毫無疑義地把高常侍當成描寫關山明月的圣手。你不由仰目凝望,你看見,關山月依舊高懸,透過千古煙塵,正映照在你陰晦的心里。

    你遍游名山大川,卻從未見過西部關山如何風光。你捧讀高岑詩篇,眼前總會有一片熠熠的光華,奇麗而耀目。簫聲依然在你耳邊繚繞。但你決心已定,你終于可以抖擻精神,可以手拽竹杖出門遠行了。你跨越千山萬水,一路逶迤,艱難地走進了關山。

    關山是什么?苦寒。荒涼。黃云愁殺人。白骨無人收。羌笛怨無窮。你到哪兒去找到梨花般的雪景,飄揚的旌旗,馳騁的駿馬,天仙般的舞女呢?那可真讓人無比渴望,產生興奮與向往啊!你終于迷失在關山。你無法理解。或者,與你迷戀二分明月有關。你在月夜春江邊長大,心里裝滿了陰柔。你不理解關山月何以那樣明,那樣大,大得像白天的太陽。

    你手中有部《高常侍集》,通篇透亮,那是因為字里行間有關山月。高適年輕時,混跡漁樵,比較接近下層。仕途失意,使他感觸世路之艱難。少年壯志,除登科及第外,立功邊塞、笑傲沙場,倒是血性男兒的另一種選擇。讀高岑,讀稼軒,眼前常有刀光劍影浮現,卻又時時感受到馥郁書香襲人。真是過癮!

    高適在許多詩中都有關山月的描繪。如:城頭殘月勢如弓;月魄懸雕弓;月明羌笛戍樓間,關山月共愁。胡天、明月、羌笛、戍樓,西北邊塞如此開闊,又如此蒼涼。同樣是寧靜,二分明月,是春江花月夜的景致,是玉人吹簫的時刻;關山之月,那是失血的太陽!月色越是明亮,那場廝殺越是驚心動魄!“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戰酣太白高,戰罷旄頭空”。殘陽如血。邊塞上烽煙滾滾,無數關山戰士沖鋒陷陣。雙方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終因敵眾我寡,陣亡戰士已過半數;但是軍中腐敗,比起兇悍的敵人,又是多么可怕啊!將軍們遠離陣地,尋歡作樂,看美人在帳下輕歌曼舞。敗是必然的。

    但是,困難當頭,那些慷慨赴邊的戰士是多么可愛!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與“功名只向馬上取”不同,與“了卻君王天下事”不同。這是關山戰士的樸素情懷。不指望立功受勛,只為正義、為國家而戰!一種高貴、一種冰清玉潔,讓大漠、枯草、孤城、落日由蒼茫蕭條,變得無比生動,像高懸關山的那一輪明月。

    2001年8月21日。晨。你從敦煌向西尋找玉門關和陽關。出敦煌,入戈壁深處幾百里地,便到了玉門關。玉門關遺址早已被歲月遺忘在茫茫的荒漠深處。古老的漢長城依然挺拔著蒼老的身軀。只有在這里,才可體味到一種真正的蒼涼。漢長城并沒有一塊磚,全部用鵝卵石和蘆葦一層一層堆疊而成。你長時間徘徊在茫茫無人的玉門關和漢長城,久久不肯離去,像在尋找。玉門關只剩土堡一座,孤零零地疊立在戈壁深處。你抓了一塊城墻上的黃土塊,又去漢長城的城墻上,撿拾了十幾顆卵石,放入兜中。你仿佛要把這幾千年的關山緊緊拽住。可你還在等待什么。

     關山的夜晚,塵埃落定后只剩下幽幽清輝,漫山遍野。你脆弱的神經猛地驚顫了一下。你渾身被奇異的華光籠罩,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明亮!關山月!戈壁上那一輪皓月,蕩漾如雪的光華,飄瀉千里,充盈你心間,溢滿了你的全身。你耳邊有羌笛聲響起,那聲音凄清悲涼,在月下幽咽,像冷冷清風,空曠而悠遠,飄滿了蒼茫的關山。

     離開關山一年多了。你一如既往地享受著二分明月的溫柔。但你有了心事。人止一生,士各有志。“二分明月”與“關山月”,是清茶與烈酒。兩種心境,兩樣人生。這好比唐詩中穿越千年的兩種聲音:僧人月下敲門,聲音清涼、超塵、脫俗、有禪味。但你細細品讀,終不及石壕吏深夜破門聲,讓人心驚,讓歷史震顫! (朱千華


    13、這段殘存的城墻是五百年前的產物。城墻的“品性”是內斂的、敦厚的,希望以自己的寬厚化解別人的敵意,甚至不惜以自我的犧牲擋回別人的打擊。走在城墻遺址公園的幽徑上,在暗淡的光影里,班駁的殘跡讓人感覺到歷史并不遙遠,并不曖昧,它甚至迎合了我的某些情結和心境,比如懷舊,比如回憶。但是我不喜歡這城墻的“品性”,雖然我知道這城墻是無辜的,因為那些古老的城磚并沒有和我交流過,我并不了解它們真實的個性。而所謂的“品性”只不過是我強加給它的罷了。我只是想說,我不喜歡懦弱的性格,冰冷的刀劍和帶有溫度的血腥才會讓人生更加快意。有時候我在想,倘若這是戰火紛飛的年代那該多好,說不定我也會有個“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的壯闊人生呢?只是這樣的英雄夢只能在黑燈瞎火里偷著做做了。

    真正牛逼的人不是那些能看透了的人。那些看透了但依然能嬉皮笑臉地去行動的人才是真正的牛逼!“吾知其不可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是孔子說過的話。他能在中國歷史上不容置疑地牛逼了幾千年,并不是平白無故的。牛逼總有牛逼的道理。當他駕著破牛車,領著那幫窮學生,饑一頓飽一頓地四處周游的時候,他不是不知道那些冥頑的舊貴族們對他的嘲笑,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美好理想可能沒處落腳,他也很清楚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反對著。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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