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組情詩,感受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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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一組情詩來感受一個城市,這真是一個特別好的角度。

所以我選擇艾德里安娜•里奇的詩,去理解她的紐約生活。

有一個夏天夜里,我和小白在曼哈頓下城炮臺公園的哈德遜河邊遛達,新澤西的燈火在對岸排開,頭頂是柔和的白云,夜航的飛機不斷在兩側的天空起落。當時想,這就是紐約。聽過的很多歌曲旋律自然就浮起來。

從帝國大廈的頂樓看曼哈頓的街區,有這個星球上最無聲壯觀的都市夜景。這么多年來,無數人感嘆過這個城市了吧?天堂也好,地獄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紐約,E·B·懷特的紐約,布洛克的紐約,伍迪艾倫的紐約,都曾經讓人著迷過。

艾德里安娜•里奇非常打動我,讓我覺得所有的城市情感在細節展開后無非就是這樣的。她寫道:“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我要的是日常生活,曼哈頓這個島嶼對我是足夠了。”嗯,差不多,城市于我也是這樣的概念,我住在上海的市中心,也像走在一個村子里。

不知道讀詩的人你住在哪里?你曾經如何觀看你的街區或四圍?你喜歡嗎?你和你愛過的人一起散步過、為著夕陽怦然心動過嗎?和我說說吧。

題圖照片是我住的酒店正對的新世貿中心。每天都有人排隊參觀世貿的舊址紀念。

二十一首情詩節選

By  AdrienneRich

我在你的床上醒來。我知道我一直在做夢。

稍早些的時候,鬧鐘把我們彼此分開,

你已經在書桌旁好幾個鐘頭了。我知道我夢見了什么:

我們的朋友,那位詩人來到我的房間

我在里面已經寫了好幾天了,

到處是草稿,復印稿,詩,散攤在哪里都是,

我想讓她看一首詩

一首關于我的生活的詩,但我有點猶豫,我

醒了。你在親吻我的頭發,

你弄醒了我。我夢見你是一首詩,

我說,你是一首我想給別人看的詩......

我笑起來,又掉入夢中

掉入要把你顯給每個我愛的人看的欲望中,

在重力的吸引下,自由地移動到一起,

不那么容易,

那根羽化的草,穿過漫長的路,才被帶到靜止的空中。

因為我們不再年輕,我們以星期當年地

想念彼此。只有這在時間中怪異的經緯

告訴我,我們不再年輕。

我曾漫步過清晨的街道上嗎?二十歲的時候,

我的四肢里流淌過純粹的快樂嗎?

我曾從窗中探身俯看這個城市

傾聽過未來嗎?

如我現在,全神貫注地傾聽你的鈴聲?

而你,你向我移動,以同樣的節拍。

你的眼睛永遠長存,你的初夏的藍眼睛

閃著青草碧綠的光芒,

春天沖洗著藍綠的野芹。

二十歲的時候,是的:我們以為我們會永遠活著

四十五歲了,我要知道我們的限數。

我撫摸你,知道我們明天不再誕生,

深知,無論怎樣,我們將扶助彼此活下去,

在某個地方,我們將幫助彼此死亡。

你的狗,安靜而又天真,在我們的

哭聲中,在我們黎明的喃喃細語中,

在我們的打電話時,打盹。她什么都知道

--她能知道什么?

如果我以人類的傲慢宣稱我能讀懂

她的眼睛,我發現我讀懂的只是我自己的動物的思想:

這些家伙找到彼此,一定是為了身體的慰籍,

內心的聲音驅使他們的肉體走得,

比他們沉重的頭顱想得,要遠,

行程將畢,流浪的夜晚,對那些渴望撫摩

另一個旅者的人來說,越來越冷;

沒有溫柔,我們就是生活在地獄。

十二

睡著了。我們輪換著姿勢,像行星

輪流航行過午夜的草地:

在睡夢中,撫摩一下,就足夠了,

足夠讓我們知道

我們在宇宙中不是孤單單的一個:兩個世界的夢中的鬼魂

走過鬼魂的城鎮,幾乎向彼此問候。

我醒了,因為你的喃喃的自語

談論著消逝的亮和暗的歲月

好像是我自己的聲音在說話。

但我們有著不同的聲音,甚至在夢中,

我們的身體,如此相像,但又如此不同

往昔回蕩在我們的血流的里

我們的血液充滿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意義--

雖然我們的歷史編年紀

可以寫出新的意義

我們是同性的戀人,

我們是同一代人的兩個女人。

十六

穿過整個城市,現在我和你在一起,

就如一個八月的夜晚

月光明亮,港灣溫暖,洗過海水浴后,我看著你入睡,

洗刷過分的,粗糙的五屜櫥上

我們的梳子,書,藥瓶子都沐浴在月光中--

或,在白鹽般的霧氣籠罩的果園,我躺在你的身旁

透過木屋的紗門,凝望紅色的夕陽,

莫扎特的G小調從錄音機上升起,

又降落,睡在音樂的海洋上。

曼哈頓這個島嶼,對你我來說,

足夠寬廣,足夠狹小:

