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生的地方他們好象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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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

by 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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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沒有海岸

再沒有燈火

一切都是泡沫

新大陸的存在

只是一個傳說

我只想停止

那怕是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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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旅程

by 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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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浪子

我戴著水浪的帽子

我戴著漂泊的屋頂

燈火吹滅我

家鄉趕走我

來到酒館和城市

我本是農家子弟

我本應該成為

迷霧退去的河岸上

年輕的鄉村教師

從都會師院畢業后

在一個黎明

和一位純樸的農家少女

一起陷入情網

但為什么

我來到了酒館

和城市

雖然我曾與母牛狗仔同歇在

露西亞天國

雖然我在故鄉山岡

曾與一個啞巴

互換歌唱

雖然我二十年不吱一聲

愛著你,母親和外祖父

我仍下到酒館——俄羅斯船艙底層

啜飲酒杯的邊緣

為不幸而兇狠的人們

朗誦放蕩瘋狂的詩

我要還家

我要轉回故鄉,頭上插滿鮮花

我要在故鄉的天空下

沉默寡言或大聲談吐

我要頭上插滿故鄉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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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游異鄉

節選自《月亮與六便士》毛姆 著 傅惟慈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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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有些人誕生在某一個地方可以說未得其所。機緣把他們隨便拋擲到一個環境中,而他們卻一直思念著一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處的家鄉。在出生的地方他們好象是過客;從孩提時代就非常熟悉的濃蔭郁郁的小巷,同小伙伴游戲其中的人煙稠密的街衢,對他們說來都不過是旅途中的一個宿站。這種人在自己親友中可能終生落落寡臺,在他們唯一熟悉的環境里也始終孑身獨處。也許正是在本鄉本土的這種陌生感才逼著他們遠游異鄉,尋找一處永恒定居的寓所。說不定在他們內心深處仍然隱伏著多少世代前祖先的習性和癖好,叫這些彷徨者再回到他們祖先在遠古就已離開的土地。有時候一個人偶然到了一個地方,會神秘地感覺到這正是自己棲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家園。于是他就在這些從未寓目的景物里,從不相識的人群中定居下來,倒好象這里的一切都是他從小就熟稔的一樣。他在這里終于找到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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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者的故鄉

by 劉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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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


到阿拉斯加靠近北極圈的費爾班克去,偌大的巴士里,只有我這么一位乘客。


窗外除了遠處仍然覆著白雪的山頭,四面望去全是杉樹林,那些樹又都長不大,好像上面有什么力量壓著,全不到5米高。


“樹長不高的!上面是雪,下面是冰,即使在夏天,往下挖,沒幾尺就是冰凍層了,”中年的女司機對我一笑,“一年只有4個月不下雪。”


“在這兒生活,寂寞不寂寞?”我問她。


“不寂寞,我有8個孩子。從17歲開始生,現在老大都30了,”她又回頭一笑,“下月抱第7個孫子。”


“他們都到南邊去了吧?”“不,全在費爾班克。”


“沒一個到美國本土去?”“去玩過,都回來了,受不了外面的擁擠和吵鬧……還有污染。”她突然發出一串大笑,“信不信?這里是天堂,一個鳥不生蛋的天堂。天堂不一定是沃土,沃土不一定是天堂。”




守土


電視上轉播奧運會體操比賽。特別為奪得男子團體金牌的俄國隊名教練阿卡耶夫作了專題報道。


20多年來,阿卡耶夫為俄國訓練出許許多多體操名將,一個個拿到奧運獎牌,又一個個移民歐美。


對歐美那些富裕國家,爭取頂尖好手“入籍”,是他們不遺余力的事,只要想跳槽,幾乎立刻就能辦成。于是那些跳槽的選手,一個個換了護照,拿了高薪,住了華廈,代表其他國家出賽,或担任其他國家的教練。


但是,阿卡耶夫仍然留在俄國住小小的房子,拿不高的月薪。


“誰說俄國窮苦、沒前途?”阿卡耶夫在電視上說,“我就愛它。”


現場轉播,也特別拍攝了以前受教于阿卡耶夫,而今代表其他國家參賽的選手的畫面。


鏡頭運用得很妙,遠遠帶到阿卡耶夫不時抬頭遠眺“老學生”的特寫。


老學生從平衡木上摔下來了。


阿卡耶夫的臉色一震。


我不知道他的感覺,是喜,是悲?還是再一次失落?我猜想,阿卡耶夫會不會心里暗罵:“誰讓你不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離鄉10年前認識了一位從蘇州來的青年畫家,他抱著一疊作品四處兜售,畫的都是“水鄉”。氤氳的水氣、蒙蒙的雨絲、撐著傘的村婦,在青瓦白墻的杏花村里,美極了。


隔兩年,又遇到他,畫價漲了不少,畫的依然是“杏花春雨江南”,用的依然是宣紙、徽墨,只是感覺差多了。


“離開小時候長大的土地,只好拿以前的舊稿子改造,‘空想’總不如‘眼看’的變化多。”畫家倒也坦白。


最近逛畫廊,又見到他,江南的雨景成了紐約的高樓,凄迷的水色成了十里紅塵的燈火,透過水墨的技巧,把紐約的風景畫活了。


“我找到了另一塊土地,”他得意地說,“何必執著在一個地方?”




歸鄉與離鄉


故鄉就像母親,有的人會守著母親一輩子。有的人小時候雖然愛媽媽,到了叛逆期,卻看母親不順眼,急著離開家。也有人在孤兒院長大,從來不知道母親是誰、家在哪里。


我常想,到底是那“安土重遷”,守著故土一輩子的人對,抑或“志在四方”,早早就離鄉背井、出去打天下,甚至一輩子不再歸鄉的人對?


“故鄉”,英文說得好,是Hometown也是Birthplace,家在哪里,哪里就可以是故鄉;生在哪里,哪里就是故鄉。


每個人都有故鄉,每個人的故鄉都不一定是父母的故鄉。正因此,我們才不住在“周口店”;也正因此,世代的人類,才會東南西北地漂泊,創造了多樣的文化。故鄉,本來就不該執著在一個地方。


有人總盼著歸鄉,有人常盼著離鄉。歸鄉是去尋找自己的故鄉,離鄉是為子女創造另一個故鄉。


這世上有幾人,知道他的祖先是從哪里漂泊來?


這世間有幾人,知道他的子孫將往哪里漂泊去?


只知道:在這漂泊與漂泊之間,我們有了家。


對于漂泊者而言,上一個家,就是故鄉。


插畫@Toshinori Mori《貓的四季》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4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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