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師好，主持人好，大家好！今天我發言的題目是《卡夫卡與當代人的困境》。

我最早讀卡夫卡還是上大學的時候，讀了《城堡》和《訴訟》，還有幾個短篇。當時只是覺得卡夫卡小說中的人物總是身處困境當中，而且這些困境都十分荒謬，比如《城堡》中土地測量員K始終進不去城堡，《變形記》中一個大活人變成了甲蟲。

時光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這次借中央編譯出版社再版《卡夫卡全集》的機會，我又重讀了卡夫卡的小說、隨筆和書信。這次的感覺與上次有很大不同。卡夫卡筆下的困境不再那么荒謬，而是那么的真實，而這也正是我們當代人的困境。

困境之一：缺乏歸屬感和安全感

卡夫卡自身是個極為缺乏歸屬感的人。他生活在奧匈帝國統治下的捷克。他是猶太人卻沒有猶太人的信仰。他生活在捷克卻受的是德語教育，與捷克本地的斯拉夫人交往不多。這種身份的邊緣化也反映在他的作品當中。小說《失蹤者》中，卡爾由于犯錯被送到美國的親戚家，但很快又被親戚拋棄，只能獨自在異鄉漂泊，最終從一個富家子弟淪為地痞流氓的仆人。

伴隨缺乏歸屬感而來便是缺乏安全感。小說《訴訟》中，銀行職員K遭受誣告，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被逮捕，房東和鄰居紛紛與他撇清關系。最終K沒有經過任何法庭程序，就像狗一樣被處死了，致死他都不清楚自己的罪名是什么。

小說中的情節雖然極端，但在人口流動性大、職業變動頻繁的當代社會，缺乏歸屬感和安全感是普遍存在的。那些離開家鄉到異地打拼的人們，最容易感受到周圍世界的冷漠甚至敵意。那些就職于不穩定的中小型公司的人們，隨時面臨著公司倒閉失去工作的風險，而他們對此卻無能為力。

困境之二：挫敗感和不甘心

卡夫卡活著的時候并沒有成名，他的小說并不暢銷，這使得他以文學為職業的夢想落空。他不得不忍受無聊的保險公司工作，只能在工作之余進行寫作。但卡夫卡始終認為文學才是他的事業。

在小說《城堡》中，K的夢想是成為山上城堡里的土地測量員，但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阻攔在山下的村莊里，找不到前進的路徑。然而K并沒有因此放棄，他堅守在城堡山下，做著各種進入城堡的努力。為什么？K不甘心。K始終認為自己是城堡里的人，是城堡里的土地測量員，而不是山下村莊里的平庸之輩。努力，挫敗，再努力，再挫敗……周而復始，不斷循環。支撐這一循環的就是那一點點的希望，一點點的心有不甘。

卡夫卡沒有完成《城堡》這部小說，但根據他透露的情節安排，K會在死后被城堡里派來的人抬著進入城堡，實現K一生的夢想。而這也成了作家對自身命運的預言。卡夫卡活著的時候文學沒有給他帶來成功，但在他死后卻把他推向事業的巔峰。

在文學中，卡夫卡并不是悲觀絕望的，在生活中也不是。卡夫卡一生堅持寫作，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里，在疾病纏身的情況下，他依然寫出了《城堡》這樣的不朽之作。這不是一個悲觀絕望的人能夠做到的。

人人皆有夢想，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必會遭受挫敗，而挫敗之后的不甘心，又驅動著我們重整旗鼓繼續前行。

但是！在追求夢想的路上，有一個問題始終會困擾我們——如果夢想最終不能實現，那又該怎么辦呢？我這樣想過，很多人都這樣想過，我相信卡夫卡也這樣想過。

困境之三：渴望被理解

卡夫卡的父親是個精明強干的猶太商人，他無法理解自己兒子的文學夢想。在父親的強迫下，卡夫卡放棄了文學，改學法律，并在一家半官方的保險公司工作。卡夫卡的母親也認為卡夫卡的文學創作是浪費時間，甚至寫信給卡夫卡的女朋友菲利斯，讓她勸卡夫卡放棄寫作。而菲利斯也的確這么做了。這說明菲利斯也無法理解卡夫卡的文學。或許菲利斯只是覺得卡夫卡是個作家，但根本無法理解他的作品。最終這對相戀5年多，前后兩次訂婚的戀人還是分手了。當然這里面有卡夫卡自身的很多原因，但兩人之間不能互相理解是重要因素之一。

在小說《變形記》里，格里高爾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甲蟲，不敢出門。家人和單位的同事發現后紛紛拋棄了他。而此時格里高爾想著的還是讓同事回到公司多說些好話，以便不要讓他失去工作，因為他還要賺錢養家。

格里高爾是渴望被理解的，不然他在被拋棄時不會首先想到的是責任。

卡夫卡也是渴望被理解的，不然他也不會三次訂婚，盡管最終都解除了婚約。

有多少的互不理解，就有多少被理解的渴望。

當前的社會變化飛快，年齡差異，地區差異，教育水平差異，社會階層差異等等，互不理解的現象幾乎充斥著人類交流的各個方面。每個人都渴望被理解，但多數人卻不太愿意理解別人。當然，每個人都有堅持自己觀點的權力。但同時，我們也應該體會到他人對理解的渴望，并尊重這份渴望。努力去理解別人，這樣才能讓我們的人際關系更融洽，生活更舒適。

最后，我想用一句話來結束本次發言：

謝謝大家！

郭強：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六年資深影視編劇。現為自由職業者。愛思想讀書會主講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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