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以詐立——我讀《孫子》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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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以詐立” 簡介:
    從孫子到老子到韓非子,“由兵家到道家到法家再到道法家,是一根很有意思的思想線索”,中國思想,從《孫子》的軍事辯證法發展為《老子》的哲學思想,從《老子》的哲學思想發展為《韓非子》的帝王術,最后到《韓非子》,才“益人神智”,一字一句,“多么犀利、冷靜和‘清醒’,然而又都是不可辯駁的事實”。漢以來的儒家,外面是儒術,里面是這類東西,《易傳》代表的儒家世界觀是繼老,漢儒的統治術是承韓…… 作者:李零
ISBN:7-101-05134-0
裝幀:平裝
語言:中文
開本:16開
編/譯:
出版時間:2006年8月
出版社:中華書局
市場價:39元
屬性:

自序

  我的看法,中國的經典,不是沒人讀(五四以來,一直有人讀),而是經典的概念發生變化,讀法和以前不一樣,用不著哭天抹淚,說不讀經典,就天塌地陷、亡國滅種,更不必瞎扯,人家的文明走進死胡同,非得求咱們拉一把,看在孔子的面上。 自序(1)
自序(2)
自序(3)

第一講 《孫子》是一部什么樣的書
  兵書,中國古代遺產,數量很大,粗略統計,先秦到清代,有四千多種。兵書有兵書的經典。宋元豐年間,立武學,刻武經,《武經七書》是當時的武學經典。它包括《孫子》、《吳子》、《司馬法》、《唐太宗李衛公問對》、《尉繚子》、《黃石公三略》、《六韜》。宋以來,凡是應武舉的人,都是拿這七本書當軍事教科書。 《孫子》是一部什么樣的書
《孫子》是一部兵學經典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1)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2)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3)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4)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5)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6)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7)
《孫子》的經典化:一至七(8)
最低限度參考書

 

第二講 怎樣讀《孫子》
  《孫子》的讀者很多,各種各樣。讀者不同,興趣不同,讀法也自然不同。軍人有軍人的讀法,文人有文人的讀法,其他人有其他人的讀法,古今中外不一樣。 怎樣讀《孫子》
傳統軍人的讀法
傳統文人的讀法
《孫子兵法》和應用研究
《孫子兵法》和哲學研究
用世界眼光讀《孫子》(1)
用世界眼光讀《孫子》(2)
向鬼子學習
《孫子兵法》和全盤西化
《孫子兵法》與現代中國
毛澤東與《孫子兵法》
郭化若與《孫子兵法》

 

第三講 (始)計第一
  古人編書,常把道理最深、內容最重要的部分編為內篇,其他編為外雜篇。 (始)計第一(1)
(始)計第一(2)
(始)計第一(3)
(始)計第一(4)
(始)計第一(5)
(始)計第一(6)
《戰爭論》筆記:全書結構和警句名言(1)
《戰爭論》筆記:全書結構和警句名言(2)

 

第四講 作戰第二
  現代軍事術語的“野戰”,是日語借用中國古語翻譯西文的field operation。英語的field army是野戰軍,fieldwork是野戰工事,fieldpiece是野戰炮,field hospital是野戰醫院。 作戰第二(1)
作戰第二(2)
作戰第二(3)
作戰第二(4)
作戰第二(5)
作戰第二(6)
作戰第二(7)
作戰第二(8)
附錄:春秋戰國的武器(1)
附錄:春秋戰國的武器(2)   回書目         下一頁
 


