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一個秘密使命在執行中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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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節選 李小山 著

回家


王小山在外面流浪了幾十年,昨天終于回家了。小山出去的時候還小,很多事已記不清楚。


小山沿大道走到市鎮中央的小小廣場,剛下過一陣雨,天色陰沉沉的,地上滿是泥漿,他惘然四顧,與微弱的印象比較,周圍的環境對不上號。小山捉摸著向人打聽,可是父母的名字早已忘卻,只記得哥哥的小名叫殼子。


小山走到路旁一個買水果的攤子前,攤主是兩個上了些年紀的夫婦,小山問道:“老板,請問王殼子家在哪里?”那男的反問:“你是誰?找王殼子干嗎?”小山道:“我是他弟弟,回來了。”那男的嗨地叫了一聲,張開雙臂迎向他,沒等被抱住,小山一矮身子躲開,但是讓從另一方向包抄過的女人給拽住了。女人說:“你是王鎮長的弟弟呀,來來讓我瞧瞧。”不由分說,拿粗糙的雙手捧住小山的臉龐,左瞧右瞧,掉臉對男的說:“你看看,他們兄弟倆長得真象哎。”那男的說:“我給你帶路吧,你哥哥海了去了,我們全要靠他照顧。”又朝女的命令道:“臭婆娘,還不快裝些果子讓王鎮長的弟弟帶上!”


小山見到父母的時候老倆口正在吃晚飯,小山與他們對視了一陣,才生硬地喊聲爹媽。母親嘴里含著飯菜,口齒不清地說:“是小山吧,回來啦。”父親說了句:“衣服濕了,換換吧。”然后繼續低頭吃他的飯,突然又抬頭問道:“多少年了?好象有三十年了吧。”


家里的情況比預想中好多了,前后好多間房子,還帶一個很大的院子,養了各種花花草草,以及許多盆景。小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半夜,總感覺哪兒不對勁。吃過飯洗了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坐在前面堂屋的沙發里與父母談了陣話,主要是與母親談,父親盯著電視看得入迷,時而哈哈大笑,覺察小山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捏自己兩邊的腮幫。后來母親打電話給殼子哥哥,告訴他弟弟回來了,殼子哥哥說在開會,明天回家看弟弟。


小山將要睡著的時候,聽見門外有動靜,接著,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又過了一小會兒,有人躡手躡腳進來了,站在他床前。小山假裝熟睡,大概便于仔細端詳,小山感覺到對方不太好吻的呼吸近在咫尺。等那人出去輕輕帶上了門,小山松了口氣,房間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小山正納悶著,聽到門外傳來細碎的話語聲,好象在爭論什么問題。


小山起得比較晚,他來到院子里,父母正在忙碌著,伺候那些盆景和花花草草。陰霾已經散去,淡淡的陽光浸潤了和煦的空氣,彌漫著泥土和花草的氣息。老倆口都停下來笑瞇瞇地望著小山,手上臉上都沾著草葉和花瓣。小山有些羞赧似的,說:“有啥讓我干的?我也幫幫手。”母親說:“我和你爹退休在家沒事干,弄弄這些,吃了飯你出去走走,好多年了,街坊鄰居都不認識了。”


午后,小山到鎮上轉悠了一趟,沒人注意他,連那對水果攤的夫婦看到他也僅僅點了個頭,笑容都沒有。小山一直走到鎮郊,手搭遮陽望著延綿的蒼翠的農田,白墻紅瓦的房屋,和一片片茁壯的樹林,遠處的山影像柔和的起伏不大的蘭色綢緞,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傍晚時分,小山回到家,臨近家門時聽見家中簡直人聲鼎沸,進了門一看,有些驚訝,屋里濟濟一堂,大人小孩足有幾十個。母親笑吟吟地上前來,拉住他的手,逐一向他介紹,這是大妹妹,這是二妹妹,這是三妹妹,這是大妹夫,這是二妹夫,這是三妹夫,接下來是大外甥二外甥女……


小山不知道自己還有三個妹妹,怪不得母親昨晚這么說,通知大家來吃頓團圓飯,熱鬧熱鬧。


晚飯很豐盛,但是人太多了,圍在一張大圓桌邊,每個人都只能側身而坐。小山擠在大家中間,半個屁股擱在凳子上,行動困難,邊上的大外甥不斷惡狠很地踢他的小腿,躲又躲不開,又不好發作。小山發覺,在他和大家寒暄過后就沒人再搭理他,大家邊吃邊談熱火朝天,談的都是小山不知情的事。


