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尋找不一樣的生活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簡體     傳統

在“逃離北上廣”這個話題形成之初,有媒體和專家學者對此進行過探討。他們分析出各式各樣的原因。


其實,每個離開的人都知道自己離開的原因,當然,這個原因可能強大但不一定清晰,也就是說每個人并一定真正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么離開。


易小云是2006年離開北京的,那時候正是“逃離北上廣”話題初起時;周濤則是去年6月才從北京回家,但他又打算再次回到北京。


從他們的人生軌跡,我們可能會更清楚地看出,真正促使人們離開“北上廣”的原因是什么。


逃離的N種原因


易小云是在“逃離北上廣”這個概念初興起時回到武漢的。2006年5月之前,她在北京的中關村做電腦配件銷售工作,回到家后,在父母的運作下,進了當地一家醫院,做窗口的服務。她的運氣比較好,身邊工作的同事和她年紀都差不多,也都有比較前沿的思維,能接受新鮮事物。和他們溝通,易小云并不覺得別扭。


與記者談話的時候,她從北京回來已經近8年的時間。這8年時間,她從初步適應到完全融入,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階段。她偶爾會關注網絡上關于“逃離北上廣”之類的話題,也會參與其中討論。記者與她的聯系,就是通過微博的方式建立的。易小云在微博上自詡“春天的逃兵”,看來她對這個事情仍有介懷。在一些討論“北上廣”的話題帖子后面,都能看到這個ID的留言。


時間過去8年,再來回想當初“逃回”的原因,易小云仍能總結出幾個大概,只不過,經歷歲月變遷,現在她說出來的原因到底是原來的初衷還是歷經世事之后的感慨和提煉?這里面有無增?有無減?亦真亦幻,又有多少戲夢浮生的成分在里面?


易小云的另一個同學叫周濤,去年才從北京回來,由于家庭背景方面的關系,他和易小云的境遇現在完全不一樣。周濤是計算機高手,在家呆了大半年,現在又準備重新出發,再回北京。


“2006年5月從北京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逃離’這個概念。身邊人也沒覺得有什么。到了年底的時候,就突然都在討論了,報紙和網絡都在說,舉了很多案例,還在討論,專家學者還有分析觀點,然后我就意識到,我就是他們說的其中一個。”易小云講到此處仍在自嘲。她說同學和朋友聚會的時候會以此跟她開玩笑,她也自稱是“逃兵”,是意志薄弱的逃離者,她的網名“春天的逃兵”便是依此而來的。


根據易小云的記憶,最初掀起討論的是北京的一家報紙。而事實上她的記憶有偏差,據可考資料顯示,第一次大規模集中討論“逃離北上廣”的媒體是一家生活類雜志。這家雜志當時給出了10個理由,這些理由現在以順口溜的形式在各媒體上流傳:一線城市是江湖,二線城市是道場;一線城市是現貨,二線城市是期貨;一線城市拼智商,二線城市靠情商;一線城市有優越感,二線城市有歸屬感;一線城市適合小眾者,二線城市適合生活家;一線城市適合青春前5年,二線城市適合青春后5年;一線城市讓人見世面,二線城市讓人拓視野;一線城市勝在GDP,二線城市勝在CPI;一線城市有文化,二線城市有閑情;一線城市是“飄之城”,二線城市是“一生之城”。這也是當時大部分媒體談論分析出的“逃離北上廣”的主題。


當時對這一現象有過具體研究的社會學者閔唯認為,青年們逃離“北上廣”是因為成本太高,這個成本包括機會成本、創業成本和生存成本,是物質的,同樣也是精神的。而另一種說法也占主導思想,即大量的二三線城市正在崛起,比如說上海周邊的蘇州、杭州、無錫等,他們并不比上海差。這些有理想情懷的專家們,所分析出的理由無非是“現實和理想無關,你愛北上廣,北上廣卻不愛你”等等。