自序
自序(1)
    西諺云,戰爭是死亡的筵席(War is death feast)。
    還有什么動物,比人更殘忍,饑餐渴飲,自相殘殺,
    至今想不出辦法,可以制止它。
    以暴易暴,怨怨相報何時了?
    可是,我們還要活下去——別被我們的同類吃掉。
    兵法是生存哲學,我這么想。
    葛兆光說,李零有兵法,時常拿我打镲。
    他請我到清華演講,特意向學生這么講。
    司馬遷說,孫臏、吳起不會保護自己,
    就像商鞅和韓非,作法自斃,下場很慘。
    中國,玩兵法于生活者太多,我是雖講而不會用。
    《孫子》是一部兵書。
    但《孫子》不僅是一部兵書,還是一部講中國智慧的書。
    智慧是個中性詞匯,可以做各種解釋,
    學以致用不是學以致庸。
    如果我們把它當作一部生意經,或傳授陰謀詭計的書,那就錯了。
    有人說,華人最滑。
    其實,聰明過頭,就是傻。
    譚嗣同說,“眾生絕頂聰明處,只在虛無飄渺間”(七律《題江標修書圖》)。
    最近,“尊孔讀經”又成熱門話題。
    這對中國的形象是幫倒忙。
    我的看法,中國的經典,不是沒人讀(五四以來,一直有人讀),而是經典的概念發生變化,讀法和以前不一樣,用不著哭天抹淚,說不讀經典,就天塌地陷、亡國滅種,更不必瞎扯,人家的文明走進死胡同,非得求咱們拉一把,看在孔子的面上。
    五四以來,孔子走下圣壇,重歸諸子,提高了諸子的地位,五經也各得其所。
    這是好事。
    如《詩經》,現在多放在文學專業,和集部的書擱在一塊兒講;《尚書》、《左傳》,也放在歷史專業,和史部的書擱在一塊兒講;《易經》、《論語》和《孟子》,則放在哲學專業,和《老子》、《莊子》擱在一塊兒講。三禮,王文錦先生講課,是在我們的考古系。
    經典,當一般古書讀,本來就五味雜陳,是個大雜燴。近代,大卸八塊,解構重組,這很正常。不是不讀,而是換個方法讀。
    另外,打利瑪竇來中國,400多年了,咱們的書,不光中國人讀,外國人也讀,比如國外的書店,漢籍之中,譯本最多,要數《老子》、《周易》和《孫子》。《論語》是咱們的看家寶,翻譯最早,但廣大外國老百姓,讀者寥寥,反而排在這三本書的后面。
    道理何在,值得思考。
    近代,有個毫無道理的說法,一直有人講:
    西洋科技好,中國道德高。
    中國的道德,哪點比人高?
    現在的道德,更是糟之又糟。
    貪官豪奪,奸商巧取,
    老百姓也無心學好(光靠勤勞,只能當“楊白勞”),
    良心都揣在了褲襠里。
    當年,西方初遇中國,他們對我們的看法,和我們的感受不一樣。比如黑格爾講中國哲學,第一是《論語》,第二是《周易》,第三是《老子》。三段論,排在前頭的,最低級;排在后面的,反而高級。他最看不上《論語》,說這本書,一點哲學味道都沒有,讀過原書,只有一個印象,就是為他老人家的名譽著想,要是他的書從來沒人翻譯,就好了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譯《哲學史講演錄》,北京:三聯書店,1956年,第一卷,119—120頁。。
    西化后的中國,我們有了“哲學”概念,當然是西方的哲學概念。
    1930—1934年,馮友蘭寫《中國哲學史》,一上來,先講取材標準,什么是哲學馮友蘭《中國哲學史》,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上冊,25—27頁。。日人高瀨武次《支那哲學史》為兵書作提要,特別推重《孫子》,馮先生以為大謬。他說,兵家著述是哲學以外的東西,本書不能收,書中沒有《孫子》。1962年,他寫《中國哲學史新編》,才把《孫子》收進來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197—201頁。