小山希望能夠盡快見到殼子哥哥,因為殼子哥哥才是他唯一可以對號入座的人。幾天過去了,小山的希望無法落實,母親說殼子太忙了,天天開會,又要出差或下鄉指導工作,已打過電話,就在這兩天回家看弟弟。


小山在無聊和焦急中又等了幾天,不禁疑惑起來,殼子哥哥為何躲著自己呢?難道有什么隱情嗎?他決定直接去鎮政府面見殼子哥哥。


鎮政府坐落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院子內,進了院門有個很大的花壇,兩邊的車庫停放著幾輛轎車和許多自行車,經過一道圓門,小山到了一個側院,里面有幾棵參天大樹,濃蔭蔽日,涼意襲人,他沿著回廊走到掛著鎮長辦公室牌子的門前,一位工作人員從另一間屋里沖出來,攔住他盤問,聽說是王鎮長的弟弟,立即把他請入屋內,請他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泡了杯茶,然后告訴他王鎮長剛才接到縣里通知,趕去開一個緊急會議。小山本打算離開,轉念又坐定了,與那個自稱秘書的人攀談起來,試圖從中了解一些殼子哥哥的情況。


在以后的好幾天里,小山幾乎每天都去鎮政府,有時一天去兩趟,都是那位秘書熱情接待他,以致他發覺,那位秘書是專門等候他的。殼子哥哥至今不露面,里面肯定有問題,小山想起,第一天晚上他假裝睡覺的時侯有人近前觀察過他,他還記得那股不太好吻的味道,會不會就是殼子哥哥呢?但殼子哥哥為何要躲他這么久呢?這個疑惑變得像疾病一樣折磨著他。那天吃過午飯,小山和父母閑聊,小山問:“殼子哥哥額頭上的疤還明顯嗎?”母親有些不解:“什么疤?沒有疤啊。”


于是,小山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掐指一算,已半個多月了,現在終于明朗化了。小山來的時候只拎了個小包,因為總在旅途上,行李越少越方便。趁著天黑,小山悄悄地從院子的后門溜出去,后門虛掩的,沒上鎖,這引起了小山的一絲警覺,回頭向黑暗深處使勁凝望,在屋子角落的地方,隱隱地蟄伏一個人影。小山放下心來,沿著被露水打濕的青石板小徑快步走去,聆聽兩邊竹葉颯颯的聲音,走出房屋的陰影,他看到,圓圓的月亮已掛在屋脊上。


公元1999年的初冬季節,小山如愿以嘗找殼子哥哥,情況與前一次截然不同,小山是與狗子哥哥在路上相見的。


那天,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小山來到一個依山傍水的大集鎮。臨近傍晚了,小山站在橋上,依著扶欄眺望筆直的寬闊的河床,河床兩邊鋪滿細紗和鵝卵石,中間一條十幾米寬的清澈的水流,鴨子們在水里嬉戲,天空被夕陽染紅了,在人來車往的繁鬧聲中透出幾分傍晚的寧靜。


小山歇了一陣,便沿著大橋向鎮子走去。橋端是一片開闊地,有許多酒樓飯店和搭著蓬布的攤位,人也很多,這是一個三岔路口。


說來也巧,小山正待向一個蹲在道旁的漢子問問路,猛然發現那漢子的額頭上有個月牙形疤痕。沒等小山開口,那漢子霍地站起來,長得像黑李逵,又高又壯,睜圓牛眼,一把抓住小山的肩膀,聲如洪鐘地問:“喂,你是不是叫王小山?”小山點點頭,怯懦地問道:“你怎么知道?你認得我嗎?”那漢子用力搖撼他的肩膀,厲聲說:“我是你殼子哥哥!他媽的連你哥哥都不認得啦!”