“沒有希望”是首因


易小云說得更實際,她說:“我離開,是因為沒有希望。”她把這個原因,看成是她當初離開的首要因素。“我在中關村賣電腦配件,一個月有六七千的收入,其實生活上沒什么問題,但是感覺沒有希望,沒有晉升的機會,也看不到大的發展,自己創業也不大可能。”易小云形容自己在北京的工作生活時說,當時覺得像是在混生活,看不到方向。她對記者說,她在一些討論群里和同類情況的朋友聊起時,大家對他們離開的原因做過小范圍的交流討論,易小云作為話題發起者,曾對大家列出的原因作過歸類,她后來把分析出的結果放在自己的博客里,引起很多人的共鳴。


她的那篇名為《我們為什么要離開》的文章中提到:沒有希望、看不到方向是逃離因素中名列第一的原因,而城市生活的壓力排在第二,排第三和第四的分別是居住成本和環境等因素。另外還有一些原因,比如情感因素和突然性事件等也占到一定比例。討論群中有幾位就是因為婚事或父母健康的原因從北京回到二三線城市的。


這篇文章的內容當時還掀起了一波討論,有人認為“沒有希望、看不到方向”不能算是“逃離北上廣”的首要成因,他們覺得即便是在二三線城市生活,這種“沒有希望”的狀況也會發生,而不是因為是在“北上廣”生活才有這種憂慮,這是因人而異的。這撥人更傾向于“居住壓力大”是“逃離北上廣”的首要原因,他們列舉一些專家的評論作為佐證,在這些專家的評論里,居住成本高,確實是被提到最多、被提在最前的一種說法。


一位研究學者就曾發表過一篇以房價來分析逃離北上廣成因的文章。這位名叫葉檀的學者以評論房價獲得廣泛知名度,她的文章列舉了一系列數據,證明了富裕城市的實際生活成本上升幅度,文章的結論稱,“從北京還在竄升的生活成本看,以北京將人口調控指標納入政府績效管理內容看,普通北漂不受歡迎,他們只有兩種選擇,或者主動離開,或者因生活成本上升被動離開。”另一些討論參與者則以自己為例,或以自己熟識的人為例給出自己的判斷,他們的看法各式各樣,基本與專家學者們的總結提煉差別不大,只不過是先后順序排列不同。


但是易小云堅持自己的看法,她說,無論是生活成本的因素還是其他方面的因素,最終都可以歸結為“沒有希望”。“他們講的那些因素都是外在的實際具體部分,都完全可以上升到內在的精神層面,或者說經過時間的歷練,最終他們都會明白,指導自己做出選擇的,還是人自己內在方面的精神需求”。


那么按易小云的說法,時隔七年之后,她的朋友周濤離開北京的原因是不是就像她說的那樣,是經過時間的歷練、已經是從追尋內心精神的角度出發?


周濤是3月27日接受記者采訪的。他的狀態和易小云有些不一樣,整個人看起來要萎靡一些,不如易小云精神振作。“本來是不想談這個事兒的,但小云勸我談一談,說這個話題有意義,可以對別的人提供一些借鑒。”顯然,他話語不是很積極。去年8月從北京回來后,周濤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盡管家里人不說,但自己過意不去”。周濤接觸過幾個工作,但因為各方面原因都沒能繼續干下去。他現在打算再回北京,“畢竟那里合適的機會多一些。”


現在離開是因為越來越難


“相比易姐(易小云)那會兒,現在北京的競爭成本更大。那時候是沒有這些意識,沒做好準備,現在是你準備再多也沒用,意識再強也沒用,根本不給你這個機會。”周濤還是拿房子為例,他說在七八年前,如果有買房的意識,想辦法湊一湊,還是可以夠得著的,“現在你就是把父母的棺材本全掏光,也付不起一個首付。像我們這樣家里沒有背景的,在那里買一套房真是比登天還難。”周濤又以打車為例,“以前三十塊錢可以跑東西城,現在幾步遠就跳到這個數,從朝陽到海淀,隨便一坐就是四五十塊。”這不能不說是生活成本壓力加大吧?另外還有,空氣質量差也是一個問題,周濤有過敏性鼻炎,到春天風大,鼻子就難受得不得了,有時嚴重到頭痛發熱,這也是他當時離開北京的一個因素,畢竟身體難受是客觀存在的。的確,近幾年一些媒體在討論“逃離北上廣”這個話題時,將空氣質量污染列為一個重要因素,空氣質量也確實影響到一部分人在去與留的問題上的抉擇。


