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以來,培育了文化,在外部事物影響和內心思考的激勵下,自然而然地進行認識活動。對這種活動進行審視、反思,便形成認識論體系。認識論是哲學中的主要支柱,貫徹全部哲學的始終,從本體論到倫理學,無不涉及人類的認識,與認識論密切相關。認識論在哲學中處于舉足輕重的地位,是一種紐帶,使哲學各個部門構成一個統一體。然而,近來西方后現代主義卻對認識論評頭品足,百般挑剔,竟然滑到否定認識的地步,這損害了認識論,從而也破壞了哲學本身。面臨這一危機,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應當盡力維護認識論的尊嚴。
一
認識論的體系多種多樣,內容比較復雜,結構多元化,究竟如何規定它的內涵,見仁見智。卡爾納普明確表示,它牽涉兩個問題。其一是一個命題在什么條件下是有意義的;其二是我們如何能夠確證一個給定語句的真值,即真或假。這顯然是透露了維特根斯坦的影響。維特根斯坦表明,哲學的任務不是解決問題,而是通過它表明實際上沒有問題來消除問題。這標志哲學的轉變,按石里克的說法,其特征為規定哲學是一種活動。“哲學就是那種確定或發現命題意義的活動。哲學使命題得到澄清,科學使命題得到證實”。(洪謙主編:《邏輯經驗主義》上卷,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9頁)卡爾納普的觀點是與此一脈相承的, 他明確聲稱,哲學的問題,如果究竟是真實的,是語言的問題。他堅持地盯住語言問題,特別是語句的意義問題,失之偏頗,不能涵蓋認識論的全部內容。認識論應該探討認識的對象、認識活動的進程和對認識的結果加以檢驗等問題,全部過程可以簡括地稱為由外部吸取信息,進行理論思維通向實踐的歷程。首先,明顯突出的問題是對被認識的對象作為認識內容的問題。
邏輯實證主義扭轉哲學思維的方向,傾注全力關切語言的轉向,積極探索意義問題,消除了自然語言中萌生的悖論,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它一味抓住語言問題,卻忽視了形而上學在人類對待自然窮究真理的探索。石里克明確指出,“邏輯分析揭示了形而上學的斷言陳述是假陳述”。(同上書,第14頁)一語道出了心聲:邏輯實證主義者的基本信條在于,它力圖徹底摧毀形而上學的價值。這種觀點是不正確的。人是運用符號的動物,是傾心思維、追求終極真理的動物。他在這方面進行活動的成果,用語句表述,則構成命題以及命題之間的關系,這就形成一種形而上學的體系。在現實世界中,形而上學是人們對自然的理解和論述。這種理解和論述是第一位的,由此產生的命題和命題之間的關系,在語句中是第一階的陳述,從邏輯的觀點來看,關于意義和證實的問題陳述只能是第二階的陳述。二者的前后秩序順理成章,不可本末倒置。換言之,如果沒有關于占第一位的第一階的命題和命題之間的關系,哪里會產生意義和證實問題呢?
當然,語言是運載思維的工具。進行哲學思維,特別涉及本體論問題的思維,很明顯地需要借助語言、語句來表達,一般總是談論具體的事物,向抽象概念轉移,達到蒯因所說的語義提升(semantic ascent )。“語義提升是一種策略,使討論進入一個領域,在那里雙方對對象(即語詞)以及對關于對象的主要詞項具有比較好的同意”。(S.V.蒯因:《詞與對象》,MIT1981年英文版,第272頁)語義提升是有助于提高人類智慧能力、推進哲學思維的大有裨益的方式。不采用這種方式則人們只能拘泥于具體的個別的事物,無法使思維展翅高飛,升騰于精微的領域、乃至空靈的世界。實際上,由本體論進入認識論,哲學家們對存在(being)和實在(existence)的思考和表述,就是通過語義上升的途徑來實現的。遵循這條途徑闊步前進的是蒯因本人,他身體力行,給出了明顯的例證。他說,“作為一個經驗論者,我繼續把科學的概念系統看作根本上是根據過去經驗來預測未來經驗的工具。物理對象是作為方便的中介物被概念地引入這局面的——不是用根據經驗的定義,而只是作為在認識論上可同荷馬史詩中的諸神相比的一些不可簡約的設定物”。前后二者相比較,蒯因只相信物理對象。