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技術與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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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4、5月間,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卡斯帕羅夫與IBM 公司的計算機“深藍”(又稱“更深的藍”)經過六局的對弈,終以2.5∶3.5敗北。此事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有的為之歡呼,有的為之失望,還有的為之惆悵,更有人把這當作是機器對人的尊嚴的挑戰。
  本文暫且不去討論“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的技術過程及其機制,只是關注由此引發出來的如下一個問題:科學技術發展到“深藍”這樣的程度時,是否構成了對人的尊嚴的損害?更一般地說,我們應當如何認識科學技術的發展與人的尊嚴之間的關系?
   一
  何謂“人的尊嚴”?從字面上理解,它無非是指人的尊貴與威嚴,若作細究,又可歸結出若干意蘊。
  比如依主體而論,它可分為作為總體的整個人類的尊嚴,作為局部的某一群(體)人們——如某一階層、民族、種族乃至職業——的尊嚴,以及作為個體的某一具體個人的尊嚴。基于這種區分,有的人才認為即便“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有損于人的尊嚴,那也只是卡氏個人而非整個人類。
  依對象而論,人的尊嚴又可分為人較之異于自己這個總類的其他自然事物或人工制品的尊嚴,如人面對低等動物或握于自己掌股之間的手工工具時所感到的優越和“高大”——此時作為尊嚴主體的人通常是人類整體;另一種是人相對于他人所顯現出的尊嚴,即那種人和人比較時顯示出似乎“高人一等”的心理感受或知覺——此時的尊嚴主體是個體或局部的群體。
  從性質上看,人的尊嚴還可區分為兩種,一種是當人可以支配、控制他物或他人從而能夠讓對方服從自己、聽任調遣時,因其具有的統攝地位而產生的尊嚴,此時對方若有意識和知覺的話,就會產生出畏懼、害怕和恭順的感受和反應,這種現象在尊嚴主體和對象之間有一種不平等的關系。另一種情況是當人和他人及他物在某種性能上的較量中獲勝時而得到的榮譽地位,此時負者對勝者盡管有著敬慕、佩服以及暫時或長久的“甘拜下風”,但不存在控制與支配的不平等關系,因此是一種平等的比較。
  結合本文所要討論的主題以及尊嚴的以上分類,我們專門提出以下兩種人的尊嚴作論述的重點。
  第一種:人相對于自然物的尊嚴,表現為人可以部分地利用、控制自然物為自己服務,從而顯示出人高于其他物種的優越地位,顯然,此時的尊嚴主體指整個人類。
  第二種:人相對于人工制造物的尊嚴,尤其是人和科學技術手段在某種性能的較量中所表現出來的優越性,此時的尊嚴主體可是整個人類,亦可是個體的人。
   二
  對人的尊嚴作了以上兩種界定之后,就可以來看一看科學技術對人的尊嚴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顯然,科學技術十分有助于人的第一種尊嚴的提高,沒有科學技術,比如沒有使用工具——物化的科學技術——的活動,人就不可能從自然界中分化出來,成為可以自覺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動主體,而只能與自然混沌不分、與動物為伍,根本就談不上什么“人的尊嚴”。
