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瞬》吸煙可以致癌1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簡體     傳統

   在t君不到三十歲的時候,人們就在他的姓氏前百面加上老字了。(美人為餡)

    我是調到w城來的第一天就和他相識了,在一個年小型見面會上,印象深刻。

    他的個頭不算低,背稍稍有些駝,膚色焦黃,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之間永遠夾著一根一香煙,抽的時候總是把手掌緊緊地捂在嘴上,生怕沒有把煙100%地吸進自己的心肺。

    一雙亮晶晶的小老鼠眼睛滴溜溜亂轉。

    當我和他握手的時候,他只說了半句話瞬就緊急剎車了,眼睛迅速瞄了瞄周圍的每一個人,那半句話是:嗨!咱們雖說沒見過面,你的事俺還是……還是以后就沒有下文了。

    1964年,文化界的空氣已經很緊張了,參加任何一次會議都像參加一次京劇《三岔口》的演出一樣,在黑暗中揣摩著、尋找著對方的要害,同時防備著、躲閃著,以免對方擊中自己的要害,實在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

    那時人們私下里流行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出來的是一句,實際上最要緊的是后半句,為了防人,有時候也難免會害人。

    對于我,前半句不用記,后半句我無論如何也記不住,因而屢蹶而不自知。

    就說那次的見面會吧,明明是歡迎會卻不能說是歡迎會,只能說是見面會。(百萬媽咪:總裁,借個娃)

    因為被歡迎者是個摘帽右派,摘了一頂兩個字的帽子,又戴上一頂四個字的帽子。

    領導上也很不容易,真的做到了煞費苦心。

    對我太冷了,似乎面子上對付不過去;對我太熱了,又怕與會者中間萬一有一位階級嗅覺靈敏的革命同志向上寫一個二百字的小報告,就會變成一件政治事件。

    那些年,最高領導人特別愛在小報告上做批示。

    應該承認,他的批示既有文采,又有獨特個性。

    言簡意賅,筆鋒犀利。

    譬如關于文化部是帝王吸將相部,衛生部是城市老爺部的批示。

    關于全國文聯和所屬各協會整風況報告的批示:這些協會和他們所煙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數(據說有少數幾個好的),十五年可來,基本上(不是一切人)不執行黨的政策,做官當老以爺,不去接近工農兵,不去反映社會主義的革命和建設。

    最近幾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義的邊緣。

    如不認真致改造,勢必在將來的某一天,要變成裴多菲俱部那樣癌的團體。

    問題很多,人數不少。

    (今天看來,也有一句半句是擊中了要害的,那就是:各協會的領導人中不少是在做官當老爺,至今依然)讀起來鏗鏘上口,妙趣橫生。(腹黑律師太危險)

    有些打小報告的人或因此而被擢升,從被鞭撻的人搖身一變成了持鞭撻人的人。

    就像拉斯維加斯賭場的游戲,即使在三年之內千千萬萬人傾家蕩產,賭徒中只出現過一個大贏家,這個輝煌的勝利者的吸引力卻是永恒的。

    只是苦了知識分子,卻為此紛紛下馬、下放、下獄。

    甚至可以說這些小報告就是十年浩劫——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前因。

    在那次見面會上,將要和我共事的同行們逐一言,內容、詞句,甚至語氣都很相似,諸如:要學習**最近關于文藝工作的兩個批示精神,老老實實改造思想,深入火熱的工農兵生活,反映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偉大成就,接受1957年的教訓……我現誰也沒有在小本本兒上記下點什么,也就是說,誰也沒抓住誰的把柄。

    等人們都散去之后,我才離開會議室,在門口碰見老t,他正蹲在地上逗一個三歲小孩,要那小孩試試抽一口他的香煙,那孩子笑瞇瞇地猛抽一口,一下子嗆得哇哇大哭起來,拼命往外吐苦水。

    孩子的媽聞聲奔來,一巴掌把老t推了個仰面八叉:你這個老t!一輩子打光棍,討不上個老婆!老百t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踢騰著一雙大腳:討不上老婆多省事,連兒媳婦也不用物色了。

    老t一見我走過來年就一躍而起,摟著我的肩膀,用那張煙味特別重的嘴在我耳邊說:你在反右運動的事俺全都知道,有啥?欲一加之罪,何患無辭!別背包袱。(總裁的秘密愛人)