“但就認識論的立足而言,物理對象和諸神只在程度上,而非種類上的不同”。(蒯因:《從邏輯的觀點看》,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41—42頁)在這里他提出了的“設定”的概念。設定概念是理論思維的一種形式,認識論沖入本體論就采用了這種形式。古希臘哲學家巴門尼德用自己的哲學思想提供了鮮明的例證。他區分開實有(exsitence)和有(being)。黑格爾寫道,“這里浮現于思維或表象之前的,只是一個規定了的有,即實有;對于這種思維或表象,必須追溯到前面已經談過的巴門尼德所作的科學開端,他將他的表象活動,從而也將后世的表象活動,精煉并提高為純粹的思想、即有本身,于是便創造了科學的因素”。(黑格爾:《邏輯學》上卷,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77頁)巴門尼德不僅創造了科學的開端,而且顯示了認識論的航程駛入本體論領域的必由之路。
哲學的基本問題是思維與存在的問題。存在是概括客觀事物實存的終極的概念、詞項。客觀自在的存在是認識活動的前提之思維的對象。我們必須對這樣的存在作單純的肯定(simple affirmation)或赤裸的肯定(bare affirmation),即作無條件的本體論的承諾。存在寄寓于本體論的領域,思維屬于認識論的范疇,在認識論的范圍內它有權制訂概念來闡述存在、揭示存在的要素和結構。在發揮自己創造性的條件下,盡管為外界事物所制約,從語義提升的角度來看,它是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的。本體論與認識論密切相關。沒有本體論,則認識論漂浮不定、空洞無物;沒有認識論,則本體論暗淡無光、無從展現。然而,必須承認彼此之間有先后之別,即本體論有先在性,隨后才有認識論的產生;認識論以本體論為先導,否則就會陷入唯心主義泥沼。與此同時,也必須重視認識論的發展,從而使本體論展現新的面貌、構成新的世界圖景。
本體論起先導作用,是認識論的基礎,本體論與認識論相偕并進,在嚴格的意義上彼此相互推進。然而,認識論的思維是有創造性的,擁有獨立的一面,它順應邏輯的要求,沿循邏輯的軌跡向前游動,逐步推衍,在本體論與認識論對立統一的過程中卻可能奪得導向的地位,超前設置對象而進行思考。
隨著經濟政治體制的變革,歷史、社會文化背景不同,認識論作為哲學中分支的重鎮自然會發生變化。哲學反映時代精神,凝聚人類智慧,不可能停滯不前,它有知識性、啟迪性和社會性,決不像維特根斯坦所意想的那樣,宣稱它的任務不在于解決問題,而在于解除問題。果真如此,哲學還能發展嗎?針對這個問題,艾耶爾的論點是合乎情理的,令人信服。他有哲學進步的信念,明確地指出,“哲學的進步不在于任何古老問題的消失,也不在于那些有沖突的派別中一方或另一方的優勢增長,而是在于提出各種問題的方式的變化,以及對解決問題的特點不斷增長的一致性的程度”。(艾耶爾:《二十世紀哲學》,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9頁)提出各種問題的方式的變化,極關重要。休謨就以提出這樣的問題,即從個別的經驗命題不能推出有效的普遍命題,并隨后質疑歸納法,而名垂哲學史,占有關鍵地位。影響深遠,波及維特根斯坦和波普爾等人的認識論思想。有些哲學家認為“他(維氏)的‘事態’,不管是簡單的,還是復合的,就相當于休謨所說的事實。他的重言式和同一就被認為表達了休謨所說的觀念之間的聯系”。(同上書,第131頁)此外,他關于歸納過程、歸納法的看法,同休謨的觀點相比,如出一轍。休謨思想、休謨問題也在波普爾的心靈深處留下鮮明的痕跡。波普爾同意休謨的觀點,承認“休謨的論證表明,從特殊到一般的推論,不可能有任何方法加以證明而不陷入循環論證。…但是波普爾企圖通過否認科學方法的歸納特征來解決這個問題”。(同上書,第150頁)波普爾繞道而行,并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可以說,休謨問題仍然原封未動地停留在原處,只是問題的提法轉換了而已。