  人的第一種尊嚴的提高是和科學技術的強大成正比關系的,但是,科學技術一旦強大起來,通常表現為工具的性能日益優越起來,就必然形成對人的第二種尊嚴的威脅,這種情況尤其發生在技術時代的變革之際。
  在“科技含量”較低的手工工具那里,我們控制和支配自然的力量很弱小,人類第一種尊嚴處于較低水平,第二種尊嚴顯然也沒有受到手工工具的什么威脅,因為手工工具絲毫離不開人的把握,不可能在人身之外形成獨立運動同人的性能相較量。
  然而,機器的出現改變了這一格局。劃時代的蒸汽機發明后,使得機器可借用和轉化強大的自然力來維持其運轉,克服了人既不能推動過于沉重的工具運動起來,又不能維持并不沉重的工具進行過快過久運動的局限性,在“力”的較量上,人在機器面前就相形見拙,尤其在龐大而飛速持久運轉的機器面前,就更顯渺小,甚至“作為微不足道的附屬品而消失了”。〔1 〕技術哲學家施本格勒曾在本世紀初這樣說過:“機器不顧我們的意識和意志,硬把世界的主宰、我們和所有一切,毫無例外地拉入賽場;在這個瘋狂的賽馬群中,世界的勝利者將精疲力竭。”〔2〕人賽不過機器,這不能不說是人的第二種尊嚴的降低。
  當“科技含量”更高的自動機器出現后,即人類跨入“信息技術”時代之后,人借用這種工具所產生的效率再一次得到了極大的提高,擁有這一科技手段的人類在自然界中的地位或尊嚴也進一步增強。然而從此往后,一般的自動機器發展到機器人、再到智能模擬計算機,其性能上模仿和超越人的方面也進一步擴展,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脫離人的直接把握獨立地完成設定的任務。這種技術手段不僅在“體力”的性能上可超過人,而且在局部的“智能”上(如存儲信息的容量和加工信息即運算的速度上)也能超過人,“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就是借助了這種優越性。〔3〕正是在這樣的進展中, 才有了人會不會在將來被計算機所全面超越的担憂。
  可見,科學技術對人的尊嚴來說,起著一種二律背反的作用,它的演進使得人第一種尊嚴不斷提高,而第二種尊嚴則日益受到威脅;換句話說,伴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當人在自然界面前越來越強大時,在自己的科技手段面前卻越來越弱小。人只有依靠性能越來越優良的科技手段才能維持和增進人的第一種尊嚴,而一旦如此,人的某些“性能”就會“暗淡”下來,人就會把敬慕的目光投向科學技術,從而深感自己第二種尊嚴的受損。
   三
  人是追求完滿的動物,在創造和利用科學技術上也不例外,他不僅要用科學技術來為自己謀求第一種尊嚴,而且也力求不喪失第二種尊嚴。當他們面對不得不犧牲第二種尊嚴來獲取第一種尊嚴時,就難免要困頓、驚嘆及至產生對科技文明進步的抗拒心理,從盧梭的“回到自然狀態”到法蘭克福學派對科學技術的批判,從施本格勒“西方的沒落”到后來反科學思潮的興起,都多少是這種抗拒心理的寫照。
  顯然,我們絕不能采取中止科學技術的發展乃至倒退的方式去維護我們的第二種尊嚴,因為那必然導致第一種尊嚴的喪失,而一旦喪失了第一種尊嚴,人將不“人”,只能淪為與一般物種無別的與自然混沌不分的蠻荒狀態。
  嚴格說來,第一種尊嚴是人自古以來就孜孜追求的目標。人類發明工具,創造科技,拓展文明,目的就是為了在自然面前有更大的自由、自主的能力,擺脫盲目受自然力支配的被動地位。第二種尊嚴受到挫折,可以說是人類始料未及的“副產品”,或是文明進化主潮中的一個支流問題,若因支流否認主潮,顯然是認識上的偏差。