殼子哥哥的手像鐵鉗一樣,將小山的面孔扳過來扳過去,瞧了個夠,得到了確認,然后怒氣沖沖數落起小山的罪狀來:“你這個王八蛋,不忠不孝,娘老子都不要了,逃出去這么多年,也不報個信回家,娘急死了,天天哭,逼著我們到處去尋找。你這王八蛋!知道爹和我找過多少地方嗎?你倒好,現在跑回家,還有個屁用,娘老子都死了!都是讓你這王八蛋給氣死的!”殼子哥哥越來越憤怒了,腦門上青筋直暴,眼睛紅紅的,嗓門像炸耳的高音喇叭:“不忠不孝狗都不如!娘死之前一直和我講,要想見你這王八蛋一面,可我到哪里去找你這王八蛋?娘咽不下氣啊!”殼子哥哥訴說往事時,儼然是火上澆油,猛地將小山倒夾在胳肢窩里,像大人夾小孩似的,掄起蒲扇大的巴掌對準小山的屁股一口氣狠狠打了十幾記,每打一記都喊一聲娘啊。小山挨打的時候發現,許多人站在遠處偷偷觀看,可是沒一個敢近前來。


嫂嫂活脫脫一個一丈青孫二娘,見流浪多年的小叔子回來了,立即捧出一壇子燒酒,倒了三大碗,二話不說先干了。小山是個滴酒不沾的人,為了不駁嫂嫂的面子,勉強喝了一小口,咳嗽不止,而且頭暈得有點不省人事。


小山懵里懵懂被殼子哥哥扒光了衣服,丟進滾燙的浴盆里,殼子哥哥拿了把硬毛刷子,蘸了肥皂水,渾身上下替他刷啊刷,刷了個遍,又泡了很久,直到小山覺得身上的肉快熟了,才被殼子哥哥撈起來。殼子哥哥用塊毛毯將小山裹好扔在客廳的沙發上,不屑地問道:“說來聽聽,你這王八蛋幾年沒洗過澡了?”小山不敢說謊,答道:“大概,有好多年了。”于是,哥哥又罵開了,罵著罵著,又要動手,虧得嫂嫂及時勸止,嫂嫂說:“我沒過門時就聽說你們家有個不孝之子,爹媽前世作的孽,不管怎樣,現在這個現世報回家了,我們權當養只狗嘛,給他口飯吃,就算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媽了。”


第二天,小山起床后發現腳踝上栓了鐵鏈子,上了把鎖,鐵鏈子的另一頭鎖在鐵床架上,小山明白了,殼子哥哥担心他逃跑,所以將他鎖上了。小山大聲叫殼子哥哥,不見搭理,又叫嫂嫂,也沒人應,看來家中無人。小山試著走了幾步——哦,殼子哥哥考慮夠周全,鐵鏈子夠長度,可以讓他在幾個房間里自由來往。


殼子哥哥的家在二樓,三房兩廳,外加廚衛,是典型的公寓住宅,房子比較新,大約搬來不久。小山拖著鏈子走遍了屋里每個角落,除了一間緊鎖的房間進不去。小山看了會兒電視,覺得沒意思,便到窗前去看光景。樓下是一塊很大的空場,人來人往,小山發覺人們經過窗下,都繞著彎子加快步伐,有的人干脆繞著跑過去。小山還發覺,對面一幢五層高的樓房,窗戶都關著,而且都遮著百葉窗或別的窗簾。殼子哥哥可能干著打家劫舍的營生,眾人都懼怕他呢,小山不禁對自己的囚禁生活深感担憂。


但是,殼子哥哥雖然大部分時間對小山惡言惡語吹胡子瞪眼,也有和善的時候。到了晚上,殼子哥哥和嫂嫂酒足飯飽之后,常常會聊起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小山奇怪,兇神惡煞的殼子哥哥對嫂嫂卻是異常恩愛,倆人的親昵舉動甚至有點兒肉麻。這時候,殼子哥哥就會像個真正的哥哥對待小山,說說父母在世時的情況,說說家里的事兒。有一次,還把那間緊鎖的房間打開,讓小山看他的兩個“孿生侄子”。原來,殼子哥哥有兩個孿生兒子,十多歲了,小家伙自小就有冬眠的習慣,從入冬開始至次年春天,他們像所有冬眠的動物一樣不吃不喝睡上幾個月。殼子哥哥掀開一只大木桶的蓋子,倆小家伙一動不動蜷縮在里面,雙目緊閉,臉色如魚肚似的白而發亮,偎著厚厚的棉絮,桶壁上掛了幾只戳了細孔裝了清水的塑料瓶,據說是保持適當的濕度。小山想伸手摸一摸侄子的臉,被殼子哥哥喝住了,殼子哥哥說,現在要多賺些錢留給有冬眠習慣的兒子以后用。


