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文人之郭沫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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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
  
  郭沫若為客家人。父親郭朝沛經營商業。母親杜遨貞,是一個沒落的官宦人家的女兒。根據樂山《郭氏家譜》所載,郭沫若祖籍福建汀州府寧化縣,先祖郭福安為郭子儀之后裔。郭沫若在《德音錄•先考膏儒府君行述》中云:“吾家原籍福建,百五十八年(即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前,由閩遷蜀,世居樂山縣銅河沙灣鎮”,“入蜀四代而至秀山公(沫若祖父),族已昌大”。
  
  郭沫若的乳名叫文豹。我國的許多帝王出生時有異象,文人也不例外,例如金岳霖的父親、羅隆基的母親在他們出生之前都看見了蛇,于是金岳霖字龍蓀,羅隆基的小名是龍仔。這次,郭沫若的母親在受胎時曾夢見過一只小豹子咬她左手的虎口,于是,郭沫若便取名文豹。
  
  由于在郭沫若之前已經有了兩兄兩姐,而且還有一兄兩姐夭折了,因此母親又叫他“八兒”。郭沫若學名開貞,“開”是排行,“貞”是本名,號尚武。
  
  郭沫若一生使用過的名、號、別名與筆名多達五十余個。用的最多的筆名是郭沫若。1919年,他首次發表新詩時,自署筆名“沫若”,并以此為號。“沫若”是由其“故鄉的兩條河,沫水與若水合拢來的”,“沫水”即大渡河,“若水”即青衣江,名號意在不忘故土。

早慧
  
  郭沫若的母親杜邀貞對他的成長起過特別重要的作用。杜邀貞的父親杜琢璋是清末的二甲進士,他任貴州黃平州的州官時,當地苗族人民因不堪欺凌而奮起反抗,攻破了黃州城,杜琢璋及其家人死于戰亂中。杜邀貞自幼父母雙亡,雖從未讀過一天書,但她天質聰穎,靠平時的耳聞目染,不但能識文斷字,還默記了許多唐詩宋詞。
  
  郭沫若發蒙前,母親教他記誦了不少詩。郭沫若四歲半就入了私塾,這并非出于父母的逼迫,而是他本人自愿的要求。郭沫若后來說這里有母親的詩教在起著作用。
  
  郭沫若4、5歲時每天必讀《四書》、《五經》,他的啟蒙老師是沈煥章先生。有一年歲末,沙灣人正在準備除舊迎新。按照當地的風俗,新春佳節很講究猜燈謎。各家各戶門前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燈上寫滿謎語。讓觀燈的人來猜。沈老師在放假回家過年時對學生們說:“我出幾個燈謎讓你們猜猜,過年好上街破燈謎。”沈先生出了好多條燈謎,都先后被大家猜中。
  最后只剩下一條:“渾身都是疳瘡子”。要求破《四書》中的一句。雖然當時的私塾里,學生成天讀的都是《四書》、《五經》,但一時卻誰也找不出是指的哪一句。大家只好面面相覷,沉默無語。沈先生心中有數,看了看座位上的郭沫若,正埋頭在書桌的抽屜里翻著什么,毫不在意。老師點名問他,他隨口就說了出來:“是《孟子》》中的‘無尺寸之膚不養(癢)焉’。”沈先生一聽滿意地笑了。
  
  還有一次,沈先生又出了一條謎語讓大家猜:“普救寺,草離離,空花園,或借居,夫人頭悶難抬起,一炷香,卜告神祗。天將暮,日西沉,雖含恨佳人張生長分別,好一個白馬將軍把眼迷。”仍然要求用《四書》一句破謎。又把大家難住了。郭沫若把謎語中的典故一個個地加以推敲,再一想他看川戲《西廂記》的情境,突然間豁然開朗,便一下子猜中,謎底是“晉國天下莫強焉。”沈煥章點頭含笑。
  