  前面的分析已經顯示,人的第一種尊嚴的提高必然帶來第二種尊嚴的降低,兩者的反比關系有著內在的機制。人靠其自身的自然力量是無法獲得在自然界中的崇高地位的,無論是他的肢體還是感官都具有極大的局限性,即使是他的思維器官也存在著嚴重的缺陷。只有延長自己的肢體或器官,即通過科學技術的途徑發明創造出人工的手段來克服自己的局限,才能獲得自己并不具有的強于任何物種的能力,從而處在優于其他自然物的“尊貴”地位。
  因此,作為人工手段的科學技術本身就是針對人在某些性能上的弱點而創制的,若不能對人的某種性能不足有所彌補和超越,人也就沒有創制它的必要。在這個意義上,人即使在最原始的手工工具面前也會有某種“自卑感”,如他的拳頭或手掌就比不過石錘、石刀那么堅硬和銳利,當原始人偶爾被自己的石制工具弄得鮮血淋漓時,或許更會有這種感覺。所以,人工手段一來到世間,就注定是要在某種性能上超越于人的,若人非要同它進行那種性能上的較量,無異于以己之短比它之長,就必然會敗北,而丟失“顏面”。對于“會下”國際象棋的“深藍”來說,亦是如此,計算機專家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它運算速度快于人腦的優勢來擊敗對手,因此對于人—機大戰中人的告負從人類創制科技的宗旨上說是不足為奇的。
  或許,將人和自己的人工手段進行性能較量,其做法本身就是怪誕的,因為人工手段從本質上,即從主—客體關系上,仍屬作為主體的人一方,是主體自身能力的一個組成部分,可以將其性能納入到主體系統之中,共同構成相對客體——自然世界——的優越地位。因此,在一般的意義上,人應為自己創造物的優良性能及其進化而歡呼,而不是過多地將其推到自身的對立面,作為異己的力量去相互較量,忘掉了進行科技創制的本來意義,從而陷入到無限的自尋煩惱之中。更進一步說,人的人工手段勝過自然手段,是人的實踐能力和認識能力得以提高的結果,是人的主體能力進步的標志,這一進程至少表明了人對外在的物性或自身的特性有了較深入的把握,從而能夠利用力學、物理、化學或生物的方式來模擬自己的部分功能,或將自己的某些活動分析、分解、轉化為可由身外的人工手段去承担并完成的形態,如像機器就是將人操作工具的復雜動作分解為單一的、重復的、規則的直線或旋轉運動,即一個個“工序”;然后由不同的工具機的復合共同完成加工某一器件所需的整個作用過程;而“深藍”則是將對弈中復雜的分析、判斷和決策過程分解和轉化為數學上的計算活動,即把質的復雜性轉化為量的巨大性,轉化為可由圖靈機完成的簡單的二進制運算過程,并“以快補拙”,最后達到可優于棋手的“棋藝”。因此,人工手段在性能上對人的某些功能的局部模擬和超越,是人掌握和利用客觀規律(包括自身的思維規律)的成功,是人的能力提高的一種證明,因此從總體上、歸根結底上是人的勝利,人應為之感到驕傲和自豪。
  與此相關,我們也不能將科技手段在某種性能上的優越視為科技手段本身的“勝利”,比如,人的肉軀敵不過槍炮,但在肉軀和槍炮的較量中,獲勝的并非槍炮本身,而是持有槍炮的人。這表明,在許多場合中,表面上看是人和科學技術的較量,實際上是人和人的較量,是掌握自然手段的人和掌握科技手段的人之間的較量,是個體人的活動與社會性、群體性活動及其富集物的較量,像工人在龐大的機器系統面前就是這樣,“科學、巨大的自然力、社會的群眾性勞動都體現在機器體系中”,而單個的工人“在科學面前,在巨大的自然力面前,在社會的群眾性勞動面前”,就只能形成為“勢單力薄”的另一方,〔4 〕表現出敵不過機器系統那“無數真正工作器官的瘋狂旋轉中迸發出來”的“魔力”,〔5〕卡帕斯羅夫與“深藍”的較量也是這樣, 它無非是作為世界象棋冠軍的卡氏個人同IBM的一群編程序者和硬件制造者們的較量, 因此“深藍”的勝利無非是另一群人的勝利,即另一群人依靠先進“武器”的勝利,尤如一群武功平平的人使用了槍炮戰勝了一個武功蓋世卻赤手空拳的人一般。因此,第二種尊嚴也意味著在人的現代化進程中,在競爭日趨激烈的時代,掌握科學技術是多么的重要!