維特根斯坦和波普爾有關認識論的思想源出于休謨,盡管彼此由立足點出發而采取不同的前進方向,卻都能夠表明,認識論思維,像一般的哲學思維一樣體現連續性原則。在連續性原則光輝照耀下,我們不僅可以看到問題的轉換、新問題的提出,還可以意識到概念系統的變化,變革舊概念的內涵,制訂新概念。
概念是哲學思維中不可或缺的基石,在認識論思維中占有重要地位,沒有概念,不能構成命題,不能表達思想,不能進入廣闊的思維空間;在思維過程中,概念能夠起導向的作用,推動思維前進。研究認識論,必須重視概念的探索,應該補充艾耶爾的論點,即論及哲學的進步,除了提出各種問題的方式的變化以外,還要深入概念領域,窺探概念演化、增益的情況。這涉及哲學的作用、認識論的功能。維特根斯坦把哲學局限為“一種澄清自然科學的命題和揭露形而上學之為無意義的活動”。(同上書,第129頁)這大大削弱了哲學的權威, 將其豐碩的內容化歸有限的枯干的教條。與此相對比,波普爾的態度是明朗可取的。他沒有像維特根斯坦那樣僅僅囿于一種狹隘的觀點,規定哲學的作用為澄清自然科學的命題,明確地賦予作為哲學一個分支的形而上學以應有的地位。“他認為,在某種場合下,形而上學陳述可以起某種很有價值的作用”。(同上書,第150頁)
三
哲學思維是批判的、有創造性的,認識論思維特別明顯地體現這種特征。人在外部事物的刺激下,他會把來源于外部事物而被接受的提示內化為心智的創造物,即組織成概念、范疇以及彼此之間的關系,允許他的主觀能動性盡情地發揮作用,實現人的認識的自主性。因此,認識論在與本體論相對立而爭衡中,可以奪得領先的地位,伸張認識論的統治權。在這里,我們既肯定了洛克和休謨關于觀念的外源主義,即主張觀念來源于經驗,也沒有忽略笛卡爾和萊布尼茲所倡導的內源主義。如果我們重新審視通常所加諸他們觀點中的天賦觀念論,不在“天賦”上望文生義,誠摯地認可他們所宣揚的內在的傾向,即強調觀念的產生具有心智的特性本身的參與作為基礎,內源主義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有承認外源主義與內源主義相互結合而共同運作,才能理解和闡明概念系統之涌現。
這里出現一個問題,本體論與認識論既相互緊密聯系又呈現雙峰對峙的局面,各有各自的片面性,在二者齊頭并進的境況下,有時認識論身先本體論,奪得導向的地位。這在人類爭取美好的生活環境,制訂完善的設計時,可以拓展視野,若隨之訴諸新的實踐,能夠取得頗有效益的成果。這樣,追蹤尋根,到底有沒有自在的存在、自在的自然?簡明的答案應該是,當然有。不過,現實的存在、自然是如此這般的對象,含有人類主觀意識的意蘊。據此而推及事實、實際,道理依然適用。事實、實際是我們制訂變革事物的行動的根據。如果脫離事實、實際,一切美好的設計都將成為泡影。應該認清,對于事實、實際的估計,是建立人的具體的經驗、概念系統和文化思潮影響的基礎之上的。必須以馬克思主義哲學為指南,理解這樣的基礎,取其有益的成分,削弱可能產生負效應的因素。事實涵蓋實際,是實際的內涵。專就事實進行探討,足以澄清問題。以卡爾納普為例,他認為,事實是綜合語句的內容,分析語句不涉及事實。但是,“一個(綜合)語句的接受和拒絕永遠含有一個約定成分”。(洪謙主編:《邏輯經驗主義》上卷,第76頁)不言而喻,約定成分屬于主觀性質,蘊涵認知主體在評價、處理事實時無意識的流露出來的先入為主的見識,與事實真實的客觀成分相對立。情況既然如此,制訂計劃時,就必須多方采取措施,盡量使客觀成分占據實有的地位,防止認識論盲目地僭越乃至無端入侵本體論的領域!必須采取唯物主義的客觀的態度,認真地面向事實,審慎思考,如實地領略事實的廬山真面目,以免杜撰不合時宜的觀念,造成有害的嚴重后果。
近代西方哲學中認識論的轉向是從笛卡爾開始的,繼承笛卡爾思想的是萊布尼茲,他們都崇尚理性主義。與這種理性主義相對立,持截然相反態度的是洛克和休謨,他們都宣揚經驗主義。兩種主義的信念根本不同,分別屬于不同的哲學傳統。但是,無論作為理性主義者的笛卡爾和萊布尼茲以及形成經驗主義者的洛克和休謨,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這就是關切個體性、主體性。個體性、主體性沖入思維空間,占有顯要的地位。萊布尼茲早在學生時代就曾以《論個體原則》寫過畢業論文,表明他是尊崇個體性的;在其單子論中,他又以神秘主義的思維方式,表露了同樣的思想。