  幼時,郭沫若很是調皮。沈煥章先生知道,郭沫若雖然十分頑皮,若調教得好,可成大器;如任其自然,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沈先生經常對他加以啟發點撥,望他長大成才。有一次沈先生給郭沫若單獨出了一道作文題,叫做《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于天下也》。他在審題時,一看就知道它出自《孟子》,但令他不解的是,沈先生出這個題僅僅是泛論治國之道呢?還是別有深意?面對這個太大的題目,他覺得一時難以下手。
  放學以后,他又回去請教父親和叔輩們,經他們一指點,才猛然醒悟了。原來郭開貞的大哥郭開文,五載寒窗,考上秀才;二哥郭開俊,七年苦讀,中了舉人。四川話“郭”與“國”同音,“大國”即指“大郭”開文。“小國”即指“小郭”開俊,原來沈先生是以此啟發開貞,要他也學兩位兄長發憤攻讀,將來能成為一個有建樹于國家的人。老師的一番苦心,深深打動了年幼的郭沫若的心,從此他讀書非常用功。
  
  又有一次,沈煥章以三國歷史故事“鄧艾偷渡陰平”為題作論,他想啟發郭沫若對歷史事件的獨立思考能力。結果沒有辜負老師的期望,他在文章中寫道:“設當日君主劉禪遵孔明之制,嚴陰平之守,則鄧艾裹氈之兵下一而殺一,下十而殺十,而百而千而萬。魏兵雖多,足幾殺耶?”沈先生批閱到此處,密加圈點,贊口不絕。
  
  郭沫若十三歲時便不滿足于過去家塾讀的幾本書了,他的求知欲望越來越強,就偷偷跑到大哥的書箱里翻《西廂記》、《花月痕》和《西湖佳話》一類的書來讀。這些書使他茅塞頓開,簡直入了迷,因此常常借口頭痛,獨自把自己關在寢室里沒日沒夜的讀。
  
  郭沫若沉迷于風月小說的秘密被家人發現后,母親怕他把心看花了,與家人商量,決定將他送到太平寺郭沫若表兄湯光先的私塾去讀書。這私塾與太平寺大廟的后園,只一墻之隔。正逢初夏,幾株桃樹結滿紅紅的蜜桃。郭沫若向來調皮,在他的帶動下,孩子們紛紛從墻腳的一個洞鉆了過去,偷摘了一些桃子來吃。這事被廟里的和尚發現,就向湯先生告了狀。
  湯先生聽了一點沒有動聲色,他來到教室里,出了個上聯,讓每個學生立即對出下聯來。上聯一出,學生們都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吭聲,原來湯先生出的是:“昨日偷桃鉆狗洞,不知是誰?”在難堪的沉默中,郭沫若勇敢地站了起來說:“我來對,‘他年攀桂步蟾宮,必定有我!’”胸懷大志,出語不凡。湯先生知道這位表弟日后必成大器,對于孩子的淘氣,就沒有再加深究了。
  
   14歲,郭沫若到樂山城里讀書。一次,農民挑大糞出城時,守城門的役吏卻以維護衛生為名,硬要農民每人交兩塊錢的“衛生稅”。郭沫若聽了很氣憤,當即寫出一聯嘲諷:“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剩屁無捐。”圍觀的行人讀了,拍手叫好。役吏聽了,自知理屈,灰溜溜地走開了。
  
  郭沫若十三歲以后,考取了嘉定縣高等小學,就離開沙灣到嘉定縣城讀書。有一年,他回家過年,在涼廳里擺上紙筆,鋪開大紅紙,給家里寫春聯。左鄰右舍的街坊,知道他的毛筆字寫得好,都圍上來看熱鬧,并請他幫忙寫春聯。他滿口答應,包編包寫,有求必應。
  沙灣有個叫趙明德的,此人久跑江湖,貪玩好賭,是個有名的浪子。他也趕來湊熱鬧,說:“八老師,請你也給我寫一副吧。”郭開貞看了看他,舉筆一想,很快為他寫出一副春聯來:上聯是“大丈夫四海為家,三江五湖,趁此新春踏遍”,下聯為“好男兒萬方尋樂,青龍白虎,要它紅口開來”。詼諧幽默,明褒暗貶,把一個趙明德的為人處世,描繪得活靈活現。對聯一貼出,都說把趙明德寫絕了。
  