有一天,嫂嫂說要給殼子哥哥過生日,小山順便問了句,哥哥今年高壽多少啦?嫂嫂的回答使小山吃驚非小,算一算,“殼子哥哥”比自己還小幾歲!小山馬上想起前一次“回家”的經歷,這樣問題就大了。但是小山不敢明說,憑他的設想,“殼子哥哥”會以為他編謊話,大發雷霆揍他個半死。


小山決定逃跑,首先要想法將鐵鏈子弄斷,再找一根繩子把自己從窗戶吊下去。這兩點小山很快做到了,原本認為“殼子哥哥”既然用鐵鏈子栓他,就一定很牢固,哪料才使勁一掙便崩斷,腳踝那把鎖,也是使勁一擰便崩開。小山覺得慶幸,又有些好笑,“殼子哥哥”拿這樣的爛東西栓他,意義何在?他從廚房里找來繩索,系在窗框上,抓住繩索三下五除二便溜到了地上。外面冷風颼颼,枯黃的草地殘留著雪跡,小山拎著自己的小包,茫然四顧——小山發覺,許多人在遠處朝自己觀望,交頭接耳議論,一個上了點年歲的小個子婦女斜刺里跑來,慌亂地打著手勢,告訴小山,千萬別往橋那邊走,他正在那里蹲著,應該往山里走,快走。


進山后,眼前山勢延綿,怪石嶙峋,雜樹叢生,霧氣彌漫,像走進了書里描寫的妖魔鬼怪的世界。


此時小山已精疲力盡,坐在一塊石頭上喘息。空氣很潮濕,看樣子要下雨,小山著急起來,至少該快點找個避雨的地方。


小山順著一條崎嶇的小徑攀上一座山頭,看見樹叢后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廟宇,不禁心中大喜,渾身陡然增添了力量,三步并做兩步,幾乎在下雨的同時到達了廟門。一個小和尚給他開了門,小和尚眉清目秀,一臉稚氣,用尚未發育的尖尖的嗓音問他:“來出家的嗎?”小山愣了一下,退后兩步再次仰首仔細看看廟門上的橫匾,說:“不是,我回家的。”此時已下起瓢潑大雨,小山感到十分慶幸,沒有被淋成落湯雞。


小山被安排在后面院子的一排平房里住下。房間不寬但很長,像一節列車的車廂,沒有別的家具,靠壁地方的放置著一排木板床鋪,被褥都很單薄,數了數,大概要睡五六十個人。小山的鋪位在最邊上,一個腮幫紫紅的年輕和尚告誡他,不要亂跑,沒事呆在自己的鋪位上休息。小山想,假若每天吃飽了便在鋪位上躺著或坐著,那還不廢了?天色已晚,小山早餓得肚子咕咕直叫,聽見嘩嘩的雨聲中夾雜許多凌亂的腳步聲,估計開飯時間快到了。小山坐在鋪位上等候,他估計得不錯,食物的香味穿過潮濕的空氣游進來。由于他事先得到告誡,不敢擅自行動,焦急地等候著。天完全暗下來,只看見隱隱約約的東西了。一會兒,大批的人從門口進來,像電影散場一般,很快就平靜了,大家分頭爬上鋪位躺下,并且很快鼾聲大作,與外面嘩嘩的雨聲相唱和。


小山餓得無法入睡,盡管勞累過度,渾身如散了架似的,但是餓的感覺太強烈了,翻來覆去熬到半夜才對付著睡去。第二天一早,小山又餓醒了,睜眼一看,屋里就他一人,其他人呢?