萊布尼茲是沿著笛卡爾的思路前進的,二人的思想一脈相承。笛卡爾固然沒有專論個體性問題,但是,他在其著名的論旨“我思故我在”中突出了自我的價值,以自我為基底而建構整個體系。毫無疑問,自我是表述個體性的一個觀念。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西方近代理性主義者那里,個體性顯示了極其重要的特征,處于認識論中的關鍵地位。它在經驗主義者認識活動的范圍內處境如何呢?洛克和休謨給出了答案。他們都把觀念、知識的來源歸諸經驗,這種經驗自然帶有個體性質,植根于個體,個體是經驗最后的根據。鳥瞰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的概況,誘發我們首肯,近代西方哲學認識論的轉向中潛伏一個核心,就是個體性的轉向。這是有資產階級上升時期、資本主義制度融入西方社會作為政治基礎的。盡管認識論屬于理論范疇,是富有多維性的復雜的理論體系,透過涵蓋其底蘊的層層面紗,卻依稀窺測到隱伏其背后的政治動機。在近代西方哲學認識論中,無論是理性主義的,抑或是經驗主義的,都包容肯定個體性這樣的動機,個體性突出,標志個人的地位增長。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勞動力進入市場,成為商品,個別的勞動者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勞動,用自己的勞動同其他商品交換,他擺脫了封建的集團性的共同體,表面上享有個人自由平等的權利。這種新型的人的社會性、前所未有的處境,滲入哲學家的心靈深處,就醞釀而發酵,形成他認識論中的個體性。
個體性的內涵為主體性,主體性的本質蘊含于現實的人中,主要表現在人的存在、實踐和發展中。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是社會關系的產物,沒有人,自然則黯然失色,達不到馬克思所說的自我意識;沒有人,社會無從產生,也不能萌生新的社會關系,以及日益豐碩的文化。人以高度發展了的智慧解釋和改造世界,是推動社會進化的主體。哲學認識論應該賦予人以應有的地位,承認他進行創造的權利,肯定他固有的價值,呼吁為他創造寬松的社會環境,容許他設計未來的美好圖景據以塑造社會和自我,實現人之所以為人的真諦。如此說來,我們肯定了哲學認識論的社會性。哲學認識論不僅要求符合邏輯規律,取得圓融一致性,還需要承担社會任務,為人提供正確的認識方法,引導人在實踐中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獲取各種正面的效應,為人類生存和發展作出貢獻。
四
這樣,我們拓寬了認識論的疆域。人類思維具有整體性,從緣起、動機方面來考察,可以在認識論體系的隱秘處,發現諸多因素匯合的作用,例如人、個體的現實人的需要、歷史演進以及時代呼喚和文化思潮的激蕩,其中在自然與社會環境中生存和發展的活生生的人的需要是極關重要的根基。確實有必要使認識論與社會學聯姻,采用社會學的觀念、方法實施縝密的研究,這種設想能夠在某些哲學家那里取得見證,不能遽然視之為輕浮的武斷。黑格爾崇尚絕對精神,認為絕對精神可以自由地外化為世界萬物,前者是后者具體的、最后根據。他反對原子論,指出“這種原子,這種極其膚淺的、也就是極其無概念的本原,使分子和微粒的物理學以及從個人的個別意志出發的政治科學,都深受其害”。(黑格爾:《邏輯學》上卷,第170頁)原子論是本體論, 也包含認識論的內容,他把認識論同政治科學聯系起來,是沿著認識論社會學的方向邁出的重要一步。無獨有偶,降到二十世紀,艾耶爾有關的觀點是頗為引人矚目的。他指出,“唯理論者與經驗論者之間的沖突甚至擴展到政治理論領域。這方面的爭論是:人是否相信自然權利或自然的正義這類東西,或者說,是否必須根據每個特定社會成員都要接受不同的或共同的利益的觀點來為每項政治義務形式找出一個約定俗成的基礎”。(艾耶爾:《二十世紀哲學》,第14、15頁)他認識到認識論不同的系統之間的爭論波及政治理論,在那里形成特定的政治論旨,這也是在認識論社會學的范圍內的思維活動,為認識論社會學提供了佐證。