今晚我可以聽著你的呼吸,看著你的臉

仰面躺著,半明的光線映照著

你的豐滿姣美的嘴唇

悲傷和歡笑共同睡在你的嘴唇上。

十七

沒有人是命定了或注定了要愛什么人的。

意外發生了,我們不是英雄,

意外我們的生活里發生,就像撞車,

就像書改變了我們,就像我們的新搬進去的

左鄰右舍喜歡上了我們。

特利斯坦和伊索爾德不是一個好的故事

女人至少應該知道

死亡和愛情的區別。不要毒酒杯,

不要悔過。錄音機里一定是纏繞著

我們的鬼魂:錄音機不應只是對我們播放

而應該聆聽我們,應該教育那些在我們

之后的人們:我們就是這樣,就是如此試圖相愛,

教育他們知道,那些反對我們的勢力

那些我們在自己的內心種植的反對我們的勢力,就

在我們內心,反對我們,反對我們,就在我們的內心。

十八

西區高速公路正在下雨,

紅燈閃爍在河岸區:

我越活越感到

兩個人在一起是一個奇跡。

你只講述過你的生活的故事一次,你在講述--

顫音打斷了你的言語的表面。

此刻你的形態如同

某個維多利亞時代的詩人形容的那樣

你是一個鹽水浸泡得陌生的大海。

這些詞語涌上我的心頭。

我感到那種浸泡的陌生。好像,一道光線的裂縫--?

在悲痛和憤怒之間,一個空間展開

我在那里,我,安德麗安,一個人,變得更冷。

十九

當我再次開始撫摸自己時

是不是感覺得更冷了?我們之間的膠合力是不是被撕開了?

當赤裸的臉龐從星星閃耀的背景上緩慢地轉過來

向此刻了望,那雙

冬天的,城市的,憤怒的,貧窮的,死亡的

眼睛,嘴唇喏喏:我是說繼續活下去嗎?

在一個夢中,或在這首詩中,我告訴過你,

世界上沒有奇跡,我是不是講得過于冷酷?

(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我要的是日常生活,

曼哈頓這個島嶼對我是足夠了。〕

如果我能讓你知道--

兩個女人在一起是一件工作

文明中的任何工作都不那么簡單。

兩個人在一起是一件工作

平凡之中帶著英雄的成分,

緩慢的,在半走半停的道路上,

最引人注目的風景也變成了日常的慣例--

看看那些選擇走了這條道路的那些人們的臉,就知道了。

二十

我們那些尖銳對立的談話,

在我的心頭來回環繞,

夜晚,哈德遜河在新澤西的燈光中顫抖,

污染了的河流,有時仍能映射

月亮,而我隱約地感到,我愛過的

一個女人,正在無人知曉地淹沒,她的恐懼,她對傷害的恐懼,

像頭發,纏繞了她的脖頸,她嗆住了。

正是這個女人,我正努力地

與她說話,她的傷痕,她的表情豐富的臉龐

在疼痛中扭曲,她被拖得愈來愈深

拖到聽不到我的地方,

不久我就會知道,我是在跟我自己的靈魂說話。

二十一

藏藍的,異域的石頭砌成的,幽暗的,壁爐橫梁,

石頭上閃著斑斕的漣漪波紋,

仲夏的夜光從地平線下升起--

這就是我說的“光的裂縫”

這就是我說的。這不是“石堡”

根本不是任何地方,而是心靈

投射到她的獨處之地,

她的分享的,不再孤獨的,

既不容易,也不是毫無痛苦的選擇

圈子,是沉重的陰影,是偉大的光芒。

我決定成為這個光中的一個形象

部分的光芒被黑暗擋住了,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在空間中移動,石頭的顏色

問候月亮,又比石頭還石頭:

那是一個女人。我決定在這里走動。并在這里劃圈。

19741976

(沈睿 譯;謝謝你的漂亮譯文)




朝南陽臺 2015-08-23 08: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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