自序(2)
    兵法里面有哲學嗎?
    北魏,魏太祖不懂中國書,他問李先:“天下何書最善,可以益人神智?”李先說:“唯有經書。三皇五帝治化之典,可以補王者神智。”(《魏書·李先傳》)。這是尊孔讀經風氣下的傳統說法。
    然而,1984年,李澤厚先生寫了篇文章,叫《孫老韓合說》李澤厚《孫老韓合說》,收入所著《中國古代思想史論》,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77—105頁。。他說,從孫子到老子到韓非子,“由兵家到道家到法家再到道法家,是一根很有意思的思想線索”,中國思想,從《孫子》的軍事辯證法發展為《老子》的哲學思想,從《老子》的哲學思想發展為《韓非子》的帝王術,最后到《韓非子》,才“益人神智”,一字一句,“多么犀利、冷靜和‘清醒’,然而又都是不可辯駁的事實”。漢以來的儒家,外面是儒術,里面是這類東西,《易傳》代表的儒家世界觀是繼老,漢儒的統治術是承韓。
    在他看來,中國智慧是孫子的遺產。近來,何炳棣先生再申此說何炳棣《中國思想史上一項基本性的翻案:〈老子〉辯證思維源于〈孫子兵法〉的論證》,收入所著《有關〈孫子〉、〈老子〉的三篇考證》,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2年,1—35頁。,也強調了《孫子》的重要性。
    李先生說,《老子》受《孫子》影響,《易傳》受《老子》影響,只是假說,未必被普遍接受,也很難被證明,但在以往的研究中,這是最高屋建瓴、洞察隱微,啟發我們做深入思考的卓見,難怪屢被引用。
    今天,讀經典,有兩本書不能沒有,一本是《孫子》,上面說了,最有智慧,百代談兵之祖;一本是《老子》,教我們放下“人”的架子,別跟人逞能,要談宇宙人生,老子天下第一。
    這兩本書很短,都在五六千字左右,連讀帶講,一學期,正好。還有一本,也很短,是儒經中的《周易》,但《易經》本身,離開《易傳》,也就沒意思,加上《易傳》,字數也不少。數術無經典,《易傳》很重要,研究中國的自然哲學,它是必讀書。《論語》,我也很重視,沒有理由不重視,但不是學哲學,也不是學道德(我有《論語》講義,另外討論)。這書的篇幅大了點。上面三本書,《孫子》、《老子》和《周易》,全都加起來,才頂得上一部《論語》。其他子書,多是皇皇巨著,不選沒法講。
    《孫子》不是經典,什么是經典?
    說起講授《孫子》,我想向讀者做點介紹,介紹一下我自己的講課經驗。
    我是1985年從中國社會科學院調入北京大學,早先沒有講課的經驗,頭一回在北大講課,就是講《孫子》。北大,我是外來戶。古文獻,我是外行(原來是學商周考古和古文字)。人太嫩,名太小,地位一點沒有。
    1986年,備課一年,我開始試講,講授對象是古文獻專業的研究生,人很少,大概只有十人左右。當時,出于對北大的敬畏,我想學術一點。我給他們講銀雀山漢簡,講《孫子》中的疑難點,但效果不理想。
    第二堂課,課堂里只剩兩個學生。一個是中文系的學生,叫韓振宇,后來在某家報社當記者。他來,是代表其他學生跟我宣布他們的決定。韓說,同學們反映,您的課太深,聽不懂,他們不打算再來聽課,委托我跟您講一聲,我們都很忙,以后就不來了。
    這是我頭一回上課,頭一回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
    我能說什么呢?人家不愛聽,總不能拉著別人聽。
    走就走吧。
    還有一個學生,叫魏立德(Francois Wildt),歲數跟我差不多,法國來的,留在教室里,不肯走。他說,老師,他們不聽,我想聽。我說,就倆人,還占這么大個教室,太沒意思了。你要聽,就到家里來吧。
    那陣兒,我還住人大林園六樓我父母家里。沒房,學校不分,我也不要。除了上課,不去學校。現在正好,徹底不去了。每次上課,魏立德都很守時,總是提前一點到,不到正點不上樓。我從窗子往外瞧,他在樹下抽煙。
    后來,他成了專家,真正的專家。他翻譯過《三十六計》,在法國賣得很好。在我認識的西方學者中,他最懂法國理論,也最通中國兵法。特別是他講奇正的文章,是理解最深刻的一篇(參看本書第七講)。
    1989年以前,學生經常不聽課,在宿舍睡大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課堂里稀稀拉拉。他們還喝酒,我帶的那個班,他們就拉我到宿舍喝酒。后來,發生了“柴慶豐事件”,學校規定,酒不能喝了。但畢業是例外。為了慶祝,他們照例要和老師撮一頓。我記得,有一個班,他們拿啤酒一杯一杯灌我,碰杯時,總是說,謝謝您教我們兵法。我頭有點重,但不及于亂,回家還能騎自行車,天不旋,地不轉。
    我覺得,他們只是客氣。
    這是往事,走麥城的事。
    賣個破綻給你聽。
    凡是上我的課,我的態度一貫是,愛聽就聽,不愛聽就不聽,人來人去兩由之。
    有個學期,我做過試驗,把《孫子》課擴講,不光講《孫子》,還講其他兵書,學生不多。
    那學期,有兩個外國學生聽課,一個是美國人,叫郭錦(Laura A.Skosey);一個是加拿大人,叫江憶恩(Alastair I.Johnson)。郭錦曾帶安樂哲(Roger Ames)教授到我家談話,看我和魏立德一起用英文翻譯《孫子兵法》的討論稿。后來,他做了一個新的《孫子兵法》譯本,參考銀雀山漢簡的譯本。在申謝中,他說他曾受益于我。江憶恩,后來在哈佛大學教書,我在美國,跟他通過電話。1995年,他寫過一本講明代戰略文化的書。他說,西方人一直有個印象,中國傳統,重視戰略防御,崇尚有限戰爭,低估“純暴力”,其實,它還有另一面。我的印象是,中國傳統,確實不夠兇蠻,但也不是“和平鴿”。
    再往后,現在在康奈爾大學執教的羅斌(Robin McNeal)也聽我的課,他在美國也講兵書。
    中國學生,我只輔導過顧青,研究《尉繚子》;還有張大超和田天,研究《六韜》。日本來的石井真美子,寫過不少研究《孫子》的文章,最近也來聽我的課。