  郭沫若在樂山讀書,星期天和幾位同學一起去斑竹灣游玩。這兒有一座古廟,香火還算旺盛,大家就進去看熱鬧。游遍了整座廟宇,看遍了每座菩薩,他們發現,其余的菩薩都有對聯,唯獨送子娘娘跟前缺少一副。于是大家就開玩笑,慫恿文思敏捷的郭沫若給編上一副。有一位同學還摸出一支粉筆給他,只見他接過粉筆略為一想,就為送子娘娘編好一副對聯,用粉筆寫在神龕兩旁:“雨潤蓮蓬,房房生子;風吹竹葉,個個添丁。”
  在回校的路上,他們又看見路邊一塊“泰山石”,約三四尺高,頂上是個口銜寶劍、面目猙獰的魑魅,碑身刻有“泰山石敢當”。同學們對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戲弄了一番,郭開貞將手中剩下的半截粉筆,又在這石碑上寫了一副對聯:只要有臉見人,何須現身說法。

叛逆
  
   1892年農歷9月27日,郭沫若以腳先下地的方式降生,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這大約是我的一生成為了叛逆者的第一步。”
  
  郭沫若的故鄉在大渡河西南岸的沙灣鎮,大渡河沿岸的土匪頭領大都出生于此。“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盜也有盜”,為這個土匪頭領們的故土家園提供了頗為難得的安全保障,同時也為郭沫若的成名作之一的《匪徒頌》,釀造了一種最為本真的原始情緒。
  
  據郭沫若的第一位紅顏知己、幾乎要成為他的妻子卻偏偏陰差陽錯地成為他的五嫂的王姓姑娘回憶,在她家的一張小學堂畢業生的相片中,最令她動心傾情的就是郭沫若:他人又小,要去站在最高的一層……把胸口挺著,把頸子扛在一邊,想提高身子……那正是他好勝心的表現。他凡事都想出人頭地,凡事都不肯輸給別人。
  
  郭沫若內心苦悶,曾一度自暴自棄,放浪形骸,這加劇了他對社會和學校的叛逆心理,促使他向著鬧事方面發展。在小學,他煽動學生罷課,要求星期六放假半天,被學校開除。在中學,他為同學與營防兵打架抱不平,又一次煽動罷課,結果被中學“斥退”。郭沫若后來也說:在學堂,“我是決定了以反對教員為宗旨的,我已經把那種無嫌猜的兒童精神完全失掉了,學堂里的新舊先生我們差不多沒有一個沒有反對過的。”(《我的童年》)

病疾
  
   1908年,郭沫若在樂山讀書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襲擊了他,腸傷寒讓他持續高燒達一個月,損壞了他的聽神經,造成雙耳重聽。雙耳的殘疾也直接導致他在日本中止學醫,他甚至想自殺。后來郭沫若之所以走上了文學的道路,耳朵殘疾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這反而強化了其他感官功能,激發“超驗”的想像力類似的例子
  
  郭沫若在日本學醫時,耳聾嚴重影響了他的聽課和臨床實習,急得他無法忍耐,一連三個月沒下樓。可是,耳聾卻促使他大長學問。因為失聰,他就努力發揮視力和思考力的作用,潛心鉆研文學和史學,使得他在這兩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詣。對此,他深有體會地說:“我得出一條經驗,就是生理有缺陷照樣可以取得成就。只要自己不灰心,努力學習,盡量用一切方法補救自己的缺陷。”
  
   1946年,在重慶社會大學開學典禮上,他風趣地對有殘疾的學員們講道:“不要因為自己的一些缺陷而悲觀。請看,你們的聾子大哥在這里!”
  