周濤舉的例子還是屬于易小云所說的“外在的實際具體部分”,他說易小云提出的精神方面的因素不是不重要,“但是要看個人怎么看,我覺得還是因人而定,有的人感性一點兒,喜歡看事情從高層面上講,像我這樣的俗人,只關心吃喝拉撒。”周濤自嘲地說。他不否認“沒有希望,看不到方向”是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頭,“每每在身心疲憊的時候沉得讓人喘不過氣。”“從這個層面上講,可能易姐談的這個原因是真正原因吧。”


更深層原因


人民網2010年9月刊登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來北京上海這些地方生活的人群,他們原本充滿希望地追逐夢想,但僅僅‘高房價’這一現實,就能立馬將他們打回原形。在看似光鮮的生活表象下,他們的內心充滿了焦慮與彷徨。令中產階層感到焦慮的不僅僅是這些具體的生存問題,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卻實實在在的不安全感。從戶籍制度到收入分配制度,到處都有或明或暗的‘天花板’,他們上行的機會并不多。如果再看眾多青年在結婚生子后被高房價、子女教育等問題弄得焦頭爛額,更讓人意興闌珊、斗志盡消。”這篇文章在列舉一系列原因后,最終將結論放在“安全感上”,這與易小云分析報告中提到的“沒有希望、看不到方向”有異曲同工之處。這篇文章探討了“焦慮”的原因,在小標題中,分析人員提出的觀點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實實在在的不安全感。”


一些媒體在逃離北上廣這件事情的討論中,還列舉了一個更加深層次的原因。美國著名咨詢公司美世公司發布的《2009年全球生活成本》調查報告顯示,北京是位居全球第9的昂貴城市,上海位列第11位。根據這一報告,國內媒體解讀,認為這兩個城市理應是對外來人口吸納能力、包容性最強的城市,然而無論是上海的白領海歸,還是北京的農民工,在城市里都越來越難以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這說明城市化令生活成本飆升的速度,遠遠高于城市經濟的發展速度和城市產業結構的轉型速度。


上海一家著名機構的CEO在一次媒體受訪中說:“我們渴望能留住人才,但是涉及到房子、戶籍、子女教育等問題,公司就無法滿足他們的條件。”一些媒體表示,北京、上海等城市,一面宣稱要打造世界城市,一面卻將低收入群體拒之門外。殊不知,沒有任何一個世界城市,只接納精英和富裕階層,而不給下層人群容身之地。


媒體所認為的“城市發展擠壓人群”的觀點是整個制度和經濟層面上的深層原因,應該說它是城市在自我發展過程中必須要面對的陣痛,它不是某個人或某個團體人力所能解決的。關于這一點,易小云和周濤他們兩人都沒有能意識到。


當記者拿著一家經濟類報紙上評論員文章中的觀點和他們探討時,他們都表示能理解,然后又是一陣茫然。易小云說,按這個說法,豈不是越往后發展問題越嚴重?周濤來得更直接,他說,那還奮斗什么?隨后他用了一句文鄒鄒的話來完善他的觀點。他說,總之個人的力量總拗不過歷史的車輪,總有人會被拋下,會被碾過。周濤說這話時神情有點悲傷,他可能無數次糾結過這個問題,現在他即將又要奔赴這個被他稱為車輪的地方,他會不會被拋下,他自己心里沒有一點兒把握。


來源:民生周刊 2014年8期 作者:劉偉鵬 糊飛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8:03

[新一篇] 大都市之嘆:逃離還是堅守

[舊一篇] 端午的鴨蛋 汪曾祺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