小山下了鋪位走到門口,雨已停,院子里積了水,在晨風吹拂下漾起漪漣。抬頭望,山在青白色的霧氣里時隱時現,鉛灰的天空偶而飄落幾點雨水,鳥叫聲清脆而悠揚,在深谷中旋起回音。小山餓得不行,因此顧不得許多,走出去,沿著屋檐走到側面的院門,門外是個非常大的長方形的院子,中央放著一只一人高的紫銅香爐,也是長方形的,地上鋪著青磚和青石板,周圍的房子是方方正正的青磚砌成,磚縫描了白,門窗全是紅漆的,樣子很新,像剛建好不久。


小山觀望了一陣,半個人影也沒見著,于是小心翼翼沿著走廊走向院子大門。快近大門的時候,小山被一個尖尖的嗓音止住,小山認出那是昨天第一個見到的小和尚。


小和尚穿得單薄,在晨風中瑟瑟發抖,臉色凍紅了,對小山說:“你不能過這門,非本廟人員一律不能過這門。”小山仔細看,小和尚鼻梁有些許雀斑,煞是好看呢。他說:“我隨便走走,沒別的意思。”又問:“怎么看不到一個人?和尚也沒有,香客也沒有。”小和尚嘟著嘴不做答,眼睛里流露不信任的光,小山趕緊解釋道:“我很餓,餓得胃都絞痛……幾天沒吃東西了,想找點吃的。”小和尚遲疑了一下,跑進廂房里,轉眼又出來,端了只黑釉大碗,里面盛著兩個紅薯,小山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便一把抓過來狼吞虎咽。


小和尚把小山帶進廂房,讓了坐,倒了水,見小山還餓,又額外從罐子里拿出蛋糕給他吃。屋里條件不錯,房子是新的,家具什么的也是新的,還有只小屏幕電視機和一臺手提電腦。小和尚大概平時太孤獨,此時遇見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有些興奮,加上小山是個實實在在的人,有一說一,很快便贏得了小和尚的信任,倆人越談越投機,竟然像多年不見的好友似的。小和尚說:“告訴你,我其實是個女孩,我的父母聽信別人說我是怪物,才把我送來的。”小山看著小和尚泛青的光頭和灰色和尚服,搖了搖頭。小和尚著急地說:“真的,我沒騙你,我是女孩。”小山笑道:“我信,但你不是怪物。”


小和尚說:“我進廟時,除了方丈知道,沒第二個人知道,可是方丈第二年就圓寂了,現在的方丈……不說他吧,有一次,我的一個師兄知道我了,想弄我,把我帶到山上弄了,弄出了好多血。我聽到師兄哭喊,滿地打滾,我以為他是被血嚇的,反過來勸他,弄就弄了吧。他一直對我很好的,哪料他說他的命根子沒了,我們倆人滿山遍野找啊找,也沒找到。此事過去不久,又有師兄打我的主意,把我弄了,這回血倒是不多,但與上次情況一樣,他的命根子又沒了……就這樣,事情傳出去了,我心想師兄們一定再也不敢了,哪知他們只要瞅準空子就要弄我,明知后果也不顧。而且,不光是師兄啊,連師叔師伯也著魔似的想弄我。后來我想起,進廟的頭一天,老方丈在我胸前貼了個符,是符在起作用。”小和尚拉開衣襟要讓小山看,小山笑著拒絕了,問:“這廟里究竟有多少和尚缺胳膊少腿呢?”


小和尚接著說:“住在后面的全是,他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怪可憐的。方丈很厲害,弄過我的人都要受懲罚。告訴你,你要當心,別到處亂走,這里有的地方千萬不能去。”小山問:“有什么險要的機關嗎”小和尚虎著臉做了嚇唬的動作,說:“有一口井,臉盆大小,里面噴著一種氣,無色無味,走近時會覺得有很強的吸力,越近越強。弄過我的人就架到那里,往井口一推,人就像被一只巨手搓揉,像搓面團一樣,一眨眼就扭曲變形,面目全非。住在后面的人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五官移位,軀干像麻花,手腳也長短不一,總之可怕得不得了。昨晚你在屋子里,他們就不敢進屋吃飯,寧愿淋雨也不愿在天黑前回屋,今天天亮前他們就全走了,提早去干活了。”


晚上,小山睡得懵懂,感覺自己被人在撥弄,脫下了他的褲子,摸他的胯下,那時他正要小便,因此命根子脹鼓鼓的,他們握住它,捏了捏,然后就離開了。小和尚講的故事看來并非虛構,——小山心懷恐懼地思量,我不是這里的和尚,為什么摸我呢?接下來的幾天,這種恐懼與日俱增,不能呆了,小山考慮再三,決定還是早走早好。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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