  郭沫若喜用靜坐養生。1914年6月,他在日本東京第一高等學校讀書時,由于用腦過度,經常神經衰弱和健忘,心中十分苦惱。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一家舊書店里買到一本《王陽明文集》,發現有“坐忘之說”,他想到靜坐可能對調節神經有幫助,于是又買了本《岡式靜坐法》,開始練習靜坐。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他的睡眠時間延長了,噩夢減少了,而記憶力大大增強了。他回憶起這段往事時曾說:“我的精神在貧困中也還靜定,這和我練靜坐有一定關系。”

才情
  
  郭沫若自幼聰穎好學,從童年起便閱讀了大量古典文學作品,培養了他對詩歌的興趣。中學時代,除更廣泛地涉獵了中國古代思想家和文學家的作品外,他還閱讀了梁啟超、章太炎等人的政論文章和林紓翻譯的外國文學作品,受古典文學熏陶又受新學的影響,初步接受了現代民主思想和外國文學的影響。
  
   1913年末,郭沫若至朝鮮,次年正月到達日本東京,勤奮學習日語和補習自然科學課業。1914年6月,郭沫若考入東京第一高等學校預科(與郁達夫、張資平同學)。1915年秋,他升入福崗第六高等學校(與成仿吾同學),1918年升入九州帝國大學醫科。在日期間,郭沫若在文學上受泰戈爾(印度)、惠特曼(美國)的影響,同時受到泛神論的影響。
  
   1921年7月,郭沫若與郁達夫等人組織創造社,是現代文學史上最大的浪漫主義團體。
  
  《女神》是郭沫若的第一部詩歌集,也是中國新詩發韌時期最重要的一部詩集。聞一多在《〈女神〉之時代精神》說:五四時期的青年“心里只塞滿了叫不出的苦,喊不盡的哀。他們的心也快塞破了。忽地一個人用海濤的音調,雷霆的聲響替他們全盤唱出來了,至這個人便是郭沫若。”
  
   1941年11月,為慶祝郭沫若五十誕辰暨創作生活25周年,重慶、延安、桂林、香港、星島都舉行了慶祝活動。在桂林,新中國劇社演出了由杜宜根據郭沫若事跡編寫的話劇《英雄的插曲》。演出開始時的大合唱。即為田漢作詞的《南國之什》。在紀念會上,田漢滿懷深情地朗誦出自肺腑的心聲:“沒有你,錦江會失去她的旖旎,沒有你,歷史寶庫會不能及時而開,沒有你,詩歌之國將成為大戈壁!沒有你,中國與平等待我的國家將失去緊密聯系。這該是多么值得驕傲啊,中國有著你,這該是多么當然的事啊,中國紀念你半世紀的功績!”
  
   1941年至1943年間,郭沫若文思如涌泉,創作了6部大型歷史劇:《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漸離》、《孔雀膽》、《南冠草》。這批風格獨具的歷史劇作的出現,標志著郭沫若繼“五四”《女神》以來,創作上出現了第二個高峰。當《屈原》演出成功的消息傳到桂林,田漢欣喜若狂,作《欣聞〈屈原〉演出成功》以示祝賀。他贊美郭沫若的才情:“江人麥門才若盡,又傾山海出東方。”
  
   1941年,郭沫若的話劇作品《棠棣之花》在重慶上演,主要演員包括江村、舒繡文、張瑞芳等明星。根據劇情,第五幕需要一位演員扮演死尸躺在舞臺上。為了正式演出時能在舞臺上親自觀察演出效果,郭沫若自告奮勇出演這一角色。演出中,整整半個多小時,他神情莊重,態度嚴肅,直挺挺地躺在臺上一動也不動。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獲得了觀眾陣陣掌聲。郭沫若對藝術一絲不茍的態度贏得了演職人員的敬佩。
  
