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詩歌熱”怎么看? 鳳凰詩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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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何懼“等風來”

文/馬涌

詩歌發展的巔峰時期往往也正是詩歌在公眾中廣泛流行的時期,亦是“跟風讀者”與“跟風作者”大量涌現的時期。


3月26日,在詩人海子逝世后的26年里,這一天儼然已經成為當代詩歌的一個紀念日。實事求是地講,人們對海子的紀念,并不僅僅因為海子的詩,也包含對海子英年早逝的“詩性生命”本身的一種追索,或者說是消費。這種文本之外的“紀念”,引來“不純粹”的質疑也不意外,當人們發現自己的朋友圈一夜之間被海子“刷屏”的時候,對于這種詩歌爆炸性傳播的驚疑和担憂,也就自然而生了。我關注的是在這一系列富有爭議性的舉動背后,支撐著許多海子愛好者和詩歌愛好者年復一年樂此不疲的原因是什么。


在更早一些時候,另一件與詩歌有關的事情,也曾突如其來地霸占過相當廣闊的輿論空間——我說的正是余秀華。先是《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在朋友圈爆紅,然后是“腦癱詩人”的標簽備受爭議,進而從文學現象上升為公共話題。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詩歌總成為爆點?


毫無疑問,在目前的文學版圖中,詩歌的位置是相對邊緣化的,無論是在文學范疇還是在市場范疇,詩歌都不是這個時代的寵兒。然而,詩歌卻又頻頻出現輿論爆點,成為產生全民化文學現象最多的一個文學體裁。似乎是詩歌界存在一個龐大而高效的炒作團隊,將詩歌的大事小情都炒作成全民狂歡的輿論熱點,甚至連當代詩人在普羅大眾眼中的形象,也變得語出驚人乃至歇斯底里起來。炒作團隊應該是不存在的,那么為何詩歌事件總是呈現出一種“一點就著”的爆炸式傳播?原因很簡單:因為大眾對詩歌的需求實在是太強烈了。饑渴之下,一擁而上,如是而已。


海子的去世幾乎可以作為當代詩歌發展的一個分水嶺:在海子之后,再沒有能引起全民關注的詩人。這樣說也許有人會不服氣,并且列舉出許多最近一二十年的優秀詩人,但文學影響力的范疇并不是由其核心讀者決定的,而是由其外沿決定的。“優秀作品”和“影響廣泛”并不構成必然的關系。對于遠離詩歌“圈”的普通讀者,最近一二十年無疑是一個缺少詩歌的年代。這里面有許多的原因,包括文學生態環境的改變、社會氛圍的變化、作者群體的更迭,但如果說是因為“今天沒有人讀詩”,這樣的說辭是立不住的。余秀華的被發現、海子的被紀念,在傳播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普通讀者”,他們當然不是少了詩歌就活不下去的“核心讀者”,但他們毫無疑問是讀詩的,是對詩歌有所期待的,更是不吝為詩歌傳播略盡綿力的。然而走近他們身邊的詩歌并不多見,所以他們大多數時候表現得似乎與詩歌絕緣,只能在余秀華這樣的新人出現時一擁而上,或者日復一日地咀嚼那些“過氣”的詩人。


這樣的讀者,我們很難說他們是“忠誠的”“可敬的”“偉大的”,但是如果沒有這些平凡的讀者,一個文學體裁的興盛,一定是無從談起的;而動輒將這些讀者斥為“跟風”,更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賭氣說法。


很多人說,當下是最缺乏詩性的時代。然而換一個角度,當下也是最渴求詩性的時代。各種詩歌衍生而出的流行文化雖然沖淡了詩歌的內核,但也拓展了詩歌的外沿;在充斥著標準化效率化消費化的社會中,人們對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渴求反而更加熱烈。因此,對于詩歌和詩人而言,這可能也是最好的時代,從海子到余秀華,包含的一個事實便是,20余年來,且不談“偉大詩人”,產生“現象級詩人”的土壤始終是存在的。


這也進一步證實了,眼下詩歌的問題——如果承認確實有“問題”存在的話——并不是公眾“詩意”的匱乏,而恰恰是“詩”本身的匱乏,更準確地講是“公眾之詩”的匱乏。讀者或者從海子“如何死去”體會人生與理想,或者從余秀華“如何生活”感悟現實與溫度,這些具有時代性和普遍共性的情感,在經常標榜“詩歌是私人化體驗”的當下,顯得尤為珍貴。各花入各眼,如果確實是以“私人化詩歌”為追求的,自然不必對這種“流行”“跟風”大驚小怪,無非是一般讀者的自由選擇。更何況,縱觀中國乃至世界詩歌發展史,詩歌發展的巔峰時期往往也正是詩歌在公眾中廣泛流行的時期,亦是“跟風讀者”與“跟風作者”大量涌現的時期。可見詩歌并不是像“文章憎命達”一樣,天然地拒絕流行與大眾化。如果時至今日,仍舊認定詩歌無法自己守住本心,非得在社會的冷遇和邊緣化中才能“保持自我”,那實在是小看了今日的詩歌和詩人們。


因此,面對公眾對詩歌的“跟風”時,也不妨偶爾放下沉重的戒備心,和千千萬萬不太懂文藝又需要文藝的普通人一起,放松心情,等“風”來。


(選自《人民日報》2015年04月03日24版文藝觀察·“詩歌熱”怎么看)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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