  正因為如此,人和科學技術及其產物的較量,在現代社會經常要演變為科技與科技的較量。人不僅對局限極大的自身的某些自然性能不滿,而且對性能優于自己的科技手段也常懷不滿,因為任何科技手段在永無止境的人的需求面前,也總是有局限的,因此人對科學技術的要求就是永無止境的。這樣,不僅使用自然手段的一方不會甘于“赤手空拳”去同擁有科技手段的一方較量,而且當雙方都擁有科技手段之后必然還要爭先恐后地改進自己的手段,力求用性能更加優良的科學技術去和對方較量。于是,一方面我們看到,科技與科技較量的背后實際上是人和人之間的較量,另一方面也表明人和人的較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科技和科技的較量。因此人要獲得較之于他人的優越地位,就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自己所掌握的科技手段的先進程度。
  這種人和人之間所進行的科技和科技的較量使科學技術有了強大的發展動力,新的科技手段在性能上必然勝過舊的手段,更先進的計算機終舊能打敗“深藍”,就象今天的“深藍”可以打敗昨天的“深思”一樣。而到了這種新技術手段克服舊技術手段的時候,我們是將其視為人的第二種尊嚴的恢復呢(因為報了“一箭之仇”),還是視為它的進一步喪失(因為人更敵不過新的計算機了)?這種悖論般的結局表明,切不可把科技創制物在性能上的優越性簡單地視為有損人的尊嚴。現代人不會愿意、也不可能去過那種不擁有科技文明的純粹“自然狀態”的生活,而是力求創制更優越更完善的科技手段來提高自己的生命質量和生存品位,在這種競賽中,誰走到了前面,其引人青睞的優勢地位就是不言而喻的。處于這種地位的人即使到了離開科學技術就無法生存、即使科技手段取代了他們日益增多的簡單功能乃至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局部的“退化”,他們仍然會用恰當的心態去看待自己的“能力”,也必定能開拓出更富意義的工作領域去施展自己的能力,而不致于只會“無所事事”地享用科學技術帶來的成果,卻讓自身全面退化下去。這是人的進化本性所決定的。
   四
  當然,人的第二種尊嚴如果超出了僅僅是人同科學技術手段在性能上的比較,而擴展到人在科技手段面前的自由自主、人和科技手段之間誰控制誰、誰支配誰之類的問題時,就進入了更深一層的討論。
  存在主義和法蘭克福學派都曾對這種現象作過較多的揭露。
  在存在主義看來,今天的科學技術已經不只是機械力的凝結器,而且是社會人的工藝學。科學技術所支配的已經不只是煙囪林立的大城市,也不只是整個工業國,而是人原先沒有轉讓的內在生命;科學技術對智力的支配,已經一般地擴展到操縱人的心理生活,包括無意識的領域。現在,技術裝備在一切生活領域中進行,各種科學與技術手段和準則在社會和私人生活的各個不同的領域中運用,乃至人的全部生活都變成了技術的或工藝的綜合體。科學技術的進步使生活變得庸俗起來,人在“自動化”之中被異化,技術反過來反對人,人變成了一種手段,應加工的原料,當人被納入到技術系統中之后,他“就被一股力量安排著,要求著,這股力量是在技術的本質中顯示出來的而又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力量。”〔6〕因此,科學技術成為了控制人、奴役人的異己力量。
  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們則認為,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而實現的人類從自然界的分離,以及人類日益增長的對自然界的統治和支配,對于人類的解放并未帶來必然的進步,因為科學技術所造成的勞動分工使人類受到越來越大的壓迫,當科學技術提高了人統治自然的力量時,卻也同時增強了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統治力量。科學技術還使人喪失了批判的、否定的能力,抹殺了人的內心自由和精神上的判斷力,把人變成“單面的人”,人的個人需要、愿望和愛好都受無孔不入的科技傳媒手段操縱。因此,科學技術的發展,在控制自然界、為“人的實現”創造條件的同時,又壓抑人的意欲,損害人的存在,把人當作工具來役使。
  在這篇短文里,我們不可能對存在主義和法蘭克福學派關于科學技術異化的觀點進行全面的評析,只就這一現象的根源作些闡釋。
  其實,關于人在科技手段(如機器)面前“主人”地位和“自由”狀態的喪失,馬克思曾有過深刻的揭示,他將其歸結為“機器的資本主義使用”,指出:“一切資本主義生產既然不僅是勞動過程,而且同時是資本的增殖過程,因此都有一個共同點,即不是工人使用勞動條件,相反地,而是勞動條件使用工人”,因此“機器勞動……侵吞身體和精神上的一切自由活動。甚至減輕勞動也成了折磨人的手段,因為機器不是使工人擺脫勞動,而是使工人的勞動毫無內容。”〔7 〕將使用手工工具的工場和使用機器的工廠相比較,“就會發現”在工場手工業和手工業中,是工人利用工具,在工廠中,是工人服侍機器,在前一種場合,勞動資料的運動從工人出發,在后一種場合,則是工人跟隨勞動資料的運動。”〔8〕