  郭沫若在1942年的1月2日至11日,僅用10天時間,創作了氣魄宏偉的五幕歷史劇《屈原》。劇本完稿后,在國民黨辦的《中央日報》上連載發表。金山、白楊、張瑞芳等藝人日夜排練。4月2日,《新華日報》頭版刊出別具一格的“空前”廣告:“屈原明日在國泰公演:中華劇藝社空前貢獻,郭沫若先生空前杰作,重慶話劇界空前演出,音樂與戲劇空前試驗。”4月3日,重慶的“國泰”大戲院如臨暴風驟雨,臺上臺下熱血沸騰。連續公映了17天,產生了少有的轟動效應。演出期間,場場爆滿,觀眾如潮水般涌入劇院,出現了萬人空巷的局面。重慶各新聞媒體稱“上座之佳,空前未有”,“堪稱絕唱”。
  
  郭沫若的《屈原》在柴家巷國泰影劇院開演,臺上臺下群情激昂,彼此交融成一片沸騰的海洋。第二天,重慶各報都作了報道,公認“此劇集劇壇之精英”,“上座之佳,空前未有”,“堪稱絕唱”。不少人半夜抱來被子睡在劇場門口,等候第二天售票,更有人專程從成都、貴陽趕來看戲。整個山城沸騰了,無論在教室內,在馬路上,抑或在輪渡口、車站旁,時常可以聽到“爆炸了吧!……”的怒吼聲。

 

治學
  
  在日本時,郭沫若為了養家糊口,開始轉行研究甲骨文,那時,羅振玉、王國維已經是這方面的名家,但郭沫若的研究成果出來后,震驚了許多人,得到了廣泛的贊譽。
  
  郭沫若翻開羅振玉編著的《殷虛書契前編》,面對一頁又一頁甲骨文拓片,看到的除了可以斷定是文字的白色線紋之外,差不多是一片墨黑。靠著王國維《殷虛書契考釋》、《觀堂集林》等書的指導,郭沫若終于破門而入,只花了一兩天工夫,就完全排除了文字障礙。
  
  郭沫若細細揣摩著一個又一個甲骨象形文字,深深沉浸在探索的亢奮之中,隨著門扉一扇扇打開,他驚喜地發現在古老深奧的歷史廟宇殿堂中,珍藏著多少璀燦的瑰寶。每當他經過琢磨,從并不清晰的線紋中辨識出那古奧的文字,他的歡悅不亞于經過與海浪長時間搏斗而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他的欣慰也不亞于經十月懷胎的辛苦而終于抱著了大胖兒子的母親。
  
  郭沫若搜集和辨認甲骨文字,也給家庭增添了樂趣。有一段時期,每天吃晚飯的時候,郭沫若總喜歡把骨片一塊一塊地擺在食案上,讓全家人一起來辨認,說:“來,大家猜猜看這是什么字?”次子博往往猜中的最多,郭沫若常常豎起大拇指夸獎他。然而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爺兒倆還是一對暗中的酒友呢。
  
  溫相的文章寫道:有一年,國家文物局的一位老同學說起郭沫若,他說北京近郊原來在五十年代初,曾經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亭子,去的人很多,看到也不覺得什么特殊,亭子里面立有一塊石碑。上面的文字幾乎無人留意,即使留意,也不知所云。有一年的秋天,一位老人去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后來,他寫了一個東西給文物局,在后來,從亭子的周圍開啟了很多關于金剛經一類罕見的佛教密宗典藏的書籍。這位老人就是郭沫若。郭沫若事后拒絕了領取應有的獎金。
  
