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治世為何曇花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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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晉,一個驟起驟滅的政權,其盛衰興亡耐人尋味。曹魏以來推行的門閥世族是西晉迅速淪為亂世的罪魁禍首。門閥世族的政治特權致使西晉的人才屈指可數,寥若星辰

  公元280年,西晉滅吳,結束了自東漢末年八、九十年來的分裂割據局面。重新統一全國之后,西晉呈現出一派生機,百姓安居樂業。《晉書・食貨志》說:“是時,天下無事,賦稅平均,人咸安其業而樂其事。”

  全國統一之后,在西晉面前,似乎曾經出現了一個新的歷史發展機遇。然而,這個機遇卻是曇花一現,接踵而至的是“八王之亂”、“永嘉之亂”等空前浩劫。不數年間,一個建立未久的統一皇朝轟然垮臺,而好端端的中原沃土甚至被搞到赤地千里,白骨蔽野的境地。

“創業之主”是套話,“叔世”才是實話

  一個政權的盛衰興亡,其經驗教訓很值得總結,尤其如西晉這樣驟起驟滅的政權。西晉看似一個新政權,其實已是一部千瘡百孔的老機器。當時的一位官吏劉頌已敏銳覺察到西晉歌舞升平之下的洶涌暗流。他稱西晉社會處于“叔世”。“叔世”者,末世也。在給晉武帝司馬炎的上疏中,劉頌一針見血地說:“伏惟陛下雖應天順人,龍飛踐阼,為創業之主,然所遇之時,實為叔世。”“創業之主”是套話,“叔世”才是真話。為什么說剛剛建立不久的西晉政權已到了末世呢?他進一步解釋說:“陛下泰始初年(265年)才登大位,但是朝中高官莫非前代功臣的后裔,不是他們的子孫,就是他們的曾孫玄孫。古人說過,紈绔子弟本性難移,所以當今雖是新朝,遭逢的卻是‘叔世’”。這就是說,西晉的“叔世”現象最主要表現是統治集團都是前代功臣的紈绔子弟,其深層次的原因是曹魏以來推行的門閥制度,核心就是九品官人法。

  九品官人法,亦即九品中正制,是公元220年曹丕執政時由吏部尚書陳群制定的考察士人選拔官吏的制度。九品官人法規定,郡設中正,選擇所謂“賢有識鑒”的中央官兼任,負責評定其原籍所在郡士人(包括已出仕者)的等第,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中正把評定結果匯總到大司徒,大司徒審核后轉交給吏部作為官吏選拔和黜陟的依據。由此,中正對士人及現職官吏進行考核,選官及官吏升降的大權也就掌握在中正手中。士人無論通過何種方式入仕,都必須經過中正的評定,以獲取一定的品第,舍此則無資格入仕。曹魏立中正,史稱“蓋以論人才優劣,非謂世族高卑”。品第標準,本為德、才。而自司馬懿執政后,為籠絡門閥世族以篡位,“遂計資定品,使天下觀望,唯以居位為貴”。所謂“資”,即門資、世資所構成的“門第”。所以西晉推行的九品官人法,門第高則品高,所授的官也高;門第低則品低,所授的官也低,形成“公門有公,卿門有卿”,高級官吏的職位完全被門閥世族壟斷的局面,一如劉頌所說,當朝高官莫非前代功臣的后裔,不是他們的子孫,就是他們的曾孫玄孫。因此,西晉門閥世族就是魏晉以來實行九品官人法中蟬聯高位的家族,而出身寒微的士人,即便才智過人也難以有出頭之日,士、庶的界限越來越嚴格、越來越分明。九品官人法就這樣既是門閥世族形成的條件,又成為門閥世族的政治特權。