  從中也可以看到,除了追求最大限度利潤的雇傭勞動制度是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源之外,科學技術本身在物性上的特征也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還是拿機器來說,它內部各個部分之間的機械物理聯系把人的活動和機器運動也按照機械、物理規律聯結在一起,本質上形成了人—機之間的一種剛性聯系;作為具有嚴密結構的機器的各部分,組成一個機械—物理系統,機器的運動成為一種由機械或物理規律所決定的確定運動,消除了人在勞動時的隨意性。勞動者為了操作機器就必須固守在機器一旁,服從于機器的運動,作為局部機器的一部分。聽命于”、“受制于”機器。因此,機器離不開人直接把握的特性,使勞動者不得不在操作上成為機器運動的附屬品,受機器運動的支配,從而缺少自主性與能動性。
  如果對于一般的機器都會具有基于雙重根源的人的第二種尊嚴(這里表現為自由、自主性)的喪失,那么到了更高級的科技手段那里,這種情況在一定意義上就會變得更為突出,比如智能計算機的進一步發展,就使人產生了將來會被它“統治”的畏懼感,担心自己會成為這種科技手段的真正“奴隸”。這樣一來,人的兩種尊嚴又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當人感到在自然界面前無能為力時,卻能有效地支配自己的工具;當人借助于科學技術感到能夠支配自然界時,卻又失去了對工具的支配。
  其實,在今天,人對自己在科技手段或工具系統中的位置,應摒棄過去那種非此即彼的理解:要么人是絕對支配工具技術的,要么人是絕對受其支配的。人在科學技術面前,也必須以雙重的身份去對待它:人既是主人,是目的,科學技術是為他服務的,是幫助人實現目的的手段;同時,人也有受科學技術支配的一面,他要尊重工具系統的性能,服從它對自己提出的操作要求;人只有使用工具技術才能獲得自由,而人不服從它就無法使用它。正因為如此,人的地位越高,就越要依賴于技術,越要否定自己那種超越一切的絕對自由,使自己似乎失去在工具技術面前的“尊嚴”,然而這正是人的尊嚴與科學技術關系的辯證法。
  既然認清了這種關系,那么就大可不必為我們有時候竟要“屈居”在科技手段之下而感到大驚小怪。人屈從于工具技術,暫時失去自由,暫時降低了自己的地位,正是為了更大的自由(第一種尊嚴的自由)。為了最終提高自己的地位,人不受任何的壓抑,想達到絕對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從某種意義上,人服從于自然規律就是一種受壓抑和控制的過程。工具技術系統在運動過程中,無非是在人工裝置上集合了、移植了自然運動及其規律,使其以集約化的方式體現了出來。人使用工具技術時受到的壓抑和控制,無非是受到了改變了面目的自然規律的制約,只要人和外物打交道,那么由于外物(無論是自然的還是人造的)自身有著不可改變的客觀運動規律,人就總要受到這種規律的制約,除非他斷絕了同外物的一切關系,方可以擺脫這種制約,但那樣的話人也不可能存在了。
  總括地說,借助于科學技術本身性能的不斷完善、借助于社會制度的更加合理,以及借助于我們對自己與手段之間關系認識的更加辯證,對于“自由”、“自主”意義上的人的第二種尊嚴,也是可以看到“光明前景”的。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64頁。
  〔2〕施本格勒:《人和技術》,參見《技術·文化·人》, 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6頁。
  〔3〕在“深藍”系統中存儲了200萬盤棋局,背后有6人支持, 它每秒能計算2億步棋,而卡斯帕羅夫只能計算3步;此外,卡氏下棋時會受情緒影響,而“深藍”可以一直“冷冰冰”地長期堅持下去,卡氏下棋會犯戰術錯誤,但“深藍”嚴格按程序不會出現戰術錯誤。
  〔4〕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63—464頁。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19頁。
  〔6〕參見商務印書館《外國哲學資料》第五輯,第178頁。
  〔7〕〔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63頁。
  (作者單位: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科研處;責任編輯:任天成)*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京52-57B2科學技術哲學肖峰19971997 作者: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京52-57B2科學技術哲學肖峰19971997

網載 2013-09-10 21:3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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