   郭沫若利用出土文物為佐證,對王羲之蘭亭序真偽的辯難,是方法上的進步,至今仍沒有充足的證據完全駁倒。
  
  五十年代,毛澤東從別人手里得到了一件古玩,這件古玩不少方家都論證說完全是真的,毛當然相信了。后來毛趁著高興的時候拿給郭沫若看,別看郭在政治上、思想上跟毛亦步亦趨,可看到古玩的時候,郭的“倔勁”上來了,郭說這東西是假的,而且是大約什么時間造出來的,用什么樣的手法造出來的。毛還有些不信,到了七十年代,這樁公案了結了,郭當年的看法無疑是正確的。

風雅
  
  陳銘樞,字真如,是當時著名佛學家桂百煉先生的弟子,對佛學頗有研究。1938年,他和李濟深、黃琪翔、余心清一齊造訪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與正在磨墨寫字的郭沫若談笑。陳銘樞說:“聽說沫若兄善對嵌字聯,今天要勞駕你了,有人用梵文兩句將我的字‘真如’嵌了含真字的上聯,尚無下聯,請你也用梵文對如字的下聯吧。”郭沫若笑著說:“你是故意來找麻煩的,梵文我已多年未涉獵,手邊又無書可參考,怎么對呢?”
  李、黃、余見有此雅事,就叫陳趕快把上聯念出來,都說沫若兄一定能對好。陳于是念出上聯“真有人古,誰為真宰”,嵌了兩個真字。郭沫若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對曰:“如是我佛,此即如來”,也嵌了兩個如字,自然渾成,珠聯璧合。大家一齊鼓掌叫好。陳又要求寫成條幅,郭亦不推辭,一揮而就。
  
  國民政府遷到重慶后,郭沫若曾生過一場病。陳銘樞來看望他,跟郭沫若談論起桂百煉充滿佛教哲理的辭世詩,趁機又要求郭將他的字再嵌一聯。郭沫若思索片刻,揮筆寫下了“真理唯馬克思主義,如來是桂百煉先生”。頂格嵌了真如二字,上聯表達了他對馬克思主堅定信仰,下聯以哀悼桂百煉先生,雖然明白如話,卻是工整貼切。
  
   1941年3月,郭沫若與田漢相約,過江騎馬登南山,春游3日。春游結束,田漢乘舟東下桂林,郭沫若題一首七絕送別,中有“伏櫪何能終老此?長風萬里送華騮”句,以此共勉。
  
   1945年1月的某一天,郭沫若和柳亞子在重慶一同經過一家豪華酒樓,柳亞子見不少國民黨權貴成群結隊來酒樓擺闊,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十分氣憤,說:“這些吸血鬼刮盡民脂民膏,只知花天酒地,禍國殃民,我要革他們的命。”罵罷又吟了一句:“才子居然能革命。”郭沫若一聽,覺得這是一句現成的好上聯,于是馬上對出下聯:“詩人畢竟是英雄。”柳亞子十分佩服郭沫若的才思,立即請金石名家曹立庵把這兩句聯語刻成一枚印章,以資紀念。
  
   1948年,史學家侯外廬在沈陽一家古玩店購得一枚印章,上面鐫有“公生明,偏生暗”六字,覺得意蘊很深,便拿去與郭沫若共賞。郭沫若一見便愛不釋手,連聲叫好。侯外廬便把此章送給郭沫若。郭沫若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表示要送點什么作為回報。侯外廬便請郭沫若題贈一副對聯。郭沫若略加思索,便以印章上的六字作上聯,另集6字配上:公生明,偏生暗;智樂水,仁樂山。原來,印章上的“公生明,偏生暗”乃《荀子•不茍》中句。郭沫若用《論語•雍也》中的“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略加不傷其意的簡化相對,竟成了一副意蘊比原句更為雋永的集字聯。
  