西晉門閥政治是罪魁禍首

  一個國家的興盛,一個社會的發達,離開人才寸步難行。沒有人才,就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統治者的責任,就是要去發現人才,培養人才,重用人才。而九品官人法最大的弊端,是排斥人才、壓抑人才,甚至扼殺人才。司馬懿黨同伐異,排除異己,不僅消滅政敵曹爽等,還株連大批正始名士。于是嵇康打鐵以遠禍,阮籍酗酒以自污,鄧艾沉冤不得申雪。怪不得阮籍在觀楚漢戰場時嘆說:“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這個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名士,心中該有多少痛楚。與人才濟濟的三國時代相比,西晉的人才屈指可數,寥若晨星,這就是西晉九品官人法推行的惡果。晉武帝無“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其群下憑門第居職,盡是庸才。三公素餐尸位,郡守輩多不親庶事,不以政務為意。大臣如王沈、荀勖、賈充,位尊爵重,而無功勞可錄,無政績可記。有一次,侍中王濟、孔恂、王恂、楊濟同列,晉武帝稱他們是一時秀彥,對公卿們說:“朕左右可謂恂恂濟濟矣!”這不過是一個昏君的自我陶醉而已。以定策伐吳、治軍有方而聞名的羊祜、杜預并不得志,羊寄情山水,杜耽思經籍,還時常懼為朝中權貴所暗算。杜預在都督荊州任上,多次給朝中權貴送禮。有人問起來,杜預說:“我但求他們不要暗中饞害而已。”門閥世族中的代表人物瑯邪王氏如王戎、王衍,都虛有其名。王戎、王衍都長得俊美,如玉樹臨風。王衍尤以清談名世,其實他在玄學上毫無建樹。

  中國自古以來家族制度發達,家族是以同一男性祖先組成的一種社會組織。族長在家族中具有一定權威,領導家族活動與管理族中公共事務。在相當程度上,家族構成甚至取代中央集權國家的鄉里的職能,而專制國家也樂見其成。所以,家族與國家關系和諧,有利于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但是,強大的家族――門閥世族――過度膨脹,特別是其代表人物在中央和地方担任軍政要職的家族,則破壞了家族與國家之間的平衡,造成對中央政權的威脅及政治危機。漢代以后,地方上的強宗大族不斷發展壯大,他們中的一些人通過參政而使其家族向世家大族轉變。而促成這種轉變發生質的變化的,是魏晉實行的九品官人法。西晉計資定品之“資”,是包括父祖的功勞和資歷,故一祖之孫、曾孫、玄孫,都受其祖的蔭庇,換句話說,也就是一個家族都是在其祖先的蔭庇下獲得高品,得以充任中央或地方的高官,其家族也就成為門閥世族。西晉時,司馬氏是門閥世族中的第一家族,當然,這個家族已成皇權的代表。其他累世公卿、世代仕宦的門閥世族有東海王氏、瑯邪王氏、太原王氏、潁川荀氏、河東裴氏、清河傅氏等,這些家族的子孫族人出任刺史、太守及公卿以下高官者難以數計。而更重要的是開啟了一個門閥世族壟斷中央和地方政局的新時代。

  任何一個社會、民族、國家,奢靡之風都是致命的腐蝕劑。西晉的奢靡之風乃史所罕見。晉武帝是西晉奢靡之風的倡導者。滅吳之后,他暴露出其驕奢淫逸的真面目,下令從孫吳宮女中選5000人進宮,使西晉后宮達萬人。于是日日宴樂,夜夜風流,怠于朝政。每天晚上,他都不知該上何處,便乘坐輕便的鹿車,隨鹿所之,鹿車停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宴寢。他不僅荒淫,而且貪婪。奢靡之風像流行病一樣在權貴中傳染蔓延。太尉何曾性奢豪,帷帳車服,廚膳滋味,務求奢華。一日食用花萬錢,還說無下筷子的地方。而其子何劭,更是日費二萬錢。外戚、中護軍羊L花錢如流水,經常不分晝夜地大宴賓客。于是,洛下豪富之家競相仿效。后將軍王愷和散騎常侍石崇夸奢斗富,是大家熟知的例子,此處不贅。這些紈绔子弟,因為有九品官人法的保障,富貴來的容易,官職如探囊取物,全無進取之心,以尚空談、講享受、比奢侈為榮。這樣的社會能有什么前途,這樣的國家能有什么發展!

歷代以史為鑒

  上述概括可能并不全面,但無疑是西晉門閥制度危害之大者。唐太宗李世民親自為《晉書・武帝紀》寫史論,他說:“雖登封之禮,讓而不為,驕泰之心,因斯而起。見土地之廣,謂萬葉而無虞;G天下之安,謂千年而永治。不知處廣以思狹,則廣可長廣;居治而忘危,則治無常治。加之建立非所,委寄失才,志欲就于升平,行先迎于禍亂。”唐太宗以史為鏡,總結西晉治亂興衰歷史經驗,他指出統治者應當處廣思狹、居安思危,這在今日仍然很有借鑒意義。

  轉帖作者:陳琳國 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網載 2013-09-10 20:5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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