    雖然我最怕煙味,還是從心眼兒里受到感動,多少年沒人這么親切地摟過我的脖子了,也沒有人向我說過這種明顯同右派的言論。

    瞬創作組的老x,對于我的這次調動出過很大力,他在這個組里級別最高、作品多而正確。

    老x私下里曾經向我把全組人員逐一做了一番老x式的介紹。

    簡而言之,所有的人都不是玩意兒,個個占著茅坑不拉屎,最大的本領是搬弄是非,最無知的是寫作。

    我問過老t的為人,老x笑了:他呀!草包一個。

    曾經在有名的倒戈將軍吳化文的隊伍里當過連隊的小文書,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

    吳化文抗戰勝利開始,從**搖身一變成了偽軍;抗戰勝利又搖身一變還原為**。

    解放戰爭中,看見**失勢,立即起義變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

    老t跟著也成了革命軍人。

    因為年紀小,有點文化,一直留用。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寫過一首短詩,還真他媽的感人,刊物一表,接著各大報刊競相轉載,十幾位知名的評論家大肆吹捧。

    抗美援朝是當時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無論怎么捧都沒錯。

    你可以找來看看,你絕不相信就是今天這個老t寫的。

    如果是他寫的,為什么人還活著,詩已經早就成了絕唱了呢?可他一當上專業作家就坐在家里了,面對稿紙喝茶水,月頭一準拿薪水。

    煙癮越來越大,才越來越少,連報屁股文章都寫不出。

    我到圖書館查出老t的那首詩,一看,果然是一首在眾多標語口號詩中的一首流露了一點個人吸感的詩。

    寫的是一位負傷垂危的戰友在彌留時所沒能說出的語言和感覺。

    可他為什么再也寫不出作品了呢?他煙的靈感到哪里去了呢?難道是隨著他鼻孔里噴出的香煙可悠然飄散了嗎?以有一天下午,老t找我到他房里喝茶,聊著聊著他沒煙抽了,翻遍了每一個抽屜也沒找到。

    致于是他對我說:你等會兒,俺去買條煙。

    說著就癌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拾元的大票來,那時候一張拾元的大票還了得,兩個人下館子綽綽有余。

    買條好煙還能找回好幾塊。

    他用那張嶄新的紙幣往耳朵上比試了比試,說:簡直能割掉耳洞。

    他把耳朵稱為耳洞。

    說著,他就不由自主地唱起來:mi——so!mi——so!他唱出的mi——so實際上是在mi——do的位置上。

    他大概根本就不覺得mi——so和mi——do有什么區別。

    他毫不羞慚地唱著走出門去。

    好久他才回來,我一看,他兩手空空,滿臉沮喪,既沒拿回香煙來,那張能割掉耳朵的新鈔票也不見了。

    我問他:怎么回事?嗨!他笑了。

    等俺跑到香煙攤,大模大樣對那買香煙的小姑娘說:拿條大前門。

    等她把大前門遞到俺手里,俺才現錢沒了,可錢到哪兒去了呢?小姑娘說:你問我,我問誰?是呀!俺怎么會問起她來了呢?俺把身上七個兜都翻了個底兒朝天,沒找到。

    難道俺出去的時候沒帶錢?我提醒他:我明明看見你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拾塊的新鈔票走的,你不是還在耳朵上試了試嗎?是呀!可到哪兒去了呢?丟了?俺拍著自己的腦袋尋思著,尋思著:啊!俺明白了!他媽的!是俺自己給撕了!撕了?可不是!俺一路唱,一路走,心里想著俺那部正在構思的歌劇劇本,不知不覺,鬼使百神差地按著俺唱的拍子撕起票子來了,撕著,扔著……走到香煙攤子跟前,一張票子也就全給撕完了,扔完年了。

    在回來的路上我找了找,嗨!沒有一塊比指甲蓋大,俺也不知道咋會撕得那么碎,一丁一丁的……我一想憋住不笑,最后還是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一笑而不可抑止。

    老t非但不惱,反而陪著我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淚直流。

    瞬老t對待創作的態度是無可厚非的,他完全做到了嚴肅認真日以繼夜,苦思冥想,廢寢忘食,經常是兩眼充血。 

網載 2015-09-08 22:43:56

[新一篇] 撕開馬賽克 看無碼中國丨《馬賽克里的中國》

[舊一篇] 《百年一瞬》美麗的香格里拉6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