  上世紀50年代末期,有幾位日本學者來中國登泰山,沿途的風景令他們流連忘返,贊嘆不已。穿紅門,過萬仙樓,北行一段,自然風光絕佳,盤路西側的石壁上鐫刻有“メ二”兩字,引起日本學者的很大興趣,他們向陪同的中國學者詢問,這兩個古怪的字意思是什么?還真把在場的人都難住了。游山歸來,日本學者仍追問“メ二”的讀法和意思。于是,我國學者們便翻書查卷,多方請教專家教授,可就是得不到滿意結果。后有人帶著臨寫的這兩個字找到中國科學院,請教郭沫若。郭看了這兩個字,沉思片刻,提筆在“メ二”兩個字外邊各加兩筆,“メ二”變成了“風月”。郭沫若笑道:“這兩個字應讀作‘風月無邊’,不過是古代名士的文字游戲罷了。”
  
   1961年3月,詩人蕭三到海南島儋縣參觀華南熱帶作物研究所和華南熱帶作物學院,當時這兩個單位正值初創時期,條件很差。師生們一面開荒建房,一面上課學習。蕭三為師生們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精神所感動,提筆撰一句云:生產產詩歌,詩歌歌生產,熱帶作物區里作詩,詩情最熱;這是一副對聯的上聯,蕭三將下聯空著,并題附言:“希望有后來高明者對下聯。”事有湊巧,時隔三天,郭沫若也來這里參觀,看了上聯,便信手為之續出下聯:勞動動教研,教研研勞動,紅旗照耀光中施教,教益通紅。
  
   1962年秋天,郭沫若到南海普陀山游覽。在梵音洞他拾得一個筆記本,打開一看,扉頁上寫著一聯:“年年失望年年望,處處難尋處處尋”;橫批是“春在哪里”。再翻一頁,竟是一首絕命詩,且署著當天的日子。郭老看了后很著急,馬上叫人尋找失主。失主終于找到了,是一位面色憂郁的姑娘。她叫李真真,因三次考大學落榜,加上戀愛受挫,于是決心“魂歸普陀”了。郭老耐心開導她,對她說:“這副對聯表明你有一定文化水平,不過下聯和橫批太消沉了,這不好,我替你改一改,你看如何?”姑娘點頭,郭改道:“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難成事事成”;橫批:“春在心中”。姑娘聽了感佩不已。心想眼前這位長者一定是位有學問的首長,于是把自己的心事都傾吐出來。郭老聽了,揮筆寫一聯云:“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下署“蒲松齡落第自勉聯”。李真真請郭老為這副對聯簽上名。待郭老寫上“郭沫若,六二年秋”幾個字后,姑娘才驚喜地知道眼前這位首長就是郭沫若!她激動地表示要永記教誨,在人生道路上奮勇前進,李真真還大著膽子寫了一首詩作謝郭老云:梵音洞前幾彷徨,此身已欲付汪洋,妙筆竟藏回春力,感謝恩師救迷航。
  
  郭沫若給許多名勝撰寫過對聯,十分貼切,高度概括。郭沫拖題武侯祠:志見出師表,好為梁父吟。題聊齋:畫人畫鬼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題杜甫草堂:世上瘡痍,詩中圣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題司馬遷祠:功業追尼父,千秋太史公。
  
   郭沫若的書法汪洋灑脫,雄渾豪邁,個性張揚,“中國銀行”、“黃帝陵”等均為他所題寫。

逸事
  
  胡適因創作和提倡白話詩,被稱為“新詩的老祖宗”。海內作新詩者均以能得胡適的評論而榮幸。1923年,兩人在一次歡宴上見面,當胡適在酒酣耳熱中說起他曾想要評《女神》,并取《女神》讀了五日時,郭沫若大喜,竟抱住胡適,和他接吻。
  
  國民黨時期,開明書店常受“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的刁難,宋云彬回憶,郭沫若的《離騷今譯》,里面有“黨史人之偷樂”一句,審查官認為是暗罵國民黨,不給通過。章錫琛就質問他們:“是不是戰國時代已經有了國民黨?”問得他們啞口無言,只好通過。
  
  郭沫若抵達長沙,受到在這里辦《抗戰日報》的田壽昌的熱忱接待。第一天,壽昌就邀了廖沫沙、張曙、胡萍等人為郭沫若洗塵。之后,郭沫若托人備了兩桌飯菜回請大家。他恭恭敬敬地挨著席面與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干了一杯,大概由于“立定大戒”以來久未這樣開懷痛飲的緣故,他居然醉了。于醺醺然、昏昏然之中,他指著男的罵“男政客”,指著女的罵“女政客”;他還重重的打了自己三記耳光,一迭聲地罵自己也是“混帳的政客”!
  