自序(3)
    1989年、1990年和1992年,我參加過三次《孫子兵法》研究會舉辦的國際研討會。這最初的三屆,我都參加了。在會上,我認識了不少軍隊學者,如軍事科學院的吳如嵩、于汝波、黃樸民、劉慶等先生。地方學者,如河南省社會科學院的楊炳安先生,北京的穆志超先生,齊魯書社的李興斌先生等,也是在會上認識的。還有吳九龍先生,以前就認識。軍事科學院組織的《孫子兵法》研究會,要我担任理事,但我尸位素餐,以后的會議,全都沒參加。
    我喜歡業余身份。除極個別有東西可看、有消息可聽的會,我已不參加。
    陸達節以后,許寶林、楊炳安、穆志超、于汝波先生,他們對文獻著錄的考證,對后學貢獻較大,可惜不在了。
    國外,對兵書感興趣,有幾位學者,我比較熟悉,如葉山(Robin D.S.Yates)教授和石施道(Krzystor Gawlikowski)教授。他們都是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五卷第六分冊(講軍事技術)的作者。這本書的作者有三位,還有一位,我不認識。魯威儀(Mark Edward Lewis)教授的書,《早期中國的合法暴力》,也很有意思。我從這些學者,學到很多東西。特別是葉山教授的書,我在這部講義的第五講引用了他的成果。
    二十年過去,我講過多少回《孫子》,已經記不清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感覺一天一天好起來。
    一是手中有書,心里不慌。我出了兩本書:《〈孫子〉古本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和《吳孫子發微》(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這兩本書,對有關研究做了全面清理,基礎是有了。最近,中華書局把這兩本書合在一起,稍加修訂,取名為《〈孫子〉十三篇綜合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進行再版,是本書的研究基礎和輔助讀物。
    二是對時間的掌握,對語速的控制,比以前好一點。《孫子》只有五六千字,一堂課只有四五百字,稍微發揮一下,時間就滿了。不能講太多,也不能講太少。有書,用不著滿黑板抄。
    三是我愛離開書本,東拉西扯。故事會,學生喜歡。北大老師,有經驗之談,千萬不能編教材,教材出版之時就是課程結束之日,有書,學生不愛聽,老師沒法講。我的理解不一樣。我不怕出書。沒書,一定要講出本書;有書,正好神游物外,可以離開書本,講很多有關的話題。課下讀書,課上吹風,各有各的用。
    我也是學生。
    我是我最好的學生。
    現在,學生很多,教室里,裝不下,即使湊熱鬧的人走了,也還是很多。每次講完,他們都給我鼓掌。
    但我對自己還很不滿意,原來的書,是基礎和毛坯,文獻學的基礎是有了,思想文化的東西還展不開,上課全憑一張嘴。
    我不相信自己的嘴。
    寫作新書,我也考慮過,但不是眼前這本書,而是一九九九年許的愿,我要寫本叫《兵不厭詐》的書。我想,同一主題談兩遍,是精力的浪費,時間已經不多了。但中華書局的領導徐俊先生說,沒關系,我們可以幫你整理。上個學期,他幾次來北大,安排樊玉蘭女史(本書的責任編輯)來我校聽課,隨堂錄音,進行整理,讓我非常感動。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就算練手,朝目標再挪一步吧。
    我這本小書,重點是講兵法中的哲學:一是兵法本身,二是兵法中的思想。為此,我在書中加進了有關的軍事知識,還有思想史的討論,內容比以前豐富,結構比以前清晰,講法也輕松愉快。
    希望讀者喜歡它。
    2006年6月5日寫于北京藍旗營寓所


李零 2013-08-21 15: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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