談到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深入地進行審視,終究要求我們作出價值判斷。在認識論向前推進的航程中,這兩種不同系統反復較量,相互交鋒,對此,有些西方哲學家的言論可以看作具有總結意味的斷語,含有值得注意的啟迪性。例如,卡爾納普雖然是經驗主義者,卻在意識結構中隱寓一定的理性主義的傾向,這在重視建構非直接經驗到的對象方面得到明顯的表現。他說,“在物理學方面,巨大的進步只是通過構造了那些指標不可觀察事件和微觀對象(原子、電子,等等)的理論才作出的”。(洪謙主編:《邏輯實證主義》上卷,第178 頁)在心理學方面也是如此。這說明,認識活動不是單純依賴經驗的,只須依賴必要的感覺材料、實驗數據來建構對象,使這種對象成為認識活動的主項,爾后加以實驗上的確證,從而建立起理論才能實現圓滿的認識過程。認識本身是一個過程,含有經驗材料和概念框架,僅有經驗材料而缺乏概念框架,算不上真正的認識。嚴格說來,追本溯源,認識無非是概念的認識,其中概念起到關鍵作用,用來理解和描述世界萬象。有的概念是抽象的,屬于抽象的對象,例如,美就是這樣的對象。經驗論者與唯名論者為伍,否認美的概念,“這或者意味著他發現數理邏輯的某些公認的成果是不可理解的,或者是他相信這些成果可以用異于通常的方法來解釋。這樣就會把我們引入絕境”。(艾耶爾:《二十世紀哲學》,第186頁)艾耶爾用語切中要害,揭示了經驗論者的缺陷,給理性主義者留下廣闊的活動天地。他認為經驗論者關切感性知覺,執著感性經驗,而作為“純粹”的邏輯和數學,卻使他陷入困境,為他造成障礙。
與經驗主義相對照,理性主義擁有廣闊的思維空間。一般說來,理性主義挾實在論的觀點而開展自己的思路。實在論與理性主義偕行,助之以一臂之力,承認抽象對象的客觀性,肯定它們存在的權利;與唯名論相抗衡,持相反的態度。在實在論與唯名論相持不下的情況中,由于社會文化的進步,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人類的認識能力越來越發展,在引用新的科學方法、創造新的概念方面,越來越顯示出主觀能動性的力量,唯名論有如日薄西山,逐漸失去光輝。它暴露出弱點,為它所不容的東西,卻在人類認識中能夠起到重要作用。照蒯因看來,數與類等等就是這樣的東西,容許它們作為對象,恰恰在于它們在組織和促進科學發展上有效用性。由此可以理解,相比之下,實在論顯然具有優越性,而唯名論則處于不利的地位。與前后二者相應和的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在認識論的場地上逐鹿,勝負的局勢,肯定會昭然若揭。理性主義峭然領先,占有優勢,而經驗主義坐到后位,略遜一籌。但是,不能過分夸張,無限拔高一方,貶低另一方。理性主義必須遵循邏輯規律,最終需要依賴來自客觀世界的信息,避免使概念實體化,誤入柏拉圖主義迷途。經驗主義重視個體的具體的物理對象,態度正確,唯須著眼于概念系統,賦予概念應有的地位和價值,祛除盲目的認識活動,滑入失衡的混亂境地。
研究認識論,特別是近代西方各種認識論體系,從中吸取經驗教訓,有助于我們拓展認識論的視野,有利于啟示我們品評經驗主義與理性主義之優缺。承認經驗主義之基礎作用以及理性主義之創造性的動力,這可以激勵我們廣開心扉,鼓舞思維立足于現實,邁向多種可能的世界,以創制新觀念、新思想為基底,繪制美好的未來圖景,改進人類生存和發展的環境。因此,在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活動中,為了使正確的認識活動引領實踐而避免失誤,應該增強認識論研究意識,強化認識能力。我們有理由賦予認識論社會職能,期待來日在認識論之樹上綻開的鮮花,以實踐為契機,結出豐碩果實,展示明顯的積極的社會效益。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
哲學研究京73-78B1哲學原理葛力19961996 作者:哲學研究京73-78B1哲學原理葛力19961996
網載 2013-09-10 21:4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