   郭沫若生性浪漫,把女人和愛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在和田漢等人通信中說:“花呀!愛呀!宇宙底精髓呀!生命的源泉呀!”
  
   田漢五十大壽,郭沫若往賀。賀辭曰:“壽昌,我親愛的老弟,你今年五十歲了,公然未死!”
  
  郭沫若的屈原在國泰劇場上演時,他幾乎天天親臨劇場,不是蹲在破舊的后臺跟大家談心、討論,就是站在條幕旁和劇中人一同歡笑和流淚,有時也到臺下去看戲,細心觀察觀眾的反應。五日晚上,他在后臺和張瑞芳談到嬋娟斥責宋玉的一句臺詞:“宋玉,我特別的恨你。你辜負了先生的教訓,你是沒有骨氣的文人!”他說:“在臺下聽起來,這話總覺得有點不夠味。似乎可以在‘沒有骨氣的’下邊再加上‘無恥的’三個字。”正在旁邊化妝的飾釣者的演員張逸生插口說道:“‘你是’不如改成‘你這’。‘你這沒有骨氣的文人!’那就夠味了。”郭沫若一聽大受啟發,覺得改得非常恰當,便尊稱張逸生為“一字之師”。
  
   1945年,我國著名漫畫家廖冰兄在重慶展出漫畫《貓國春秋》,當時在渝的許多文化名人都應邀前往,參加首展剪彩儀式。席間,郭沫若問廖冰兄:“你的名字為什么這么古怪,自稱為兄?”版畫家王琦搶過話頭代為解釋說:“他妹妹名冰,所以他名叫冰兄。”郭沫若聽后,哈哈大笑,說:“噢,我明白了,郁達夫的妻子一定叫郁達,邵力子的父親一定叫邵力。”一句話引得滿堂賓客捧腹大笑。
  
   1949年后,“院士”這一稱謂便在大陸消失了,原因是“條件還不成熟”。在討論新名稱時,郭沫若建議“那就叫翰林吧”,毛澤東不以為然,認為“太舊”。1955年6月,新中國的第一批院士誕生,用了一個“不太成熟”的名稱——“學部委員”。
  
  宗白華對郭沫若有知遇、提攜之恩,郭與田漢接識也通過宗白華。世人皆以為三人為知己。50年代初,舒蕪到北京來,在什剎海玩時,遇見無所事事的宗白華,很激動地跟表兄聊天。中間問表兄:“最近見到郭老沒有?”宗白華長嘆一聲:“唉,我這樣的閑人,哪能去打擾人家‘為人民服務’的時間呢?!”
  
   1960年,中南海懷仁堂上演郭沫若新編歷史劇《蔡文姬》,這是一部為曹操翻案的戲。羅點點回憶說,散戲之后,大家正在退場,一位將軍對他旁邊的人半開玩笑地大聲說:“曹操如果像郭老寫得這樣好,我就介紹他入黨。”康生等在場的人都笑了。
  
   1962年除夕,嚴寄洲和一些朋友去郭沫若家拜年,告辭時,嚴寄洲訥訥的說“郭老,請您有空的時候給我寫幾個字作記念”郭老慨然應允道:“我立即給您寫。”并說:“再過一小時,就是新的一年了,即答應給您寫幾個字,哪能拖一年呢,我可沒那么大的架子。”

 


雜談 2013-11-28 21: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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